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可說到關健時卻卡殼了,因爲車已到站。我們一下車就直奔單位,老遠就看到小青站在門口,兩眼直盯着我和凡可。我一看這情景就知道不妙,但表面上還得儘量裝得很輕鬆。走到小青面前,是我先開的口:怎麼,這是專程迎接我們來了?小青冷筆一聲,說:美死的你,你們倒好,偷偷跑出去瀟灑,連正事都不問了。
她的話**味很重,凡可上前就要理論,被我拉了一把,便又忍住了,獨自先進了辦公室。外面就我和小青面對面站着,像一對鬥氣的公雞。我問她究竟出了什麼事。她說什麼事也沒出,只是來了一個人,又走了。
我問是誰來了。她說是朱總。我心一涼,又問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可不要騙我啊!
小青氣呼呼地說:我就是騙你的,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嘛,又沒有人強迫你。
我說你不要這樣情緒化好不好,我又沒犯什麼錯誤,沒有必要這樣對我。
她說你犯不犯錯一點都不關我的事,我只是如實相告而已,信不信是你的事。
那就請你把朱總來的情況跟我說一下。我說。
也沒什麼,只是讓我給你帶個口信。她一邊看着自己剛染過的指甲,一邊心不在焉地說。
你說吧,不要說一半留一半。我很反感她這種說話的姿態,語氣不像一開始那樣和藹。
朱總問我業務是不是定下來了。她說。
那你是怎麼說的?我問。
我說還沒有定。
她又說什麼了。
她說你給阿杰帶個話。
什麼話?
她說等阿杰一回你就告訴他,就說是我說的,這筆業務就給小青做。
我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小青擡起頭來看了我一眼,說: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我問她要去哪裡。她說回賓館去收拾東西,晚上要去醫院看小琴。我問她明天回不回來。她說會回來,但不會很早。我說那我們一起去吧,我正好剛發工資,順便給她帶去。她遲疑一下,點了點頭說:好吧。
我們到達省城時已經是晚上,華燈初上,猶如節日。我說:這城市是越來越漂亮了,每天都像在過節。一路上我們話不多,顯得有幾分隔膜。眼下我主動與她說話,她也不好意思不搭理。便反問了一句:你有什麼感想?
我說:感想還沒有,感嘆倒是很沉重。
爲什麼會很沉重呢?她又問。
就是一點喜悅都沒有,好像自己是個局外人,眼前眼後的所有進步,我都看不出一點點是與我的未來有關的,所以,越是好,心越沉重,流浪心態越是折磨人;怎麼,難道你不是這樣麼?
她不說話,只是低頭往前走。既然她不想搭腔,那我也只好保持沉默。過了一會,她問我:你對未來怎麼想?我說從來沒有想過。她說那你現在想一想看嘛。我說我也想過,但都是空想。我想能有一間自己的屋,在這城市有一個落腳處,我也想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到老來能有一個依靠,我也想有一個我愛她她也愛我的女人,我們相守一生,也不枉來世間走此一遭……總之我想了很多,但沒有一條我認爲能實現。
最後一條也不能麼。
最後一條?是啊,可以實現,但要是沒有前兩條作爲保障,所有的一切都是隨時有可能會失去,你說是麼。她點點頭,什麼也沒有說。
在醫院長長的走廊裡走着,她突然問我:最後一條你能說說麼。
我看了她一眼,心想,這是讓我表態了。我說:早就想好了,可是一直沒有機會。
她用眼角瞟了我一下:這話好奇怪,讓人聽不懂。
怎麼聽不懂,我不是說得很明白麼,你說還有什麼地方不明白。
算了。她嘆了一口氣說:現在不要說這個了,都好好想想就是了。
她的話也是不明不白的,都好好想一想,看來指的就是我們倆,讓我們倆都要好好想一想,首先她是不用想的,否則她就用不着這麼說了。
女人啊,有時真讓人讀不懂,就是因爲自尊心太強,就是因爲太在意那個其實並不重要的面子。難道我不也是這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