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時給人的感覺很舒服,尤其是他的笑容,讓人一刻也挪不開眼。
因爲它宛若清風般瞬間拂過這天地萬物,即便僅是一個極淺的笑容,也讓天地間的萬物生靈,希冀着能被它的光輝普照,從而競相生長。
“熠親王的目光剛纔好冷,就像利刃一般冰寒,可我卻不害怕,一點都不害怕,而且心跳得好快!”
“你怕是被熠親王迷住了,纔沒顧得上害怕,我可是被嚇得不輕,你沒見羲和公主剛纔的臉色,那可真真蒼白如紙呢!”
“好迷人,好溫暖的笑容,熠親王怎就對連城公主那麼好啊?你們說他會不會是真看上連城公主了?但他是連城公主的長輩,他們不可能在一起的!”
“別亂說!小心被熠親王聽到治罪於你!”
“要是能做熠親王的女人,哪怕會被他剋死我也心甘情願。”
“你不是對岑公子很着迷麼?這會子又對熠親王惷心萌動,就是不知有沒有那個福氣了!”
“大家還不都是一樣!岑公子是皎皎如玉,可你們誰有見他笑過?沒有吧,再說,就今日這事來看,陸小姐可不是個善茬,要是有朝一日真有幸得到岑公子的青眼,你們覺得陸小姐能安然處之不出手嗎?”
“對哦!熠親王就不同了,現如今他府裡除過皇上賞賜的一些秀女,王妃和側妃的位置可都空着呢!”
……
各府小姐們極小聲地談論着皇甫熠和岑洛,訴說彼此對他們二人的看法,以及傾慕之心。
男賓們和衆位夫人,亦是低議聲不斷,不過,他們話中之意,多是說熠親王接下來會做什麼。
皇甫熠見連城眸光怔忪,看着她久久不說話,再度淡淡一笑,看得連城驀地臉上微微泛紅,急忙與其錯開視線。
暗忖:對他的笑,爲何她失去了所有的免疫力?好像吼一句,別笑,別那麼笑,你這樣的笑容,不知要禍害多少女人心!奈何她沒有立場,也沒有那麼大的能耐,能阻止住他俊臉上的笑容綻放。
陽光照耀,滿園的花兒嬌嬌豔豔,各府的小姐們,手中團扇半掩玉面,嘴裡私語不斷。
一張張或美豔,或清麗,或秀美的臉兒上,都染上了紅暈。就是夫人們的眼睛,也直直地鎖在他的身上,嗯,還有衆位男賓,也爲他的風采驚歎不已,這些她有看到,也有聽到,且……且自身真真切切有所感知。
否則,平靜的心湖不會蕩起絲絲漣漪,不會再次涌現出那抹異樣之感。
一襲青衫長身而立,宛若天幕上垂下的影子,笑容如暖暖清風拂面,皇甫熠道:“可有嚇到?”這句話包含了多個意思,他確定連城能聽明白他話中之意,也會出言回他。
“我沒事。”平復好心緒,連城淺聲道。
皇甫熠又道:“告訴我,是哪個想甩你巴掌,想調教你?”連城搖頭,今日府中設宴,她不想將事情搞大,於是,她轉移話題,問:“你怎會過來?任伯可醒了?”鬆開她的柔荑,皇甫熠微微笑道:“聽說你府中設宴,我便過來看看。離開王府之前,任伯已醒轉,他讓我替他好好謝謝你!”
“我又沒做什麼,他醒來就好。”輕淺一笑,連城道出一句,俯身與顧寧,顧駿低聲交代一句,就見二人收起架勢,分別朝衆位男賓和女客們站着的方向走去。
“宴席已擺好,既然來了,就一起過去坐坐吧!”見顧駿,顧寧招呼客人們陸續轉身,走向設宴之地,連城看向皇甫熠,脣角微翹,道出一句。
皇甫熠頷首,卻道:“等會。”隨着他語落,只見其微微一笑,袍袖揮出,“啪!”一聲重響,在花園中響起,跟着羲和公主悽然的喊叫聲傳出,“小九,你竟敢掌摑我,我是你皇姐, 我是你皇姐啊!你竟敢爲個一無是處,不知禮儀廉恥的賤丫頭掌摑我,你中魔怔了,你一定是中魔怔了!”狼狽地趴在地上,羲和公主擡起頭,一臉猙獰地凝向皇甫熠怒斥道。
她沒想到的是在她剛一住聲的同時,另一張臉,又被隔空而來的勁風,重重擊了一巴掌。
頃刻間,羲和公主的兩張臉近乎毀容,她怔住了,所有人都怔住了,周遭死一般的靜寂,空氣似乎也剎那間凝滯。
良久,衆人以爲事情就這麼了了,誰知,那俊美如神祗般的男子,身上青衫突然開始蕩起,發出獵獵聲響,緊接着,他們看到羲和公主趴在地上的身子緩緩離地,待與地面有兩三丈距離時,停止了上升,就那麼懸在了空中。
皇甫熠修長的大手優雅地擡起,慢慢握緊,羲和公主只覺自己快要停止呼吸,她掙扎着,在空中拼命掙扎着,“小九,你不能這樣對我,你這樣皇上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她出口之語急而虛弱,一張臉上已全然沒了血色。
“熠親王還請手下留情!”
