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黯淡無光,陰雲籠罩,天將欲雪。
整個南宮家沉浸在喪親的哀痛之中。
今天是老爺子出殯和安葬南宮晚遺骨的日子。
南宮家所有人都是一身縞素,宅子內的亭榭樓臺都掛了白布。
從昨天晚上,來者賓客就絡繹不絕。
靈堂前跪着南宮家大房和二房的人。
安然以南宮晚妻子的身份在靈堂東側跪着對弔唁者表示謝意。
二房的人列在西側。
安然的淚水早已流乾,她眼神空洞像個木偶般焚紙行禮。
一撥撥的人來了又走。
在如此壓抑沉重的氣氛裡,二房的人安分不少。
前呼後擁的左燮一身黑衣墨鏡來到靈堂。
在靈堂裡守靈的南宮芸珊第一眼就發現了他,嘴角劃出一抹只有她才懂的表情。
兩個人的笑容在空中交匯。
司儀鏗鏘有力的迎客聲響起。
安然在傭人的幫助下機械地重複着叩頭焚紙的動作。
行完禮,左燮緊盯距她一步之遙的安然。
真是憔悴不堪。
這張小臉本來就我見猶憐,如今一身孝服更是別有一番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
她雙目低垂,安靜地跪在那裡撩得他心癢難耐。
存了幾年的念想在他體內越來越熾烈,好像把她用在懷裡狠狠疼愛。
他走近她低聲道,“節哀。他不在了,還有我呢。”
安然滿是恨意的眸子對上左燮,“誰欠了延之,我會加倍討回來。”
“哦。”左燮語氣抑揚頓挫,“隨時歡迎。小然,你這副模樣真是越發誘人了。”
安然眸色帶了熊熊的火光和蝕骨的恨意,盯着左燮。
她從未這麼直視過他,剛開始那一瞬間他很是興奮,但是很快興奮就沒了蹤影,因爲她的目光淬了毒一般,帶着勢必要把他置於死地的決絕。
他可不忍心與她相殺。
後面來弔唁的人越來越多,左燮悻悻離去。
安然盯着左燮遠去的背影,恨已經種在了心中。
害延之的人,她遲早要加倍討回。
“京城席家大少爺前來弔唁——行禮——回禮——”
席元君。
他滿臉淚水跪地不起,兩側的傭人忙上前攙扶。
“哥哥,你爲什麼走得那麼早——”祭拜完老爺子,他對着南宮晚的屍骨長跪不起。
安然心中猶如萬箭齊戳,前些天她和延之還爲席元君和莫心怡的事兒操心,現在就天人永隔。
一番痛哭,席元君緩緩走向安然鞠了一躬,“嫂子,節哀。”
安然回禮。
“哥哥出事有沒有隱情?”他小聲問。
“今日人多嘴雜,後日你來找我。”安然悄聲道。
“嗯。”席元君滿腔悲痛離去。
韋絕帶着幾個義子也來祭拜行禮。
“節哀。安然,逝者已逝,活着的人還有更沉重的擔子。”他的話意味深長。“爲了延之的一系血脈,你要比以往更堅強。”
“謝謝韋叔。”她對他深深一躬。
接近正午,百里無涯竟然來了。
他鄭重行禮祭奠逝者。
很多話在嘴邊轉了幾圈,最終嚥下,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祭奠儀式結束,就開始出殯。
南宮家的墓地就在距老宅很近的宗山山腰。
出殯的車隊浩浩蕩蕩,宛如長龍。
安然親手在南宮晚他們的骸骨放進土坑,並撒上第一捧土。
她靜靜看着她的延之就這樣長眠在地下。
淚水早已風乾。
她的大腦已經停止思考,只是記得今天是她與延之永遠分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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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回到空蕩蕩的老宅,她抱着哭睡的小莫到天亮。
傭人端來早餐,她一口未吃。
“安然,你這樣會把身子熬壞的。爲了延之,你和小莫要好好地活着。”汪丹若端着一碗粥喂她。
她輕輕搖頭。
“媽咪,爸比還會回來嗎?我要爸比!”小莫哭起來。
“小莫乖,爸比會回來的,等你長大一些就回來。”念西忙來勸小莫。
“爸比說要陪我睡覺覺,這些天爲什麼沒來陪我?”
