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關於我身份的官方說法是:玉蝶兒的妹妹白蝶。要是我老爹知道了估計又會很糾結吧,明明是他千辛萬苦養大的女兒,怎麼一夜之間就變成南海白家人了。實際上我本人更加鬱悶。
當時我也沒有注意,後來才發現,我用的那張假面根本就是我沒事仿照着玉蝶兒那張臉做的。這下可好,正巧圓了南宮天翔編織的謊言。不過現在我製作假臉的材料已經換成了霽魚膏,就算南宮天翔是神人,他也不能從我的臉上看出什麼破綻。
可就算我已經很努力的遮掩,心裡還是極爲忐忑。就這樣,我懷着一顆忐忑的心乘着一頂宮輦進了宮。
南宮天翔除了昭明皇后之外,還從來沒有主動接女人進宮,所以我一入宮就掀起了軒然大波。但入宮之後南宮天翔卻並沒有像衆人猜測的那樣給我皇寵,他反而把我安排在了離凌乾宮最遠的千羽宮。
別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我卻知道。他這樣做無非是三種考慮:其一,他還沒有肯定我的身份,所以要觀察我;其二,他已經認定我了,但我性格倔強,他不想和我起衝突;其三,不管他是否已經確定,在我正式迴歸之前,他要避免我成爲衆矢之的,所以他把我放在相當於冷宮的千羽宮。
進宮之後我被封爲貴人,而在進宮之前,玉蝶兒不顧我的反對,給我起名爲“白蝶”。
我的到來先是在宮中掀起了軒然大波,但剛一入宮我就想方設法把自己弄成一副病蔫蔫的樣子,整天臥牀不起。這才使宮中那些女人暫時止住下一部動作。
同時南宮天翔也像是把我遺忘了一般,接連四個月都沒再提起我,更別說是跑來千羽宮看我。就連南宮景輝和南宮景玥也極聰明的沒有來看我。
千羽宮很冷清,宮中種了大片大片的翠竹,更顯得這座宮室幽冷。我住進來的時候,這座宮殿只是被簡單的打掃了一下。裡面基本上沒什麼陳設,有的只是簡單的傢俱。就連衣服都是玉蝶兒給我送進來的。
兩個月過去,我被人迅速遺忘。此時人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新入宮的一批美貌宮嬪身上,哪裡還有閒心來注意我這個病蔫蔫的小貴人?
而直到這時,我才終於見到了我的寶貝雙胞胎。
已經到了十一月份,我坐在爐子旁邊,看着女兒趴在地上逗弄她父親送給她的貓咪,我有些不放心地說:“公主小心別讓貓抓了。”
南宮景玥對我的話卻恍若未聞,依舊玩得不亦樂乎。照她那個玩法,我覺得那隻貓活不過一天。看那貓實在是可憐,我站起來走到她身邊把貓抱進自己懷裡道:“挺可愛的一個小東西,都快被你玩死了。”
南宮景玥笑嘻嘻地抱住我的手臂,看着那隻縮在我懷裡發抖的貓說:“父皇說得果真沒錯。”
“嗯?”
“父皇說,”南宮景玥壞笑着看我一眼,附到我耳邊小聲說,“他說如果您看着這貓被我玩死,那就不是我母后。如果您救下這隻貓,那就是。”
如果不是這般咬耳朵,爲防止隔牆有耳,南宮景玥早就自動屏蔽“母后”二字,連她從小養成的對我的尊稱也會被一同改變。說起來我那一對雙胞胎在外人面前完全一副天家貴胄的形象。這還離不開太后對他們的教育。
我記得他們小的時候,太后就經常坐在院子裡教導他們。他們身爲皇子和公主應該怎樣走路,怎樣坐,怎樣站,怎樣吃飯……全都是太后手把手教出來的。我估計南宮天翔也經受過類似的教育,只不過太后對他的教育應該更爲嚴格。
當時我還很反對這種教育方式,但現在看來太后的確有先見之明。想象一下,如果他們在人前站沒站相,坐沒坐相,那才真叫人頭疼。
“貴人,你在想
什麼?”