信陽侯說話了,他是厭惡羲和公主,但今日這事真到了不可收拾之境,於哪個都沒好處,揖手朝皇甫熠一禮,他求道。
“小舅舅,你放過我娘吧,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不該出言羞辱表姐,我不該口無遮攔出言羞辱她,小舅舅,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就放過我娘吧!”陸玉挽害怕了,眼裡再沒有了得意,身上更無一絲倨傲之氣,她哭得形象全失,泣聲與皇甫熠道:“我這就向表姐賠禮道歉,小舅舅,你放過我娘吧!”
“現在知道錯了?”淡掃陸玉挽一眼,皇甫熠一字一字道:“自、行、掌、嘴!”
陸玉挽哭着連連點頭:“我這就掌嘴,我這就掌嘴,小舅舅你放下我娘吧!”皇甫熠理都沒理她,驀地收回真氣,就見羲和公主懸在空中的身子,以極快的速度朝地上墜 落而下。等信陽侯反應過來,伸手去皆羲和公主時,羲和公主已重重砸在一叢花叢中。
“你沒事吧?”疾步行至羲和公主身旁,信陽侯蹲身問。
卻被其一把推開,“走開,我不要你管!”
信陽侯被她猝不及防一推,坐倒在草地上,臉色變了變,語聲冷沉道:“你還要繼續鬧下去嗎?”
“我怎麼就鬧了?我爲女兒討回公道我有錯嗎?”羲和公主披頭散髮,趴在被她砸的不成樣子的花叢中,悲聲哭喊道:“我現在不能動了,你開心了是不是,是不是啊?”雙腿傳來陣陣劇痛,直達身上每根神經末梢,她的腿,她的腿全折了,一定全折了!
皇甫熠不帶絲毫感情的眼眸聚在羲和公主身上,幽幽道:“如若不是看在天佑的面子上,我勢必會讓你全身骨頭碎盡!”陸天佑今日並未來參加宴席,一則是他在軍中當值,抽不出時間,另一則是他放不下自尊,若無其事地踏入寧遠侯府,在連城面前,他從心底感覺自己矮其一截。
氣度,身爲男兒,他的氣度遠不如一個女子來得寬廣。他要改變自己,要徹底改變自己,以自身能力,贏得他人敬重,到那時,他或許可以坦然面對那令他走出混沌的女子。
“我要進宮,我要皇上爲我主持公道!”
羲和公主忍着身上傳來的劇痛,艱難地擡起頭,對上皇甫熠的眼眸,有氣無力地說了句。
“去吧!只要你有能耐,大可讓皇上治罪於我。”淡淡道出一句,皇甫熠身上倏地冷氣狂溢,遊目四顧,啓脣道:“你們聽好了!”再次握住連城的纖手,他緊了緊,“顧連城,就是這個被我牽着手的女子,她是我認定一生相守的女人,誰敢欺她,辱她,害她,我就滅了他!不管他是哪個,我說到做到!”衆人身子一縮,被他之語嚇得全都垂下了頭。
連城一顆心“怦怦怦”直跳,他,他竟當着衆人的面,說出這種比柔情蜜意的表白還要撼人心肺之語,心頭涌上的異樣感更爲強烈,她感知到了,他的心意,他對她的心意,她感知到了!
但,她要接受嗎?接受他這片心意嗎?
還有,大哥允嗎?
陸玉挽跪在她面前正在掌嘴,聽到皇甫熠那凜然至極的言語,手中動作一滯,慢慢地垂下眼簾,眸中有着難掩的恨意。她暗道:小舅舅你護顧連城,你保證你能時刻護着她,護着她身邊的人嗎?今日我和我娘遭受的一切,我會變本加厲地討回來,哪怕終會粉身碎骨,我也要討回來!
顧巖站在男賓後面,隱在袖中的雙手緊握在一起,他心裡自問:還要繼續下去嗎?有熠親王護着顧連城,我還要繼續接下來的動作嗎?