“爸比出差了。”念西哄他。
“你們騙我!他們說爸比死了,我不信——小莫的爸比不會死——”小莫哭得更厲害。
汪丹若摟住小莫的身子,淚如泉涌,“孩子,爸比去了一個你看不到的地方,但是他每時每刻都能看到你和媽咪。你如果再哭再傷心,爸比會生氣的。”
“好,我現在就不哭。姥姥,我不能讓爸比生氣。”小莫懂事地擦淚。
念西鼻子一酸,忍住欲奪眶而出的淚水,領着小莫去飯廳。
“小莫都能振作起來,你爲什麼不能?你這樣只能讓親者痛仇者快。延之出事肯定有大陰謀,除了你還有誰能替他昭雪?如今整個南宮集團百分之七十的股份都在你和小莫名下,你在這樣下去,後果不堪設想。”汪丹若手中的瓷碗重重放到桌上。
“你的痛苦媽媽也曾親身體會過,那種與深愛的人天人永隔的感覺,簡直比要了自己的命都痛。但是你還有很多事要替延之來做,韻鬆已經住了院,二房的人虎視眈眈,你根本沒有傷心的時間。”
良久,安然緩緩掏出手機,撥給百里無涯。
“朱莉,你還好嗎?”百里無涯關切的聲音很快響起。
“我要辭去ZCN總裁一職。”
“總部已經決定先給你一個月假期,ZCN這邊我先接手。”
“我不會再回ZCN了。”她直接掛上電話。
從明天開始,她要入職南宮集團,挑起延之扔下的重擔。
下午,她和小莫回了御園。
老宅太大太空曠,等蘇韻鬆身體好一些,安然準備把她也接到御園同住,延之不能盡的孝道,就讓她來做吧。
下午她獨自來到宗山墓地,在南宮晚墓前呆了整整一個下午。
司機載着她在蜿蜒的山路前行。
天又飄起雪花。
“停車。”她叫住司機。
又到了前幾天與南宮晚賞初雪的地方。
她下車,立在漫天雪地裡。
她還記得縮在他懷中,接落下的雪花。
他的溫度似乎還留在她的指尖。
延之,我在這裡,你在哪裡?
我們曾約定不飲那碗孟婆湯,請你千萬要記住,因爲我們下輩子還要相遇,到時候先離開世間的應該是我,因爲我再也承受不住沒有你的時光。
雪花落在她的臉頰,順着熱淚一起滴在她的衣襟。
寂寥的夜空,寒風穿透她的大衣,她已渾然不覺。
沒有了他的陪伴,她這輩子該是多麼的寂寞。
回到御園,一夜夢魘。
閉上眼睛就是延之帶血的臉。
她開着燈,注視着牆壁上的時鐘。
凌晨三點了,天一亮她就要去南宮集團就職。
“姐,閉上眼睛休息會兒吧。”念西一直陪着她。
“念西,這些天辛苦你了。”她看了眼憔悴萬分的妹妹,“明天你回媽那邊吧,我自己照顧自己。”
“姐,你這個樣子我好心疼。但是人死不能復生,我們活着的人只能選擇更好的活着,纔是對死者最好的交代。姐夫在九泉之下看到你這個樣子,肯定會心痛的。”
“我會調整自己情緒的。”安然失聲,“要不是有小莫,我就跟着隨延之去了。”
“姐,現在你就把心裡的委屈都哭出來吧,等你接手了南宮集團,就得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放進心裡。”
安然撲在念西懷中,放聲大哭,“我想延之,我想延之——”
安然撕心裂肺的哭聲把念西的心都哭碎了。
第二天,大雪初霽,太陽高照。
安然懶得化妝,素顏去了南宮集團。
南宮綺珊早就已經候着她了。
“安然,有我呢。”綺珊對她慘然一笑,那笑容十分悽楚。
“大姐,就算拼了性命,我也要努力護住延之留下的東西。”
“我也是,安然。”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爲了最愛的人,努力就是。
今天是安然第一天入職,安然要在九點的股東大會上與集團所有股東見面,商討下一步發展問題。
秘書LILI帶着安然來到頂層南宮晚的辦公室。
這是她第一次來這裡,她雙手輕輕拂過辦公室的桌椅擺設,這些都是他曾碰觸過的啊,依稀還有他殘留的氣息。
寫字檯上還有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她不忍再看。
“穆總,會議室剛纔來人說,諸位股東已經到齊,正等着你呢。”
安然依依不捨走出辦公室,輕輕關門。
她和綺珊一起在電梯口匯合趕往會議室。
“老爺子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給了小莫,延之百分之三十的給了你,二房佔百分之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分散在四位股東手裡。”綺珊給她說着集團股份分配問題。
“你們沒有股份?”安然很是詫異。
南宮綺珊大學畢業就在集團效力,二十年立下汗馬功勞,沒有一點股份真說不過去。
“老爺子重男輕女,怕我們搶了兄弟的飯碗,只給我們不菲的薪水,股份免談。”
安然明瞭。
兩人走進會議室。
一個令安然無比厭惡的聲音在她頭頂炸開,“親愛的穆總,你好。”
左燮!
“你走錯地方了吧,這裡是南宮集團不是大浦銀行。”安然恨意十足的眸子對上他。
左燮邪魅一笑,“我先聲明一下。南宮集團那四位的股份已經被我高價收購了,我現在持有你們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名副其實的股東。這是股權變更書,你們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