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財神想裝傻,趙北卻不容他得逞。
“睜開眼看看,這是什麼?”趙北將那張紙提到盛宣懷面前,怒氣騰騰。“那幫日本人離開之前,被士兵仔細搜身,我這才發現了這張紙,也才得以明白你爲什麼會在鐵廠?原來,你是來籤這賣國的條約的!你,和李鴻章就是一路貨色!只不過,他賣的是國土,而你賣的則是百姓的利權!礦權!”
“胡說!我根本沒在那章程上簽字!如何說我賣國?不許你污衊老夫,更不許你污衊老中堂!這個國,豈是老夫和中堂賣得動的?沒有朝廷點頭,誰又有那膽子賣國?”盛宣懷氣得渾身哆嗦,這倒是實話,那紙上確實沒有他的簽名,如果他簽了名的話,恐怕他現在早就躲在租界裡,一邊品着香茗,一邊看着報紙等着改朝換代了。
“我不跟你廢話!等過幾天,把這章程往報紙上一捅,你盛宣懷可就臭大街了。”趙北收起紙,揣回口袋。確實有些證據不足,不過這個章程本身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如果公佈出去,不要說百姓不答應,便是那滿清朝廷,只怕也會借人頭平民忿——————給這樣的朝廷打工,確實有點不划算,希望盛宣懷也能想到這一點。
“你……你……無恥!張狂!”盛宣懷氣得快昏過去了,官場上混了這麼多年頭,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但像這反賊頭子一般指鹿爲馬的人他還真是頭一回見到。
“要想不公佈嘛,也很簡單。”趙北勾了勾手指,示意盛宣懷把耳朵湊過去,但沒有任何效果,只好自己靠了過去,小聲說道:“看在我幫你保守秘密的份兒上,你就把你所掌握的所有的漢冶萍公司的股份全都轉到革命軍政府名下,如此一來,你不僅無過,反而有功於革命,有功於百姓,將來革命成功,少不了給你發個勳章什麼的。”
“你……你……”盛宣懷指着趙北的鼻子,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定了定神,才把剩下的話說完:“老夫雖是經商,但都是爲國經營,漢冶萍哪裡有我半點股份?你休要血口噴人!”
“呸!”趙北啐了盛宣懷一臉吐沫,恨恨說道:“少跟老子裝清高!要問這大清朝的官場上哪個人空手套白狼的本事最高,你盛大人若是自認第二,那麼便沒人敢稱自己是第一!別人不清楚,我可清楚得很!當年的輪船招商局,現在的漢冶萍,被你盛大人‘官督商辦’個幾年之後,就都變成你盛大人撈錢的工具了!如今的漢冶萍,那些所謂的‘民股’中有多少是空股?有多少是花股?又有多少是你名下的電報局、招商局、洋務局的股份?這一點,我不說,你自己比我更清楚!要說革命軍興,整個大清國官場裡,最高興的人應該是你吧?若是滿清一完,這些產業不都全歸到了你和你的那幫同僚的名下?
若不是漢冶萍確實有民間股份的話,老子才懶得跟你廢話呢,直接就沒收充公了!我們革命軍保護私人合法財產,不像你們,盡琢磨着怎麼壓榨民脂民膏、怎麼把百姓的銀子揣到自己兜裡!當然,對於你們這種蛀蟲,我們革命軍確實不能太客氣,這場革命怎麼說也是咱們挑起來的,這革命之後的好處,怎麼能眼睜睜看着落到你們這種人的手裡?”