時間分秒劃過,顧駿稚嫩的聲音忽然在花園中響起,“漂亮哥哥,你真會永遠保護我二姐,不讓她被人欺負嗎?”晶亮的眼眸眨了眨,他望向皇甫熠,很認真地問道。皇甫熠先是一怔, 隨之朝他微微笑了笑,頷首道:“我會,我不僅會保護你二姐不被人欺負,也會保護你,保護她在乎的所有人不被人欺負。”言語到這,他招了招手,喚顧駿到自己面前,脣角微勾,笑着問“你信我嗎?”
重重地點點小腦袋,顧駿肯定道:“信,我信你,因爲我們是朋友!”
“我不會讓你失望。”輕撫着他的發頂,皇甫熠醇厚而富有磁性的好聽聲音揚起,“宴席要開了吧,快去和顧侍郎,還有你三姐招呼賓客入座,我和你二姐說會話就過去。”顧駿看他一眼,又看了連城一眼,隨後眸光落在他們握在一起的手上,抿脣笑了笑,眼珠子咕嚕嚕一轉,似是明白了什麼,道:“好。”
目送顧駿轉身跑向顧耿身邊,皇甫熠方緩緩收回視線,看着連城道:“走吧。”
“你先放開我。”連城壓低聲音,嘟噥一句。
皇甫熠搖了搖頭,湊到她耳畔,薄脣輕啓,溢出一句輕淺,卻曖昧至極之語:“不放,永遠都不放!”連城臉上一熱,瞪他一眼,沒好氣地問:“去哪裡?”牽着她的手,皇甫熠轉身拽其就往主院方向走:“自然是去個沒人打攪的地方了!”
無論花園中的諸人有什麼心思,這一刻,誰也不敢低語一句,生怕會惹禍上身。
考慮到羲和公主身上的傷勢,顧耿着下人找來一塊足可躺一人的厚實木板,上面鋪着被褥,與信陽侯道:“信陽侯,你看是請御醫過來直接給公主醫治,還是擡公主……”信陽侯面無表情地看着剛昏厥過去的羲和公主,起身向顧耿揖手一禮,道:“今日之事,實在是有些對不住。”顧耿嘆了口氣,搖搖頭:“誰也不想發生這種事,信陽侯無須自責。”靜默了一會,信陽侯歉然道:“她傷得很重,還是回府醫治比較妥當,我便不參加宴席了!”說着,他看向陸隨雲,“雲兒,你留下吧,待宴席結束再回府,否則,我們可真是失禮了!”陸隨雲遲疑了一會,終點了點頭。
他也想盡快離開這裡,可又有些不捨,心裡甚是矛盾。
“爹……”從地上緩緩站起,陸玉挽眼含淚水走至信陽侯身旁,看了眼雙目閉闔,臉頰比她還要腫脹的母親,低泣道:“我娘她……她不會有性命之憂吧?”信陽侯皺了皺眉,沉聲道:“等御醫看了自會知道。”
莫婉傾適時從亭子裡走了出來,捏着繡帕輕拭眼角,卻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你少假惺惺的!”抹去臉上的淚水,陸玉挽剜了她一眼,然後眼神複雜,直直地看了岑洛片刻,才着銀翹扶着她,追向已經漸行走遠的信陽侯。
偌大的花園裡,不一會就只剩下寥寥數人。
由於府中設宴,連城一大早就讓主院的下人也出去幫忙,因此,這會院裡靜謐無聲,只是偶爾傳來幾聲鳥鳴。
“不裝了?”踏入院門,皇甫熠感知到連城運力,欲將手從他掌心掙脫開,不由寵溺一笑,大掌鬆開。
連城沒好氣地看了看他,道:“問你話呢!”揉了揉有些發紅的纖手,她走至經常坐的那座亭中,靠着欄杆,半眯着眼凝向皇甫熠。
“我其實沒裝,最起碼在你面前,我沒有刻意裝過。”背靠另一根欄杆,皇甫熠微笑着柔聲道。
連城撇了撇嘴:“你有事與我說?”
“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脣角勾起抹好看的弧度,皇甫熠反問。
“沒有。”
紅脣中漫出簡單兩字,連城從皇甫熠俊美絕倫,惑人心神的臉上收回眸光,低頭沒再言語。
皇甫熠亦是目光挪轉,注視着她蹭着地面的右腳,有些好笑道:“你心裡緊張。”
“誰心裡緊張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緊張了,我爲什麼要緊張啊?”擡起頭,對上皇甫熠戲謔的眼眸,連城連問兩句。
“有些人一旦心緒起伏過大,舉止間就會流露出些小動作。”皇甫熠話沒說明,但連城瞬間臉兒漲紅,拎了拎裙襬,將自己在地上來回蹭的右腳給遮掩了住,哼聲道:“沒事盯人家女孩子的腳做什麼?”
