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從南邊吹來。揚起船旗。輕撫人面。清涼而愜意
站在輪船的前甲板上,熊成基享受着這清涼而愜意的南風,這心情也是舒暢,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舒暢的心情了。
“味根,這幾日以來,你終於不愁眉苦臉了,這心情想必好了許多。”
一名身穿洋裝的中年男子似乎看出了熊成基的心思,於是半開玩笑似的對他說了幾句,熊成基也笑了笑。
“是啊,就快到蘇門達臘了。等見到了那些曾經並肩戰鬥的同志。我的心情會更好。在南美各國流浪了這兩年多的時間,我是一事無成,原先是打算著書立說的,可是後來發現根本不是這塊料,又喪氣起來,忙來忙去,只忙了一些不着調的遊記、散文,論文采,還不如國內那幫新文化運動的旗手,論思想,甚至不及趙振華的那介,“四有主義。更貼近民生。”
說到這裡,熊成基話鋒一轉,問那中年男子:“展堂兄,你在督政處幹過一年多的時間,那督政處算是趙振華手裡最爲得心應手的政治工具之一,說起來,你也是給他當過爪牙的,在你看來,趙振華這個人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說完,熊成基盯住了那中年男子的臉,等他回答。
那中年男子名叫胡漢民,原名胡衍鴻,字展堂,廣東番易縣人氏,原籍江西,祖上世代務弄,家境貧寒。爲維持生計,胡漢民很早就開始了教書生涯,邊教書邊自修,在學識上很有長進,並結交了一大批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正是通過這些朋友的介紹,他熟悉了孫中山先生的爲人與性格,贊同革命主張,並於啦年東渡日本,入東京宏文書院速成師範科,準備以教育的手段救國。未及畢業便歸國主持新式教育,但是由於地方守舊勢力的阻撓,最終發現所謂“教育救國”必須有一個前提。即“革新政治”也正因此,胡漢民再次東渡日本,入東京政法大學速成政治科,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他被孫中山先生介紹加入了同盟會。成爲了一名同盟會員,並擔任同盟會機關報《民報》主編,而“漢民”就是他在《民報》時的筆名,在此期間,他對孫先生所創“三民、主義”的宣傳起到了關鍵作用。
由此可見,胡漢民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筆桿子”也正因此,在“戊申革命”之後,他在聯合陣線中擔任重要職務,並一度作爲宋教仁的主要助手活躍在政治舞臺上。宋教仁遇刺身亡之後,他又成爲黃興的主要助手,也正是黃興將他推薦給了時任聯合陣線委員長的趙北,趙北坐上總統寶座之後,也有意提拔栽培這位文采飛揚的“筆桿子”讓胡漢民進入督政處鍛鍊。
督政處與侍從室一樣,都是趙北的左膀右臂,能夠進入督政處的人,仕途一片光明,也可以說非常平坦,但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胡漢民並沒有在督政處穩穩當當的積攢資歷,而是在趙北宣佈總統政之後就向總統遞交了辭呈,不待總統有所表示,便揮一揮衣袖,留下一句“道不同不足爲謀”就飄然而去了,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裡,也沒有人知道他在幹什麼,直到半年之前,胡漢民的名字纔出現在英國海峽殖民地殖民當局的一份驅逐名單中,因爲在馬來亞過於積極的參與華人的政治活動,英國殖民當局將胡漢民驅逐出境,之後,胡漢民就跟着孫先生去了美國,然後又輾轉趕去檀香山。
也正是在檀香山,胡漢民與熊成基碰面了,兩人都反對總統政,贊同憲政,因此,胡漢民很快就說服了熊成基,讓他留在檀香山,作爲孫先生的助手之一協助孫先生重振同盟會勢力。
此次胡漢民與熊成基跟着孫先生從檀香山趕去蘇門達臘,正是爲了在蘇門達臘建立同盟會組織總部,至於日本總部,自從中日東北亞戰爭結束之後就已經被日本政府勒令解散了,這幾年裡,孫先生一直帶着追隨者們滿世界的尋找合適的地點建立同盟會總部,但是找來找去,衆人發現只有華人勢力最盛的地方纔能站穩腳跟,於是,蘇門達臘島就成了同盟會殘餘勢力選中的最後的根據地,如果這裡也站不穩腳跟的話,那麼,或許同盟會就真的可以解散了。
此時聽到熊成基發問,胡漢民沉吟片刻,說道:“趙振華是個英雄。這一點我們必須承認,因爲這是事實,沒有他,中國不會這麼快就穩定下來,國家的經濟和國力也不會這麼快就發展起來。但是另一方面。我們也必須看到,趙振華過於剛慢自用,或者說,他這個人過於驕傲,他看不起別人的見識,總以爲別人的眼光不如他,這是趙振華最大的缺點,但是也必須承認,這個網慢自用同時也是趙振華取得成功的根本,你紋種惟我獨尊的決絕。趙振華絕不會成爲言十鼎的略功六人們總是樂於追隨那些意志堅定的人,若論意志堅定,趙振華是這種人,孫先生也是這種人,但是相比審時度勢的孫先生,趙振華的賭性太強,自我意識太強,這樣一個政治強人。隨時都會將整個國家帶進危險之中。也正因此,我在經過仔細的考慮之後,最終決定遠離趙振華,重新追隨孫先生,我認爲,只有孫先生纔是建設憲政的最好領袖。”
“哦?這麼說,你也認爲趙振華的成功來自於他的那種頑固性格?”