盛宣懷是越聽越驚,輪船招商局和電報局的虧空也還罷了,當年又不是沒有言官彈劾過他,但涉及到李鴻章等幾位大佬的利益,彈劾案到底是不了了之,那事官場上人人皆知,可是漢冶萍公司就不一樣了,那可是真正的“商辦”,裡頭的貓膩知道的人可不多,那預備募集的兩千萬圓的股裡,能有將近一半是花股,那不僅是給他自己準備的,還是給那些站在他身後的人準備的,那些人拿得可是大頭,萬一此事敗露,就算朝廷不殺他,也會有別人想辦法叫他“閉嘴”的。
“你……你怎麼知道的這麼多?誰告訴你的?袁世凱?”盛宣懷第一時間竟然想到了袁世凱,這恐怕也得歸功於趙北的那封“迥電”,現在官場上許多人都懷疑袁世凱與南方革命勢力有某種默契,不然,爲何南方革命軍要擁戴他袁項城做大統領?
切!老子從歷史資料上看來的!
當然,這話是不能說的,所以,趙北沒有回答,只是說道:“別問東問西,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現在我只問你一句,我的這兩個條件,你答應是不答應?答應的話,銀子送到,我立刻放你走,不答應……哼哼,端方和蔭昌的人頭還掛在九江城門樓子上呢,他們寂寞得很,若是有你盛大人去做伴,大夥同僚一場,想必共同語言多得很,就不會覺得太寂寞了,九江城的百姓們也可一睹你盛大人的尊容了。”
盛宣懷一個激靈,趙北這話他絕對信,這一路從九江殺過來,那沿途的朝廷命官的腦袋就跟那地裡的西瓜一樣一顆顆滴溜溜在地上滾,官場中人誰不知道南方有個趙總司令是個殺人狂?
“老夫……老夫真沒那麼多銀子!”盛宣懷哭喪着臉嚎道。
“少跟老子哭窮!”趙北揹着手哼道。他確實不相信盛宣懷沒有二百萬大洋的家產,只要仔細研究過清末民初的歷史,就知道他盛宣懷是大富豪,別的不說,光是盛宣懷的葬禮就用去了三十多萬兩白銀,盛氏之富,由此可見一斑,不過考慮到那是在民國之後,是在經歷了一場社會的大動盪之後,許多原屬清廷的產業都歸到了私人名下,或許此時的盛宣懷當真還沒找到撈的機會。
想到這一點,趙北又說道:“沒有現大洋,也可以用物資抵償。日本的硫磺,智利的硝石,美國的鋼材,這些東西我都收!再說了,你就算真沒那麼多銀子,我也絕對相信你空手套白狼的本事,這麼些年來,你經手的那些洋務派局廠裡不可能沒有你的親信,有他們幫忙,你不會籌不到銀子。不管你是騙是偷還是搶,總而言之一句話,在十五天之後,如果我沒看見我需要的銀子和物資,你就去九江的城門樓子上和端方、蔭昌聊天去吧!”說完,冷哼一聲,提着羊皮襖就走出簽押房。
“你這個無賴!”盛宣懷在屋裡跳着腳罵道。
但還沒罵痛快,冷不防趙北又跑了回來,大步走向盛宣懷,身後還跟着殺氣騰騰的兩個衛兵。
“你……你想做什麼?”盛宣懷嚇了一跳,連連後退,被趙北逼到牆角。
“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趙北獰笑着。“明天我派人把一份合同送來,就是關於你轉讓漢冶萍公司名下股份的那份合同,無論如何,你都得簽字,不然,我不僅要殺你的頭,我還要抄你的家,什麼織布局的股份,什麼輪船招商局的股份,老子一個都不放過!就算你名下產業都在外國租界,老子也絕不放過!拼着和洋鬼子開戰,老子也要把你盛某人搞垮!”
趙北又對田勁夫說道:“你派人好好看着他,如果他要寫信或是拍電報,你立即給他準備紙筆,另外,給他換個地方,找個乾淨的房子關起來,再找幾個丫鬟伺候着,他可是咱革命軍的財神爺,不能叫他掉了一根毛。”
趙北走後,盛宣懷愣了足足一分鐘,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被人押着走出簽押房,嘴裡卻還在不停的唸叨着同一句話:“這是個瘋子,這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