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一日,朝鮮江界一帶下了一場秋雨,空氣既潮溼又冰冷。
烏雲黑壓壓的迫降在半空中,使得原本朦朦朧朧的視線更加不清晰,有時候都分不清楚究竟是烏雲還是炮彈的硝煙。
就在江界城外正西方三十里處的丘陵平原郊區,第一裝甲團無聲無息的在一片稀疏的農林後面集結完畢。在裝甲團兩個側翼分別是三十三師的兩個步兵團,後方則是三十三師和三十五師的炮兵陣地。
不僅如此,利用已經攻克的滿鋪、平城兩處小縣,三十三師和三十五師另外兩路步兵隊伍同樣完成集結。如果從空中俯視整個江界周邊,可以很清楚的分辨出中國軍隊的陣型,此事的江界就像是汪洋大海里的一葉孤舟,中國軍隊在北部、南部和西部部署了戰略包圍,唯獨留下東部一個缺口。
農林林地深處,裝甲團團部野戰指揮所剛剛增添了幾層茅草,用以阻擋雨水的侵入。
剛剛升任裝甲團團長張自忠正在地圖桌旁邊計算進攻距離,他是北方第一集團軍成立之後第二批調派而來的軍官,之前一直擔任天津岸防守備隊營長,後來在裝甲團成立時經過聚斂而連跳兩級出任團長。
張自忠在黃埔軍校是炮科出身,“山貓”式戰車與大炮一樣屬於重型作戰武器,再者在新型兵種投入實戰之際,理所當然需要一些敢於試水的人一馬當先,集團軍司令部果斷的下定決心好好培養一批裝甲兵人才。
一旁通訊小組接收到一封電報,團部副官何基灃拿着電報來到張自忠面前,說道:“團座,三十三師師部來命令,應元首月底之前攻克江界的命令,三十三師決定再增派一個團的兵力參與我們的正面突進作戰。”
張自忠擡起頭來接過電報看了一眼,隨後笑道:“是嗎?元首親自下令?哈哈,照我看,江界根本撐不到月底,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今明兩天應該有結果了。”
何基灃微微點頭說道:“這半個月來咱們讓小鬼子的十六師團吃盡了苦頭,搞不好現在江界城內的傷兵都比士兵還多呢。”
這半個月來持續不斷的強攻,三十三師和三十五師憑藉強大的炮火壓制和空中支援,幾乎將日軍第十六師團的炮兵全部壓垮。在失去炮兵的掩護,裝甲團配合步兵的連續突進,即便是面對攻堅戰也宛如切豆腐一般容易。
日軍完全沒有應付裝甲兵種的準備,甚至連陣地工事都缺乏有效的障礙。
在這樣強高度的壓制之下,日軍彷彿被拔光了衣服任意屠戮,即便是防守的一方,每日傷亡的情況都要遠遠高於中國軍隊。
張自忠擡手看了看自己的腕錶,這隻腕錶是張盛霆表業公司最新推出的手錶,在軍隊裡已經全面代替之前的懷錶。此時的時間是九點一刻,距離正式開始總攻還有二十分鐘時間。他對何基灃說道:“時間差不多了,你趕緊去看看,讓各營做好準備。”
何基灃點了點頭,說道:“是,這就去。”
十分鐘後,三十三師和三十五師炮兵部隊集中火力開始轟擊江界城。連續不斷的炮火鋪天蓋地、震耳欲聾,火光衝破了淅淅瀝瀝的雨幕,濃烈的煙霧也蓋過了天空中的烏雲。
在農林前方準備就緒的裝甲團第一營,戰鬥人員分別進入十五輛裝甲車,後方的步兵隊列也開始向前涌動。裝甲團第一營營長陳午馬正站在一處丘陵上方,拿着望遠鏡向正東方向望去,只見十多裡開外的江界郊區陣地上,日軍士兵一個個抱頭鼠竄,炮彈在陣地上炸開一朵又一朵的漩渦。
陳午馬朝地上吐了一口,放下望遠鏡之後又順手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轉過頭大聲的下達作戰命令:“兄弟們,進攻。”
十五輛裝甲車開始向前推進,正好與趕到的步兵隊列融爲一體。
陳午馬小跑了兩步,趕上一輛營部指揮車,然後利索的爬進了車艙內。
整個江界西部的開闊地帶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中國部隊身影,而隨着西邊開始進攻,北邊和南邊的戰鬥單位也開始發起進攻,不過在效率和速度上顯然要比西邊慢一拍。北邊和南邊的部隊在這個時候僅僅是策應聲勢,主要進攻還是由西邊裝甲團帶領。
在長達十多裡的戰略進攻縱深上,中國士兵鬥志盎然,可以說這是中國對日開戰以來,第一次嘗試如此長具體突襲,不過江界外圍的防禦陣地在這幾天的炮火精心照料之下,早已被削平了一層土地,堅守陣地的日本士兵自顧不暇,又缺乏足夠的重型武器壓制,對中國士兵來說哪怕縱深再遠也無妨。
