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逼近一步,傑克後退一步,直至傑克退無可退,被他逼在冰冷的牆面上。
“我一直努力着,而你卻置若罔聞,將我對你的好,對你的縱容全視作理所應該;老三亦是,他和你一樣,都將我的縱容,將我的庇護視作理所當然,這樣的你們,可還有良心?”字裡行間充滿着憤怒,可他的聲音卻柔和無比。
“老三幼時受過不少苦,王宮中誰都可以欺辱他,偶然間被我撞到,看到他無助地蹲在地上,抱着雙肩顫抖不已,我想都沒想,便決定庇護他一生,不讓他再被人欺辱,不讓他再無助地掉眼淚。”他似是沉浸在了回憶中,聲音有些嘶啞。
片刻,他的大手撫在了傑克的臉上,續道,“我做到了,我做到了自己的承諾,護他長大成人。”
“他是我護着的人,你亦是,我怎麼能看到別人算計你們,欺負你們,所以我得設法保全你們的名聲,不讓你們被有心之人算計到。”貼在她的耳畔,他壓低聲音說着,“他不領情,你也不領情,很好,你們統統不領情,聯起手羞辱我!”
聲音打住,他的手沿着她的臉,到她脖頸間,再緩緩地 一路往下。
傑克眼裡怒火噴涌,“你在嫉妒,嫉妒我喜歡小明,嫉妒我和他同牀共枕!”她就是這樣,明知事實並非如此,卻就是不肯服軟。
海晏神色一凜,接着手上一沉,她身上的衣袍立時在一股強勁的力道下 散落了開。
“……”傑克張大嘴,怔然說不出一句話。
待她反應上來,注意到自己凝脂外露,頃刻間怒吼出聲,“禽 獸!”
海晏解開她被封的穴道,而後將她的雙手箍住,摁在頭頂的牆面上。
“換個新鮮點的詞。”身體貼近她,他嘴角笑容冷酷而邪魅。
傑克被他牢牢鉗制住,根本無法掙脫。
“你會後悔的!”她霍然仰起頭,冷冷地看着他。
海晏道,“這話你也說過。”話雖是這麼說,但他有看到傑克眼裡的冷漠,還有暗藏的嗜血之芒。
冷漠,他不介意,可這嗜血之芒卻令他感到恐懼。
她要做什麼?或者,準確些說,她想做什麼?
傑克語聲冷冽,又道,“只要你敢迫我,一定會後悔的!”
海晏聽着她的話,心鈍痛不止,宛若碎裂一般。他擡起另一隻手,將傑克的下巴挑起,讓她與自己四目相對,“告訴我,你想做什麼?”他的聲音很冷,出口之語似是從牙縫中擠出,字字有力,彰顯出他此刻的怒意有多麼的強烈。
“只要你敢迫我,就會很快知道。”傑克的聲音冷若冰霜,眼裡無絲毫懼意。
海晏看着這樣桀驁不馴的她,突然就壓下頭,吻在她的脣上。
傑克豈能讓他如意,只見她眼裡閃過一絲狠戾,張嘴就咬他一口,登時,海晏吃痛,一朵夭紅在他嘴邊綻開。
趁着他吃痛之際,傑克腕部陡然用力,自他掌心掙開,人隨之向安全處飄去。
許是過於焦急,她一個沒站穩,摔在了地上。
一切發生的太快,等海晏心神回籠,看向她時,發現她抱着腹部蜷縮在地,臉上盡顯痛苦。
他的心一緊,瞬間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縱身而起,飄至她身旁,急聲道,“你怎麼了?”
“滾!”傑克額上冷汗滾落,她憤然地看着他,“我說過你會後悔的!”
她臉上的痛苦,她眼裡的憤怒,宛若森冷的利刃,刺進他的心口。
後悔?他會後悔的,原來是指孩子,是指她腹中的孩子……
只要他迫她,她會殺了他們的孩子,這就是她眼裡爲何會迸出嗜血之芒。
心痛難以附加,但他現在顧不得那麼多,將人強行抱起,對殿外高聲傳令,“速請御醫過來!”
“你特麼的給我滾遠,我不想看到你,滾!”躺倒牀上,傑克忍着腹部的痛感,衝着一臉自責的男人嘶吼道。
海晏眼裡染上憂色,好聲好氣道,“好,我走,但你別傷害孩子,也別傷害自個。”說着,他從牀邊站起,往後退了數步,“剛纔的是我不對,我不該衝你發怒,更不該那樣對你,對不起!”
