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憐愛地摸摸我的頭,“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你不像別的女人一樣離了男人就活不下去。”
“……對,”我木然道,“活着纔是最重要的。”
“你走吧,今天你能來看哀家這半死不活的老婆子,哀家也就心滿意足了。”太皇太后嘆口氣道。
我連忙握住太皇太后的手,“慧靈還會再來看您的!”
“恐怕……”太皇太后慈愛地笑起來,“恐怕這是最後一次了……這幾天哀家老是夢見先皇,想必不久後哀家就能和他團聚了。白髮人送黑髮人,這心裡總不是個味兒。”頓了頓,太皇太后又道,“這些年哀家也累了,該歇歇了。至於皇上,就讓他自己挑着這江山吧,再多的哀家也管不了。你走吧,等會兒皇上就要來請安。”
“那……”我說着戴上老太監的假面。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一聲通—傳—
“皇上駕到!”
我突然間被這一聲通傳定在原地,等我回過神時,一個明黃身影就已經進了門。
情急之中,我抹一把臉,“撲通”跪下——
“奴才給皇上請安!”
金線銀絲繡雲龍紋的明黃靴子在我眼前停頓了一下,但馬上就又離開。而後我聽到一聲平靜的“下去吧”。
這是太皇太后的聲音。我立馬站起來彎腰低頭,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還好還好,沒被發現。
安清宮·內殿
“你……發現了?”
“嗯。”
楚凌皺着眉頭看了太皇太后一眼,“不管她扮成什麼樣子朕都認得出。”
“唉,那丫頭也是苦得很,哀家是不想再管你的們的事了。當初哀家以爲就算那丫頭心裡不樂意,可是爲了顧全大局,爲了她自己,也會老老實實地嫁給你。可沒想到她卻是早有準備。”太皇太后搖搖頭又接着說,“哀家這老婆子是攔不住她,恐怕你也攔不住。”
楚凌的目光落在夕陽耀紅的彩霞後面,他緩緩開口,“除非她心甘情願,否則沒人能攔得住她,她要的是自由。”頓了頓楚凌又道,“宇文舜華試過一次,結果卻是她跳下了斷情崖。我……不想再見到這樣的結果,所以只能放她走。只要她好好的……”
“皇上,忘了吧!這世間的好女人不止一個。”太皇太后實在看不過,忍不住開口勸道。
楚凌回過身來,“忘?忘不了!一旦愛了她,朕的心裡就再也裝不下第二個人。”楚凌說着便苦笑起來,“就連這皇位,當初也是因爲她朕纔去爭的,現在也是因爲她,朕才坐的。”
“你這又是何必?”太皇太后心疼地扯過楚凌的手
楚凌聽了這話又嘲諷地笑起來,“最初,朕以爲有了天下就可以擁有她。而現在朕守這天下也只是因爲不想讓她討厭。”
太皇太后終是鬆開楚凌的手道:“罷了,你回去吧。”
行過一禮,楚凌便轉身離去。太皇太后靠在牀沿上望着窗外漸漸蓋住灰色雲層的濃黑搖搖頭,這天,陰得像是能擰出水來。
大華·洛陽·聞香下馬
這天,陰得像是能擰出水來,烏沉沉的,看上去不像個出門的好天氣。
我嘆一口氣,“唉”了很長時間卻還是決定再出門一趟。
有什麼辦法呢,雖然拼命告訴自己不能去,但我的手卻不自覺地伸向帷帽。
理智在瘋狂地叫囂着“趙慧靈,你不能去!”可是身體卻絲毫不受理智的控制。
最終我選擇放棄掙扎。我只想去看他一眼,不多,只一眼……一眼就好……
再說,我的白雪還在大將軍府呢!
給自己找了個理由,我頓時輕鬆不少。當下就戴上帷帽躍上房頂,直線向大將軍府飄飛而去。
約一盞茶後,我降落在大將軍府的後院。來這裡也不是一兩次了,我熟門熟路地穿過迴廊來到馬廄。
不知是不是聞到了我的氣味,我還沒到跟前,白雪便伸長了脖子低聲嘶鳴起來。我趕快飛過去抱住它的頭示意它安靜。
一旁的追風這時也認出了我,低下頭蹭蹭我的袖子。見我爲白雪量身定做的那套銀白色馬具就放在一邊,我動手給白雪套上。
接着我拍拍這兩匹馬的腦袋便是轉身要走,白雪見我這般作爲又不安地叫起來,我忙回頭壓低聲音道:“乖,安靜。”
隨後我繞過花園來到南宮天翔的住處。
屋子裡還亮着燈,我躡手躡腳地往裡走,生怕一個不留神就會被發現。
就當我快走到時,突然——
“將軍……”
女……女人的聲音……突然間,我石化在原地……有女人在他房裡,這麼晚了……他們……
心像刀子紮了一樣,痛得我連呼吸都覺得異常困難。他把我忘了,這麼短的時間,才幾個月,他,他就……
不,我不信!
