孫繼直一聽見重機槍停了,立刻意識到敵人的企圖,同時也依稀做出了判斷,敵人的兵力不多而且絕不是先遣部隊,否則絕不會一看粵軍陣型穩定下來就調頭逃跑。他仍然猜不出這一小撮北洋軍爲什麼要打這場小規模的偷襲,極有可能是輕敵託大。
“二連從南邊繞過去,其他人跟着我去追,把他們往白石渡方向趕!”
他果斷的下達了命令,不管這一小撮北洋軍是有目的還是沒目的,竟然敢以卵擊石,索性就叫他們有來無回。如果能活捉一批北洋軍俘虜回去,那第七團真正的立下開戰以來的第一記大功。
粵軍反守爲攻,各級指揮官有條不紊的遵從團長指令,開始向樹林撲去。
穿過官道之後,兩個連隊馬上分頭行動,一個連隊向南邊跑步前進,他們必須繞一個很大的圈子去阻擊敵人。孫繼直帶着另外一個連隊緊咬着正在撤退的北洋軍,絲毫不跟北洋軍喘息的機會,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玩命的追擊。
殿後的北洋軍沒後撤一段距離就要丟下不少屍體,可是北洋軍的槍法和陣型一直都佔着優勢,就算在如此兇猛的追擊之下,每一次排槍射擊都保持着穩定的命中率。
追了十多分鐘,林地深處突然傳來了一連串馬嘶聲,隨後是馬蹄遠處的聲音。孫繼直知道這一夥敵人有裝備戰馬,顯然一部分北洋軍撤退到了集合點,上了馬開始轉移。這不是一個好消息,因爲孫繼直的第七團沒有足夠的騎兵,就算把軍官和通訊兵的坐騎算上,依然湊不夠一百匹。更何況事發突然,根本沒有多餘的功夫組織騎兵攔截。
不過孫繼直並不在乎這些,逃走了一部分敵人不要緊,反正眼前這些正在跟粵軍交火的殿後士兵是一個也逃不了。如果那些逃走的騎兵不巧是往白石渡方向撤退,白石渡附近早就佈下天羅地網,只等着這些人鑽進去。
“給我抓活的,快,三排、二排,從兩邊圍上去。”
“繳槍不殺!你們逃不了!”
幾個粵軍軍官看準時機大喊了起來。
殿後這隊北洋軍士兵在聽到馬蹄聲漸漸遠去之後,頓時陷入了絕望之中,面對成倍於自己的粵軍,倒下的戰友越來越多,再也沒有堅持下去的信心。
“別,別開槍,我們投降!”一個帶着湖北腔的排長軍官第一個跪了下來,高舉雙手求饒的大喊道。隨着領頭軍官的投降,其餘士兵紛紛效仿,他們可沒有以身殉國的決心,求生的傳染了每一個人。
粵軍士兵很快圍攏上來,將這十幾個被遺棄的北洋軍團團圍住。
孫繼直走上前去,抓住那個北洋軍排長的軍服看了一眼,果然是第一鎮第一標的人。
“說,你是哪一路的人,偷襲我們的企圖是什麼!”他喝問了道。
排長一副慫樣,敗軍被俘之人自然不敢嘴硬,如實的回答道:“我們是第一標三營前鋒騎兵連的人,這次本來只是偵察宜章縣的情報。其實……其實昨天我們已經完成任務,還回營部做了彙報,可是……可是那挨千刀的連長是個傻帽,非要調一挺重機槍來打伏擊……結果沒料到,粵軍根本不是我們一開始想象的那樣……”
孫繼直冷冷的笑了起來,問道:“哦?是嗎?那你們一開始想我們粵軍是什麼樣子呢!”
排長吞了一口口水,戰戰兢兢的說道:“上面的人都說粵軍其實跟湘軍一樣,都是軟柿子,還說……還說你們南方的軍人都是天生的娘們……”
不等這個排長把話說完,一旁一個粵軍軍官已經忍不住大罵了起來:“撲你老母,你纔是娘們,你全家都是娘們。哼,咱們南方人不比你們北方人差!”