他說的誠懇,臉上表情亦誠懇至極。傑克盯向他的眼裡,怒意稍微消散些許,“我蠢嗎?我爲什麼要傷害自己?是你,是你……”看到海晏眼裡的愧意,她嘴裡的話沒再說下去。
她心裡清楚,之所以會發生剛纔的事,多半的責任出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她說話不把門,有意惹眼前的男人動怒,也就不會有其怒火中燒,欲行那禽 獸之事。
海晏看着她,見她抿脣不再言語,也不再看他,慌亂的心漸緩平靜了下來,也就在這時,他恍然大悟,悟出傑克剛剛未道出的話是什麼,也悟出那句“你會後悔的!”究竟是何意——如果他……如果他之前沒控制住自己的怒意,強行要了她,那後果……簡直不敢想。
她腹中有孩子,盛怒之下的他勢必控制不住力道,加上她不甘的反抗,孩子十之八九會保不住。
嗜血的眸光,原來這纔是她真正露出那樣眸光的根源。
真混,他混得簡直連畜生都不如!
想通傑克說出那些狠話的緣由,海晏心中自責不已,痛悔不已,恨不得重重地給自己兩巴掌。
或許,或許她之言都是謊話,都是騙她的,都是故意惹他動怒的?
三弟不會背棄他,這一點,他該有足夠的自信。
雖這麼安慰着自己,但海晏還是決定找個時間問海明,問清楚傑克那句“同牀共枕”,到底是個怎麼回事。
御醫很快就趕至朝暉殿,經過仔細診脈,告知海晏,王妃只是略動胎氣,並無甚大礙,但也需臥牀休息幾日纔好。
海晏提起的心終於歸到實處。
一場風波就這麼過去了,擔心影響傑克的心情,海晏接下來的日子幾乎很少出現在她面前。
明嵐臉上最近極少露出笑容。
“主子,您都有段日子沒出翠玉軒走走了,要不……”坐在桌前,她手撐下顎,望着窗外的花樹發怔,足足過去有一個多時辰,雲梅在一旁侍立着,好幾次想要說些什麼,卻都不知如何啓口,但心裡又擔心主子因爲心事累及身體,終還是上前語帶關心道。
熟料,明嵐突然擡起手,制止她再說下去。
距離那日已過去一個多月,他們間的關係如何了?可有進一步發展?
忍耐,她尚需繼續忍耐,否則,那於她有利的消息,終了指不定會白白流失掉,不慎的話,可能還會讓她受累。
明夫人阮氏將她從明淮安那聽來的消息,早早就告訴了女兒明嵐,對此,明嵐心裡自然是歡喜的,可嘴上卻一個勁地說不妥,還說這樣對長姐不公平。
聽她這麼說,阮氏自然沒少出言責備。
“正妃還是沒有走出朝暉殿嗎?”回島已數月,長姐究竟是因何原因一直未走出朝暉殿?還有,殿下又是爲何下令,不許任何人踏足他的寢殿?那日雖未與長姐對面相見,但從聲音分辨,應該是她沒錯,且也沒從她的聲音中聽出絲毫不妥,如此一來,還真是令人難以費解?
明嵐心裡思量着,卻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其中關節。
乍一聽到她問話,雲梅禁不住怔愣了住。
“你在想什麼?”目光由窗外收回,明嵐回過頭,蹙眉道。
接觸到她略有些不悅的目光,雲梅連忙回過神,誠惶誠恐道,“回主子,奴婢剛剛有些走神,不過,奴婢有聽清楚主子問話,只是沒來得及作答。”跪在地上的身子繃得緊緊的,她好擔心被主子責罰。
明嵐凝視她片刻,淡淡道,“好了,起來回話。”謝恩後,雲梅起身,恭謹道,“朝暉殿那邊還似往常一樣,沒有任何動靜。”
就在她音落的瞬間,丁香從門外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主子,正妃有孕了!”這可怎麼好?正妃有孕,加上殿下寵愛,原本岌岌可危的地位,怕是已然穩固如初。
“正妃有孕?”明嵐一驚,一雙眸子緊鎖在婢女丁香慌張,焦慮的臉上,“多長時間了?”有孕?長姐竟然有了身孕,怎這般突然?
丁香道,“王宮中已經傳開了,正妃已有孕數月。”
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明嵐臉色倒還好,可一顆心卻似被巨浪突然擊中,震驚得不得了!