十點整,中日雙方在江界西郊正式短兵交火,這是自從滿鋪圍殲戰結束之後數日以來,中國軍隊發起的首輪總攻。之前幾天全部是炮兵大展身手,毫不保留的壓制江界城。積累了好幾日的士氣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出來,中國士兵們的喊殺聲如同決堤洪流,呼嘯的撲向日軍脆弱不堪的陣地。
裝甲團第一營衝在最前方,十五輛裝甲車的機關炮噴射火舌,掩護後方的步兵向前挺進。到第一營的戰車越過日軍第一段戰壕時,接踵而來中國士兵紛紛跳進戰壕,散彈槍、刺刀、自動步槍瘋狂的拼殺着。
面對士氣如虹的中國軍隊,日本守軍根本毫無反擊之力。
第一營營長陳午馬在指揮車內看着前線的戰況,很快下達新的命令:“我們的戰車在西北方向建立火力支撐點,擋住那裡的兩挺重機槍。不要急着向前面拱,要先站穩腳跟,等步兵徹底清理乾淨外圍戰壕後再進攻。”
傳令兵在步兵的掩護下把命令傳達到各戰車,第一營很快執行新的戰術,十五輛車在日軍第一線戰壕後方佔據有利位置,以機關炮提供強大火力,壓制更後方陣地的日軍兵線。不僅如此,戰車站定位置之後宛如一座堅固的碉堡,爲後續兵力提供掩護。
正當裝甲團第一營推進到目前陣地時,更遠處的第二營、第三營也壓了上來。
在裝甲車後方的步兵越來越多涌入日軍陣地,整個過程幾乎只用了半個小時不到,日軍陣地在強大的攻勢之下簡直形同虛設。
快到十一點時,中國軍隊基本上完成了對西郊日軍陣地的分段切割。
與此同時,即便是擔任策應任務的南北兩路進攻部隊,在看到西邊主攻部隊進展順利之下,同樣也開始發起強攻。
江界的日軍第十六師團如今戰鬥力只剩下一半不到,面對三面包圍還有炮兵不斷轟擊,所有旅團、聯隊和大隊司令部都處於手足無措的狀態。
師團總司令鬆川敏胤從八月中旬開始就在不斷要求增援,除了得到一些補充兵和第十八師團一個聯隊的增援之外,再也沒有更多的兵力趕到江界。如今兩個月的時間過去了,當中國軍隊切斷了後方交通線後,甚至連補充兵都無法開赴前線。
面對越戰越勇的中國軍隊,第十六師團反而是越來越弱,這種此消彼長的狀況正在快速的讓江界陷入深度困境。
當中午時師團司令部收到江界多處郊區陣地告急的消息後,鬆川敏胤不得不做出一個決斷,決定放棄江界,以保存第十六師團生力軍爲首要任務,下令全軍由江界東部突圍,先行退往臥榻峰以南,同時在臥榻峰山區設置一道臨時防線,用以接應和掩護後續撤離部隊。
然而此時讓他最感到擔憂的問題是,從六月開戰直至今日,第十六師團在火線上傷亡的兵員數量龐大,目前大約一萬以上的傷員,其中有四千多人無法行動自理。中國軍隊都已經逼近郊區,第十六師團根本無法組成有力的防守,拖延時間來轉移傷員,相反極有可能因爲傷員的拖累而導致更多的傷亡。
經過半個小時的思考,鬆川敏胤最終決定放棄傷員,他讓戰地醫院下達最後的通知,對於無法行動自理的傷員提供兩種處理辦法,給所有還能使用武器的傷兵一支槍,要麼選擇自盡,要麼選擇殊死抵抗。
在接下來的一下午時間裡,江界城內慌亂不堪,而戰地醫院裡更是上演了一幕慘烈的景況。一些不能動彈的傷兵要求長官結果自己的性命,長官在進行了簡單的儀式之後,用手槍在這些傷兵的腦袋上打了一個洞。
另外一些還有一定行動力的傷兵,被分配到城內各個死角埋伏,有的人抱着一顆手榴彈,有的人端着步槍,還有人的把炸藥包放在自己身下。
即便是崇尚武士道精神的日本軍隊當中,也不乏會有貪生怕死之輩。
戰地醫院裡不止有槍聲,還有哭泣聲和哀求聲,但是這些最終都是被槍聲代替。
傍晚時分,第十六師團開始執行撤退計劃,工程大隊和交通大隊一邊在城內佈置臨時防線,一邊轉移重要設備、物資和司令部架設等等。在外圍郊區兵力漸漸向城內收縮,準備以巷戰拖延時間。
鬆川敏胤另外下令,派出爆破隊將江界城內的重要機構全部炸燬,比如郵電設施、火車站、鐵軌車皮或者一些大型工廠。整個江界不僅承受着中國軍隊從外面打來的炮襲,同時還承受着日軍在城內的破壞行動。
當天深夜,趁着夜色掩護,鬆川敏胤帶領師團司令部跟隨第一批撤退部隊先行撤離,江界城內只留下兩個聯隊殿後防守。
而在隨後的兩天時間裡,中國軍隊終於突破江界城防,並且死死咬住了一個殿後聯隊。
這個日軍聯隊最終走投無路,只能選擇在城中殊死作戰、頑抗到底。
直至十月二十四日下午,江界會戰正式宣告獲勝,經過一天時間的快速整頓之後,三十三師和三十五師師部陸續搬入城內。雷震春和孫子道一邊安排對城區的清理工作,一邊搶修鐵路設備,並且派出先遣部隊向臥榻峰方向前進,追查第十六師團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