我瞪大了眼控制着自己不讓淚水掉下來。而後移動腳步,搖晃着走到窗前。
顫顫地伸出手指,舔一下在紙窗上戳出一個洞。
屋裡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酒味,燭光下的他有些朦朧,我看不清他的樣子。
淚水再也止不住,順着我的臉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
在他的身邊分明就靠着一個羅衫半解的女人,更可笑的是,這個女人我還認得,是上官雲珠。
我說怎麼那日從上官府回程的路上他會替上官雲珠求情,原來如此……原來……
耳邊一片轟鳴,我劇烈地顫抖起來。嘴裡濃濃的盡是血腥味,指甲嵌進了肉裡,可我卻不覺得疼。
空白……空白,一切都是空白!眼前的窗櫺也變得模糊……我不能再看下去了,不能!
趙慧靈,快走!
快走——!
心裡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嘶聲力竭吼着,我終於像個殭屍一樣轉身往外走——
剛走了幾步,我突然一個激靈醒過來。他南宮天翔和其他女人相好關我何事?趙慧靈你不已經“死”了嗎?!
天下起雨,冰冷的感覺瞬間讓我清醒。猛地揚手打自己一個耳光!
可手落下去的瞬間,我就後悔了。
只聽“嘭”地一聲,門被撞開——
隨之一聲淒厲地尖叫——
“將軍!”
我一愣,暗道不妙,奪身把速度提到極致,衝開雨幕飈出將軍府!
再也想不起其他,我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走!再也不要見他!
我不曾回頭,緊繃着神經一個勁兒地往前衝!
依稀聽到馬的嘶鳴聲,強風和着豆大的雨密密打在我身上,像是一刀一刀的凌遲。
身後有人跟上我,我咬牙想要再快些,卻不及那人更快
!
只一轉眼,一隻手扣上了我的肩。我猛地一掙,只聽“嗤”地一聲,袖子裂開一道長口子。
再也躲不了,我擡頭,只見一雙黑眸像是暴風雨中的海面,那其中的狂風巨浪像是要屠盡一切生靈!
我看着他,此時的雨打在我身上就像是汽油澆在了火上。
TMD他都有女人了,還出來追我幹什麼?!讓我回去給他當妾還是情人?!我在他心裡算什麼,一個漂亮的玩物嗎?!
“將軍,把手放開。”
我的聲音冷得像是在南極的冰窟裡凍了上千年。
南宮天翔瞬間發瘋般地對着我吼道:“你還活着!爲什麼不回來?!”
我的眼睛都快能噴出火來,大叫一聲,“我不是!”
扯着嗓子的一聲喊卻被轟隆隆的雷聲蓋住。
突然,我的帷帽“唰”地被掀掉,雙肩被扣住,他一把把我按到小巷的牆上,那力道大得我的骨頭險些碎掉!
南宮天翔眼裡翻騰的怒火彷彿是地獄地烈火瘋狂地燃燒一切——
“你不是誰是,嗯?!我看得清清楚楚,趙慧靈你到底想要怎樣?!”
“TMD我不想怎樣!你眼瞎了,趙慧靈早就死了!”我攀住他的手死力往下掰。
“我眼瞎了?”南宮天翔的忍耐像是到了極點,“我的眼是瞎了!趙慧靈,你就是變成灰我也認得!”
忽聽一陣馬蹄脆雷般滾來,轉瞬,一匹銀亮白馬從雨幕中衝出來。
一道閃電撕裂黑沉的天空,南宮天翔怒聲道:“你看見沒,就算我認錯了,那馬呢?它也會認錯?!”
“是!我是又怎麼樣?!”我憤怒地大吼,“你放開我!”
“不放!你是我的,別以爲你能逃開!”
捏住我肩膀的手又多了幾分力,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心裡一橫,我抽劍駕到自己脖子上,“你放不放?”
南宮天翔一愣,復又怒道:“你是不是非要死了才能安安生生地呆在我身邊?我不放!我不放!”
我一咬牙,奶奶的,死就死吧,反正死在他面前我也了了一樁心願!
劍刃一動的瞬間,我驚呼出聲——
“南宮天翔你幹什麼?!”
南宮天翔竟用手抓住了劍刃,冰涼的手背貼在我的脖子上,鮮紅的血順着吟鳳透明的劍身流下來,匯成一條觸目驚心的小溪!
我鬆開握劍的手,“乒”,吟鳳掉在地上,雨水迅速沖掉了上面的血跡。
“趙慧靈,我恨你……你就算死也不願留下來。”
他終於放開我,眼裡的哀傷將我的世界淹沒……
“你還記得你說過什麼嗎?”他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山無棱,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我竟然信了你……我竟然信了你!”
心一抽一抽地痛到無法呼吸。看着他那同樣痛到極致的眼睛……
難道我又錯怪他了?可那上官雲珠——
罷,既然錯了,那就讓它錯到底吧!
我狠心推開他,我們本不該相遇,既然是個錯誤,不如早日結束!
再也不去看他,我彎腰撿起吟鳳,轉身,落淚。
白雪揚蹄衝過來,我抓住它的鬃毛翻身上馬。一聲清喝,駿馬發足狂奔,蹄下的雨水碎開一片片的裂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