南宮景玥拉拉我的衣袖,我回過神來有些無奈的搖搖頭。我喜歡貓,南宮天翔知道得很清楚。已經過了四個月,他終於忍不住來試探我。可惜他選錯了人,南宮景玥分明就是個小間諜。
“公主打算怎麼回覆皇上?”
我一邊小聲地問一邊輕輕摸着懷裡貓兒柔軟的皮毛。這小傢伙被嚇得不輕,一直都在發抖。
“我實在不忍心弄死這隻貓,乾脆把它送給貴人了。”
南宮景玥聲音不小,外面那些眼線也該聽清了。我和女兒相視一笑,南宮景玥離開我身邊又說:“我走了,以後有機會再來看貴人。白貴人你身體孱弱,往後無須多禮,好好臥牀養病吧。”
看她板着臉孔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我忍着笑點點頭道:“恭送公主。”
從南宮天翔派女兒來第一次試探後,各種試探性活動接踵而來。這也爲我枯燥的生活增添了樂趣。我時而見招拆招,時而束手靜待。那些試探我喜好的,我有選擇性的“中招”。
如果每一項都反着來,反而有欲蓋彌彰的嫌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才最讓人難以肯定。
轉眼過去大半年,南宮天翔不再試探我。他像是把我忘到了腦後,冬去春來,夏來春走……我被人徹底遺忘了,生活也變得艱難起來。如果沒有兒子和女兒,我懷疑我能不能在這宮裡過下去。
落井下石是人潛在的本性,而在皇宮裡這種本性暴露得更是徹底。雖然被人穿小鞋讓我很不爽,但我無法確定這是不是南宮天翔故意而爲。如果他是故意的,我就更不能反抗。
我耐性不好,這一點他清楚。但是他好像忘了,如果有了目標,我的耐性還是很好的。所以,我忍!
現在距我回來已經過去了兩年,我只要再忍一年,只一年……
霽魚膏已經是第二次更換,我把自己的臉色修改得很蒼白,看起來就像是林黛玉般弱不禁風。在千羽宮整整一年,我從未踏出過半步。這樣的耐性是連我自己也想象不到的,人的潛力果然是不可限量的。
而在這一年中,我也停止了武功的修習,過去喜歡的樂器、歌舞也從不觸碰,整天就只是看書。一年過去,南宮天翔安插在我身邊的眼線也倦怠了。
昨天南宮景玥告訴我,說南宮景輝明天就要去軍營了,我猶豫了好久才下定決心再來見兒子一面。過去那一年我一共只見了兒子兩面。
這天清晨,我偷來一身宮女的衣服,裝扮好就偷偷出了千羽宮。天還沒有亮,連早起打掃送水的宮人都沒有。我熟悉宮中侍衛的輪班,所以很輕易就躲了過去。運上撇腳的輕功,我很快就抵達了位於秋楓園中的丹陽山山腳下。
這時天已經朦朧的有些亮了。青黑色的天空溼溼的,像是漂浮着一層水汽。丹陽山北邊就是大片的水域,碧瀾池,也難怪空氣溼潤。此時棲在丹陽山中的珍禽異獸都已經醒來了,滿山都是悅耳的鳥鳴。擡頭就見一行白鷺遙飛直上青天去。
我順着山腳走,即使是夏天,早晨還是有些涼。我緊緊裹着帶有兜頭風帽的薄披風,走在溼漉漉的山路上還要將感官發揮到極限,時刻注意周圍的動靜。
終於,我來到位於丹陽山西邊山腳的聽雨樓。還沒走到,看見那裡有一少年背面而立,穿着一襲藍衫。我的心猛一跳,恍惚又看到當年那個一襲藍衫,孤傲地站在巷尾的少年……多少年過去,這一幕我卻是如何也忘不掉……
就好像現在站在聽雨樓外的那個少年一回頭,就還是當年那個宛如九天神祇般的少年。而只要他對我笑一笑,不管心有多老,我就依然還是個少女……
也許是我的腳步太重,那背對着我的少年轉過身來,而後他歡喜地飛奔過來徑直抱住我——
“我在這兒等了一個時辰,總算來了!”