數月,長姐已有孕數月,也就是說……
站起身,她抿脣來回走動數步,而後,頓住腳步,看着丁香問,“消息是朝暉殿那邊放出來的,還是王宮中有人看到正妃挺着孕肚四處走動。”
“殿下今個有陪正妃去過中正殿,很多人有看到呢!”中正殿是王上和各長老議事的大殿,海晏之所以將傑克帶到那,目的無外乎是讓某些人打消不該有的心思。
當然,傑克是不知情由的,也是極不甘願由海晏陪伴,走出朝暉殿閒逛。
她可沒有忘記那晚激怒海晏,而海晏也差點再次強她之事。
冷戰多日,實在不想再憋悶下去,才滿懷牴觸情緒,跟在海晏身後走出朝暉殿,在王宮各處轉了轉。
然而,她並沒有感到多快活,反覺得自己被人當做猴子一般,從頭到腳打量個不停,尤其是在中正殿,好些人看向她的目光若有所思,有的甚至滿目不善。
“最好別再讓我去見什麼王上,王后,還有什麼長老。”回到朝暉殿,傑克眼神淡漠,盯着海晏脫口就道出一句。
海晏知道她爲何說這話,只見他點了點頭,淺聲道,“今日會有此安排,一來是爲讓你散心,二來呢,也是警告一些人,別想對你動什麼歪心思。”知道她有孕,雷明兩家不得不停下暗地裡的動作,因爲他們沒膽傷害王嗣。
“就因爲我腹中的這個小東西?”傑克皺了皺眉,指着聳起的腹部,不鹹不淡地問。
海晏沒有否認,如實道,“是。”
“行了,你去忙吧,我想睡會。”擺擺手,傑克懶懶地往榻上一趟,沒再說話,也沒再看站在一旁的男人。
“那你好好休息。”深望她一眼,海晏轉身朝殿外走去。
她還是不肯原諒他,不肯原諒他那晚暴怒之下,差點傷害到她和孩子一事。
是他不好,不該將她的那些氣話當真,以至於情緒太過激動,險些釀出大錯。
同牀共枕,沒錯,她是有和三弟同牀共枕,但那是有原因的,且她和三弟之間僅僅只是睡在一張牀上,旁的什麼都沒有發生。
海晏有問海明,就在那晚後半夜,他去了青月殿,就傑克說的話,親口問海明可屬實。
答案自然沒令他失望,而事實上,海明和傑克之間也確實沒發生什麼不該有的事。
知曉一切,海晏沒少在心裡自責。
怨怪自個不該不信任兄弟,不該因傑克幾句話,就亂了心神,從而胡思亂想。
“王妃,您今日不開心嗎?”見海晏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藍薇兒站在軟榻近旁,瞅着傑克的後腦勺,小聲問道。
傑克坐起身,看着她澄澈的眼眸,笑道,“你覺得我該開心嗎?”藍薇兒怔住,顯然沒明白她話中之意,就見她嘴角浮起一絲譏嘲的弧度,慢慢道,“被人當做猴子在觀賞,任誰都不會覺得開心。”
“……”有嗎?藍薇兒細密如扇般的長睫忽閃了下,轉頭看向夏秋,以眼神詢問,“王妃被人當做猴子觀賞,有這回事?”
夏秋收到她的眼神,搖了搖頭。
作爲婢女,藍薇兒和夏秋在不得主子允許下,無不是垂手待命,因此,她們很難看到旁人投在傑克身上的各異目光。
長嘆口氣,傑克躺回榻上,無精打采道,“出了這寢殿,王宮中也並沒有什麼好玩的,看來我r後索性就待在這殿中好了!”
藍薇兒微笑道,“王宮中好玩的地方很多呢,王妃今個只是到中正殿轉了一圈,其他地方可都沒去過呢!”
“我睡會,你們都退下吧!”傑克似是沒聽到她的話,擺擺手,跟着閉上雙目,想起了心事。
島上四季雖不是很明顯,可她是在秋季被帶回島上的,眼看着馬上要開春,可老大到現在都還沒來尋他,莫不是忘了他這麼個人?
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真得很害怕生孩子,老大若遲遲不來,指不定就見不到他了,想想心裡真不是滋味。
明長老父子自看到傑克,看到她鼓起的腹部,目露驚詫的同時,心裡的感覺那可真叫五味雜陳。
既想歡喜慶祝,又擔心雷家狗急跳牆之下,捅破舊事。
“父親,殿下今日之舉,雖對明雷兩家有警告之意,但您別忘了,大丫頭可是咱明家的女兒,所以,孩兒以爲,殿下此舉相對來說,警告雷家的意味要重些!”再過不久,他就要多個小外孫,照此情形看,殿下之前的種種舉動,都是爲保護曉兒,想到這,明淮安不由爲長女感到欣慰。
明長老沉吟道,“大丫頭有孕,按理說,於咱們明家只有裨益,但是她錯就錯在不該做出當年的荒唐事,這無疑給人留下把柄,同時也讓咱整個家族陷入被動的局面。”授人以柄就是授出己命,雷勇又豈會就今日所見,善罷甘休?