熊成基又問,說實在的,對於胡漢民對孫先生的評價,他是不太讚的的,如果沒有果斷的性格,孫先生怎麼可能一遍又一遍的不顧實力對比之懸殊而發動反清起義呢?
“算是吧。如果一咋,人優柔寡斷的話,他絕不會取得成功,趙振華的果斷性格使許多追隨他的人信任他。甚至是迷信他,這種迷信將對他的崇拜推至極點,也正因此。當他宣佈總統刮政的時候,幾乎沒有人敢明目張膽的反對他,即使是那位號稱“民國彌衡,的章太炎,也只能在報紙上含沙射影一番,而就這還捱了揍。亂世之中,豪傑之輩往往都具有果斷的性格,但是真正能夠成功的人卻極少,現在不比古代,列強勢力太強,一個不小心就是國家前途的萬劫不復,也就是趙振華敢在這個時代不斷的冒險,偏偏他又能取得一次又一次冒險的成功,這種情況之下,國民自然會將他視作救星。現在想動搖他的統治,確實非常不易,除非國際局勢發生劇烈變化,而趙振華又出現政治或者軍事上的重大失誤,否則的話,就連我們同盟會也不可能打倒他。”
“不要說是同盟會了,便是那些所有的小黨派聯合起來,恐怕也不是趙振華的對手。當年,如果陶先生沒有遇刺身亡的話,或許尚可用陶先生的威望壓制趙振華的野心,但是既然陶先生已死,那麼,也就沒有人能夠從組織上限制他的權力和野心了。”熊成基嘆了口氣。
見熊成基似乎仍是念念不忘陶成章遇刺案,胡漢民也只能在心裡嘆息。他當然清楚,陶氏遇刺案牽涉面廣,不是陳其美一個人可以擔待得起的,但是既然熊成基已經被趙北逼到了同盟會這條船上,那麼,這以前的過節自然也就需要輕輕揭過去,不然的話,又怎麼能團結起來呢?聯合陣線那幫政治投機客組成的政治聯盟尚且知道團結,同盟會又爲什麼要將值得團結的人推到別處去呢?
“味根,我知道你對陶先生遇刺案耿耿於懷,可是既然事情已經過去多年,而且兇手都被同盟會開除會籍。那麼,你又何必抓住不放呢?同盟會過去是一個大雜恰,什麼樣的人都有,出現幾個自行其事的人又有什麼奇怪的呢?也正是因爲看到同盟會過去成員的雜駁,孫先生才決心徹底的改造這個政治組織,將其變成一個擁有強大戰鬥力的政黨,此次我們趕去蘇門達臘,不正是爲了這個目的麼?”
說到這裡,胡漢民話鋒一轉。又道:“味根,此次去蘇門達臘,正是當地局勢搖搖欲墜之時,如果局勢變化,我們未必不能從中施展身手。另創一個局面。”
“你的意思是,,利用當地華人和華僑與土人之間的矛盾?”
熊成基一愣,他倒是沒有想過這一點,如果不是胡漢民現在向他透露的話,他或許還以爲此去蘇門達臘只是建立同盟會總部呢。
“過去的兩年時間裡,趙振華一直在蘇門達臘上下其手,忙得不亦樂乎,我們冷眼旁觀,原來只是以爲他是想將南洋的局面攪渾,然後渾水摸魚,可是現在我們才發現,趙振華野心極大,他似乎是想在蘇門達臘策動一場華人與十人之間的慘烈衝突,並從中漁利。由此,也可看出趙振華賭性之大,冒險慾望之強。南洋是歐洲列欽的殖民地,是歐洲強國的後院,趙振華利用歐戰之際在南洋大肆搗亂,卻不怕因此惹惱歐洲列強,往好處說,這叫“雄才大略。往爛處說,這叫“不知天高地厚”萬一因此招致列強軍事報復,恐怕就要上演當年“庚子國變,的慘劇了。”
胡漢民越說越激動,如果不是甲板上還站着別的乘客的話,他或許已經破口大罵了。
確實,在一些同盟會幹部看來,趙北在南洋的行動無疑是在挑戰列強的殖民利益,他們雖然並不贊同趙北的做法,但是如果能夠利用一下南洋的局勢的話,他們倒是並不反對。
亂中取勝,這個道理許多人懂。而且趙北似乎也正是這個理論最好的實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