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亮,太陽的熱度還不算很高,但是氣溫確實已漸漸起來了,城市又開始了新的一天,街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一輛很普通的西洋四輪馬車從街道拐角那邊拐了過來,沒有任何標誌可以判斷這輛馬車主人的身份,就連車伕的穿着也非常普通,一般而言,擁有這種馬車的人通常是洋行小買辦、小銀行經理一類的人物。
但是實際上,這輛馬車的主人倒不是買辦、經理一類人物,在前清時候,這輛馬車的主人可謂是“隻手遮天”,只是共和之後,卻也只能無奈奈何花落去了。
坐在這輛幾乎沒有什麼裝飾的馬車裡,郜廷弼和劉人祥都對這輛馬車的主人的低調幕示出了驚訝,在他們看來,奕助作爲曾經的滿清王朝的親王,現在居然可以“中隱隱於市”不顯山不露水的安於現在的低調生活,這似乎可以解釋奕勵當年爲什麼能夠在朝堂之上呼風喚雨,因爲奕助是個聰明人,他知道什麼時候該保持低調。
作爲生活低調的象徵,這輛很普通的四輪馬車就是奕助平時的代步工具,現在則借給郜廷弼和劉人祥使用。而且由於奕助目前只擁有這一輛馬車,因此,一旦郜廷弼和劉人祥外出公幹的話,奕助就只能用黃包車作爲交通工具了,實際上他也是這麼幹的,今天一大早,當郜廷弼和劉人祥借了這輛馬車趕去會見那位日本商會的和平使者高尾亨的時候。奕助就吩咐管家叫了一輛常包的黃包車。在兩名英國巡捕的保護下去華界聽戲去了,走得時候神情自然。根本就看不出他當初是個權勢熏天的王爺。
部廷弼和劉人祥都很是感慨。昔日的王爺變成今日的租界寓公,這些事之無常、人心之難測,確實讓人百感交集,許多時候,低調或許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現在,郜廷弼和劉人祥也必須低調行事,他們去跟日本商會方面磋商中日和談的事情,這是絕密,不能對任何人講,也不能大張旗鼓的去做,只能悄悄的去進行,至少在兩國政界高層正式表態之前,關於中日秘密接觸的事情都必須保密。
也正因此,今天去天津日本租界會見日本商會的和平代表,部廷弼和劉人祥沒有多帶人手,只帶了兩名外務部派過來的助手,而且他們化裝成了兩人的僕人,此刻也坐在這輛普普通通的四輪馬車上,爲郜廷弼和劉人祥出謀劃策,制訂談判戰術。
總統的電報上說得很明白,一個字:拖。
“拖”這就是郜廷弼和劉人祥現在必須執行的談判策略,至於怎麼拖,如何拖,這就需要那兩位外務部助手協助了,具體的談判戰術由他們制訂。
離開奕勵公館之後,部廷弼和劉人祥與那兩名外務部助手就開始制訂今天的談判戰術,到現在已經制訂出了詳盡的戰術細節。
自從戰爭爆發之後,中**隊不僅強行接管了漢口、重慶的日本租界,而且還將其它地方的日本租界包圍起來,不過卻並未封鎖道路,因此馬車很順利的駛進了天津日本租界,並在日本商會的會館前停了下來。
部廷弼和劉人祥走下馬車,卻發現門口一個人影也看不見,兩人都有些奇怪,因爲就在前天,日方和談代表高尾亨還信誓旦旦的保證,只要兩人趕去日本商會進行談判,他將親自率領日本商會工作人員站在商館門口迎接中方和談代表,以示並匕貌。
“這日本人就是靠不住啊,說話如甩放屁。”
部廷弼和劉人祥沒說什麼,倒是跟在兩人身後的那兩名外務部助手對此表示了不滿,也難怪他們生氣,以前他們打交道的都是正式的外交場合,不像現在,偷偷摸摸不說,對方居然還是日本商人的代表,而不是政府代表。
部廷弼和劉人祥戶笑置之,兩人是來這裡談判的,不是來顯擺的,低調始終是他們的座右銘。
帶着助手跨進日本商會會館。郜廷弼和劉人祥拿着高尾亨的名片找到了一名助役,由助役將他們領到了會客室,就在那裡等候,這一等就是差不多半個小時,眼看着會談時間就要到了,這纔看見高尾亨一臉鐵青的走進了會客室。
“很遺憾,今天的會談被商會方面取消了,請兩位回去吧,如果需要更改會談時間的話,我會再去通知兩位的。”
高尾亨一走進會客室,就向郜廷弼和劉人祥下達了逐客令,這立玄激怒了那兩名外務部派來的外交助手,他們立即向高尾亭提出了抗議。
“你們說今天到這裡談判,現在出爾反爾,如此反覆無常,豈耳取信於人?別忘了,當初可是你們日本方面提出會談請求的
一名外務部助手站了起來,義正詞嚴的向高尾亭提出了口頭抗議。
高尾亨搖了搖頭,顯然不接受對方的抗議。
“很遺憾,
決定不是我能左右果貴方想知道爲什麼日本商兇銷四大然改變了主意,就請你們去一趟德國租界,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說完,高尾亨略一鞠躬。然後退出了會客室,臨走之前還裝模作樣的吩咐助役爲客人們上茶。
郜廷弼和劉人祥自然不會坐在日本商館裡喝茶,兩人心中都是奇怪。不知道日本方面爲什麼突然決定不舉行談判了,剛纔高尾亨叫他們去德國租界,卻也同樣讓他們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
“郜兄,要不咱們去一趟德國租界?”