“那照父親的意思,難不成還是要放棄大丫頭?”明淮安心有不忍,勸道,“有殿下給大丫頭撐腰,還有咱明家在,雷勇再不甘心,恐也不敢隨意整什麼幺蛾子出來!”
要是以大局着想,他知道唯有放棄長女,方可無後顧之憂,但那畢竟是他的嫡女,是他看着長大的女兒,說舍就舍,他實難做到,更何況那孩子已經有殿下的子嗣,也甚得殿下的心,就這樣被家族遺棄,她還能好好地活下去麼?
而殿下又是否能如他們所願,將嵐兒提爲正妃?
明淮安看着父親,邊斂神思量,邊靜候其說話。
“爲父豈是鐵石心腸之人?”明長老幽嘆口氣,道,“只要雷家不做小動作,爲父這自然沒什麼想法,可是就雷明的小人行徑,他能忍氣吞聲什麼都不做嗎?”
“父親……”明淮安臉色變了又變,想張嘴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明長老淡掃他一眼,道,“你也別太擔心大丫頭……”明淮安還是沒能忍住,截斷他的話,道,“我能不擔心嗎?大丫頭是我的女兒,讓我這個做父親的親眼看着她絕望,甚至一手將她推向深淵,單單這麼一想,我的心就抽痛得緊。”
“婦人之仁!”明長老臉色一沉,一字一句道,“只要雷明不先動手,爲父可以留着大丫頭,否則,你到時只能按着爲父的話去做。”
明淮安沒有看父親,也沒再說話,只見他緩緩站起,朝明長老行禮後,轉身出了房門。
雷家。
雷明此刻黑着臉,只覺再等下去,於他來說就是種羞辱。
之前明明說好擡他的庶女爲側妃,結果呢?一拖再拖,以至於那個早該被幽禁,德行有失的女人懷上了殿下的子嗣,且再過不久,那屬於殿下的嫡出血脈就會降生。
欺人太甚,明家簡直是欺人太甚!
“給宮中傳話,讓他們密切留意明家兩姐妹的動靜,一旦有情況,立刻傳消息出來。”抑制住心裡蹭蹭往上竄的怒氣,雷明對空吩咐道。
“是,主人。”暗處之人應聲,隨之,似有一陣風吹過,書房內再次恢復寧靜。
雷明不信明家兩姐妹會在王宮中和平相處,因爲在他看來,女人都是善妒的,而明曉本已沒資格做海晏的正妃,現如今卻不僅懷上其子嗣,一併被海晏竭力呵護着,這必然引來明嵐嫉妒。
就身份而言,同爲嫡女,若不是因爲長姐做出那樣的事,完全可以嫁給旁的王子做正妃,然,爲家族興盛,卻不得不成爲大殿下的側妃,這便也罷了,因爲相比較大殿下身邊的其他女人,能被專寵那麼久,又誕下一女,可以說身份已經很是尊貴,而今日這事一發,就算其心性再好,多半也會心生怨言,做出不理智的事來。
但凡那丫頭有所動作,等着明家的將會是什麼,不言而喻。
想着想着,雷明臉上浮出一抹森然的笑。
時間匆匆,再有不到兩月,傑克便面臨生產之苦,自那日與海晏在中正殿溜了一圈後,她沒再出朝暉殿。
白日裡除過吃喝,就是睡覺,日子過得要多無聊有多無聊,從而沒少莫名其妙地發脾氣。
殿外惷光無限美好,殿內卻不時響起嘆氣聲。
“老大啊,你該不會真把我忘了吧?”挺着高聳的腹部,傑克來來回回,不停地走動着,看得藍薇兒和夏秋都有些眼花了,“怎麼辦?我要怎麼辦呢?老大不來,肚子裡的小傢伙咋出來,要是萬一有個好歹,我豈不是要與世長辭了!”心裡碎碎念個不停,某人神色極度焦躁不安。
“王妃,您沒事吧?”藍薇兒見她突然停下腳步,望着殿門口發怔,不由問。傑克想都沒想,隨口就道,“有事,而且事情很嚴重,你們都幫不了我。”言語到這,她拔步就朝殿門口走,“你不是說王宮中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嗎,走,陪我去逛逛。”
藍薇兒聞言,和夏秋快步追上,有些遲疑道,“王妃現在身子過重,不能走遠路的。”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