幾個月不見,兒子都快和我一樣高了。我摸着他的頭
笑道:“你馬上就要去軍營了,一定要小心,不要逞能,安全第一。”
“嗯……”
南宮景輝應着放開我,似乎是在爲他剛剛的行爲感到不好意思。我“撲哧”笑出來,“傻瓜,不管你以後怎麼樣,在我眼裡都還是……”
我說到這裡卻再也說不下去了,只是紅着眼睛看着南宮景輝發呆。那雙純黑的眸子……我忘情地伸出手,摸着他的眼角,他似乎是知道我在想什麼,眼中有一絲絲勸慰,但更多的卻是不捨。
就在這時,身後一聲炸雷——
“啊!”
我收回手猝然回頭,只見一個和南宮景玥年齡差不多大的藍衣少女嘴巴張得大大的,手指帶顫地指着我們。看見我轉過頭來,她像是突然受了驚嚇,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喊——
“來人啊!來人啊!來——”
她的聲音驀地頓住,我愣了愣才明白是南宮景輝拿石子把她打暈了。
“該死的南宮萱!”南宮景輝抓住我的手臂,“恐怕馬上就會有人來這裡,您快回去。”
“好,你自己小心。”
說到這裡,我脫下身上的披風。這披風一脫下就變成了一件銀白色如同月華般的長袍。我把它塞給南宮景輝道:“這是千影衣,你自己收好,如果上戰場一定要穿。”
我說完便急急忙忙地離開了。早就聽說二公主南宮萱和我那一對雙胞胎不對盤,估計接下來南宮萱就該倒大黴了。就算南宮景輝走了,也有南宮景玥收拾她。
雖然二公主南宮萱小的時候也很招人喜歡,但終究還是別人的孩子。我沒那麼博愛,最多也只是勸勸女兒不要下手太狠。
出了秋楓園的範圍,我低着頭,裝作急匆匆的樣子快速回到千羽宮。等來到千羽宮外圍時,我已是滿頭大汗。看着院子裡似乎沒人,我鬆了一口氣,但一隻腳剛踏進院子——
“你幹什麼去了?”
聽見這聲音,我機械地轉過頭,而後惶恐地跪下,“皇上恕罪,皇上恕罪,皇上……”
下巴猛地一痛,那人蹲在我面前,強迫性地把我的臉擡起來,一雙純黑瞳眸中擦着灼人的火花。他用另一隻手輕輕摸着我額頭上的灰塵,眼神漸漸軟下來。
“靈兒……你,到底要瞞我到何時?”
“奴、奴婢……不敢欺瞞皇上,奴婢只是……唔……”
他忽然吻住我,其中的霸道和溫柔像是冬日裡燃燒的焰火,灼人,卻又讓人寧肯飛蛾撲火也不願放開……就在我沉溺其中之時,他卻又突然放開我。我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不知何時已經環上了他的脖子。
“靈兒,你覺得我是相信你的說辭,還是相信你的身體?”
他嘲諷地以手指在我微張的嘴脣上游走,我一驚卻沒有放開他,而是突然間笑靨如花,媚眼如絲,卻又如同一個少女般微低着頭,羞澀地軟在他懷裡——
“皇上,一年了,臣妾也想通了。皇上覺得臣妾是誰,臣妾就是誰。”
不出所料,他的身體僵了僵,而後我被他一把推開。看着他猶疑而又憤怒的純黑色雙眸,我可憐巴巴地坐在地上,嬌滴滴地喚道:“皇上,臣妾……”
一句話沒說完,他便甩袖離去。等看不到他的身影時,我才苦笑着爬起來。他了解我,難道我就不瞭解他嗎?既然現在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也該換一種戰術了。
他不是覺得我一直躲着他很可疑嗎?那從今以後我就要和宮裡其他女人一樣爭寵,自己主動貼上去,看他還能如何!
打定主意,我悠哉悠哉地回到內殿,確定乾坤袋不會被人找到後,換了貴人的衣服就叫道:“來人!”
話音剛落從外面進來了一個小宮女。身爲一個貴人,身邊伺候的宮女只有三人。我洗涮後,令宮女退下,自己坐到鏡前,看着裡面嬌弱的人不停地嘗試着各種笑容和其他面部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