離開日本商館,在登上馬車之後,劉人祥向郜廷弼建議道。
部廷弼搖了搖頭,說道:“他叫咱們去,咱們就去?那豈不是太擡舉他們日本人了?我們啊,不去德國租界,我們先回公館,把馬車還了。然後再去旅館。給北邊拍個電報。”
見郜廷弼態度堅決,劉人祥也就沒再堅持,反正上頭給他們的指示就是一個“拖”字訣,現在日本人自己不談,那正好,樂得清淨,只是在天津呆的時間越長,這生意上的事情就越是耽擱,卻也不知道總統是否已經跟美國方面打了招呼了,那馬尼拉的地產買賣到底黃了沒有?
部廷弼和劉人祥就這樣帶着助手乘着馬車返回了奕助公館,本來兩人是打算向管家還了馬車就離開的。但是讓他們驚訝的是,原本去華界聽戲的奕圃居然先他們一步趕了回來,正坐在客廳裡品茶呢。
出於禮貌,郜廷弼和劉人祥自然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人,當下在客廳裡稍坐,將發生在日本商館裡的那一幕講述給奕助。
誰知奕凹,聽這事,立巍拍着大腿站了起來。
“嘿!感情爲了這事啊。二位還不知道吧。就在剛纔,我聽戲院裡的人講,今天那德國租界要舉行一個立國儀式,那個朝鮮人組織的什麼“高麗獨立國。要在德國租界裡宣告成立,興許啊,就是因爲這事,日本人不高興了。要說也是,日本人不高興的事情。咱們中國人就高興。這不,今天我的戲沒聽成,就是因爲戲院的幾個名角兒也去德國租界瞧熱鬧去了。我呀,也只好回來了。”
聽了奕圃的這幾句話,部廷弼和劉人祥都是一愣。
“這朝鮮人成立國家,跟咱們中國人有什麼關係?日本人就算是惱火。也惱不到咱們中國人頭上啊。”郜廷弼雙道。
“高麗獨立國?這事情沒登報啊,怕是假消息吧?”劉人祥也有些納悶。
奕助眯着眼睛,把玩着手裡的翠玉扳指。說道:“日本人懷疑中國支持朝鮮獨立,當然惱火了。至於沒登報紙麼,只怕是朝鮮人擔心日本人從中破壞,所以事先就沒登報紙。等今天召開高麗獨立國成立大會。這消息纔會傳出去。”
部廷弼和劉人祥這才弄明白日本商會爲什麼取消了今天的談判,他們也坐不住了,於是起身告辭,帶着助手離開公館,叫上幾輛黃包車,直接趕去德國租界。
天津德國租界就在英國租界南邊,兩個租界緊挨在一起,沒用多久,部廷弼和劉人祥就趕到了德國租界,依靠從外務部領的特殊護照,沒費什麼周折就進入了德國祖界。一打聽才知道,朝鮮人組織的那個“高麗獨立國成立大會”的召開地點就在海河邊上。
於是郜廷弼和劉人祥急忙趕去。到了地方一看,雖說不上人山人海。不過現場到也熱鬧,看熱鬧的中國人、外國人摩肩接踵。不少記者模樣的人士還扛着照相機晃來晃去,至於身穿朝鮮民族服裝的朝鮮人更多,不少人神情激動,在會場大哭大叫。
等部廷弼和劉人祥趕到會場的時候,這場開國大會基本上已經接近尾聲,主角也帶着酷角離開大會現場了,去向不明,不過現場的傳單倒還有一些,部廷弼和劉人祥弄到了一些傳單。
根據傳單上的內容,那個“高麗獨立國”不僅在今天正式宣告成立了,而且也選舉了總統和內閣成員。而這個高麗獨立國的第一任總統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刺殺日本政界元老伊藤博文的刺客安重根。
安重根被捕之後,一直被關押在監獄裡,後來被聯合陣線政府的特別法庭判了個“死刑緩期執行”之後就一直在牢裡,直到中日戰爭爆發,中國總統趙北發佈特赦令,將他釋放,之後就下落不明,誰知再次露面之後已經成了高麗獨立國的總統了,而且在就職典禮上。這位總統先生髮出號召,號召旅居全世界的朝鮮依民返回朝鮮,參加抗擊僂寇的獨立戰爭,爭取贏得祖國的獨立。
如此局面,日本人當然惱火。不僅惱中國人,而且也惱上了德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