“就是,你們北洋軍有什麼好顯擺的,不照樣當了咱們俘虜嘛!”
“倒要看看,你們北洋軍來多少,我們就殺你們多少!”
粵軍官兵一個個義憤填膺的叫罵了起來。
那俘虜排長趕緊不敢再說話,縮着腦袋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都收聲!”孫繼直揮了揮手,臉色十分嚴肅,他從這個俘虜的口中聽到了一個關鍵的線索,再次向那排長追問道,“你剛纔說你們昨天回營部彙報了?”
排長擡起頭看着孫繼直,連連點了點頭。
“我問你,你們營部在哪裡?”孫繼直大聲問道。就算這些北洋士兵每個人都配備戰馬,可是昨天正午交戰過後返回營部彙報,今天又折返回來打伏擊,可見營部距離此處絕對不超過五十里。
“就……就在九子嶺後面,附近有一個鄉,好像叫什麼田子鄉。大人,我……我們也只是昨天剛剛到,這邊地名不太熟悉……”俘虜排長誠懇的說道。
“拿地圖來。”孫繼直轉身喊了道。
一個軍官馬上遞來了地圖,孫繼直在地圖上找到了九子嶺的位置,距離宜章縣果然只有三十八里左右的路途,途中地形多以低矮的丘陵爲主。他暗暗在心中罵了一句:北洋軍還真是有能耐,不聲不響竟然摸到眼皮底下來了。
他沒有收起地圖,把地圖直接放到那個俘虜排長面前,命令其把自己部隊的部署位置一一標記出來。可是俘虜排長文化程度不高,而且又是剛從長沙馬不停蹄的經過衡陽到郴州再到這裡,一路上停留的時間不超過兩天,人生地不熟根本認不清楚具體位置。
“他媽的,裝蒜是不是?”一旁一個粵軍軍官大怒道。
“不敢,真不敢,我真不知道這裡的路,我連九子嶺三個字都寫不全呀!”俘虜排長嚇得縮頭縮腦,苦苦的說道。
“九子嶺那邊有多少人?”孫繼直想了想,索性先問一些容易搞到手的情報。
“我們營一共六百五十人,今天早上我們騎兵連離開時,營部那邊只有一個步兵連和一個輜重隊,剩下一個步兵連跟另外一個後勤隊還在後面,應該今天之內也會趕到九子嶺的。我們營是加強營,一共有九挺重機槍、十二挺輕機槍,還有兩門山炮。”俘虜排長倉惶的說道,爲了表示誠心,還主動把沒問到的問題一起回答了。
孫繼直聽到這裡,心中感嘆北洋軍果然有錢,他第七團一共裝備了十四挺重機槍,結果只比北洋軍一個加強營稍微好點。
就在這時,一個騎兵從北邊跑了過來,仔細一看正是陳景生。陳景生先前負責通知二營營長去白石渡佈防,他也跟着二營兩個連隊一起去了,剛剛在白石渡那邊跟一隊逃跑的北洋軍騎兵打了一場。
陳景生找到孫繼直,下馬之後直奔這邊,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幾個北洋軍俘虜,隨後說道:“團長,咱們在白石渡那邊截了一隊騎兵。不過打得不太好,只是第一輪排槍放倒了十幾個人,其他騎兵從我們埋伏圈硬衝過去了。二營長抓了兩個活的,還俘獲了三匹戰馬。”
孫繼直臉上沒有任何高興之色,他一開始還在盤算去偷襲九子嶺的北洋軍那個營,出其不意打一個回馬槍,對於整個戰爭開端能帶來不小的生氣,可是聽完陳景生的話之後,他毫不猶豫打消了這個念頭。三個連在白石渡埋伏一支落荒而逃的騎兵隊,竟然還讓大部分人逃跑,這是何等的難看?
他不想在俘虜面前教訓手下,第七團全部都是舊軍出生,戰鬥力和軍事素質底下那是情理之中,只希望第七團日後經過鐵和血的磨礪,能夠漸漸變成一支成熟的主戰部隊。
經過稍微的休整和打掃,第七團帶着俘獲的人和物,火速的向廣東境內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