皇甫熠沒有回答她這句話,而是移步走至她面前,擡起手,撐在連城靠着的欄杆上,將其圈在自己懷中,二人咫尺相對。
“看了嗎?”磁性惑人的嗓音輕揚起,他的星眸專注地鎖在連城清秀的臉兒上,不錯過她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連城的心跳得很快,臉上的熱度怎麼也消散不去,但她強力讓自己保持淡然之態,免得讓眼前的妖孽笑話了去,佯裝想了想,她淡淡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信,我寫給你的信,你看了嗎?”她這是強裝鎮定麼?皇甫熠俊臉上的笑容更爲柔和。
“沒看。”
長睫顫了顫,連城心虛道。
“你怎麼就沒看呢?裡面有內容……”她怎就沒看?那可是他很認真寫出來的,裡面有好多他說不出口,唯有用筆墨詮釋出的真摯情感,她卻沒看,皇甫熠眸光閃了閃,她該不會是騙他吧?
連城脫口道:“我不想看。”
皇甫熠心裡有些急了,接住她的話,很認真地道:“不是,你想不想看沒關係,我就是想說……”
“你別說!”連城打斷他的話。
皇甫熠嘴角一抽,續道:“我就是想問。”
熟料,連城緊接着便道:“你別問!”皇甫熠被連城這明顯有些強烈的反應逗得想輕笑出聲,但他卻忍住了,道:“我就是想知道……”連城似只炸了毛的刺蝟,又打斷他的話:“我不 知道。”話出口,她都不知自己都說了些什麼,只覺心律加速更甚。
暗忖:不是淡漠麼?不是疏冷麼?怎就一連串地問她那個問題?他到底想知道什麼?
那個問題?那個問題是什麼問題啊?
是她的心意嗎?
連城懵了,她怎會想到這呢?難不成她發高燒,腦袋燒糊塗了?
“你喜不喜歡……”皇甫熠磁性的嗓音倏然又飄入她耳裡。
沒做它想,連城隨口就道:“不喜歡。”
皇甫熠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你在掩飾什麼?喜歡我又不是什麼難爲情的事,我可是很早就喜歡上你了呢!”他的笑聲暖暖的,出口之語尤爲輕柔,“顧二,我是說真的,我喜歡你……”言語到這,皇甫熠撐在連城背後欄杆上的手倏然收回,按住胸口,臉色也隨之發生了些許變化。
痛,心口又痛了,這是爲什麼?
誰能告訴他,這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
“你怎麼了?”
皇甫熠突然止住言語,按住胸口,臉色也看起來不怎麼好,連城見狀,心中一突,不由問。
“沒事!”搖搖頭,皇甫熠壓下心口處傳來的痛感,眸色認真,語聲溫和道:“咱們交往吧!等你覺得我真得很好那日,我便娶你,可好?”聞他之言,連城靜默良久,輕嘆口氣,眸色 悵然道:“我現在沒心思想那些,大哥,寧兒和駿兒,他們需要我照顧,還有三年前的真相需要我來查明,好爲爹孃,大姐,還有侯府那些無辜慘死的下人討回公道。我不能放任自己想些有的沒的。”
“有我呢!”皇甫熠眸中神光驟然幽冷:“我敢斷定,相隔十多年的兩起血案,是同一人謀劃的,那晚前來王府刺殺我的黑衣人,就是那謀劃者的左右手,不過,我沒活捉住他,反讓他給僥倖逃脫了!”連城未語,聽他繼續往下說,“我既已認定你,就不會再讓你冒險,從今往後,你只需負責貌美如花,所有的事,我一人來做就好。”
似是沒聽到他後面之語,連城面上表情肅然:“應國公一門被滅,還有雅貴妃和六皇子的死,那人應該不只是因圖謀大周的江山而爲,可是具體又是什麼緣由,才讓他痛下狠手,我就有些想不明白了。然,三年前他策劃的那場慘絕人寰的血案,目的很明確……”
清透的眸光對上皇甫熠的燦若星辰般的黑眸,她頓了頓,續道:“大周衆多的忠臣良將突然戰死沙場,其家人也在一夜間慘死,這無疑動搖了國之根本,令大周百姓惶恐不安。然,他沒想到會一支神秘的力量如天兵降世,爲大周扭轉了局面,擊敗了對手東旬。蟄伏三年多,他按捺不住了,又想出來興風作浪,圖謀大周,實現他的野心。你說他會是誰呢?會有着怎樣的身家背景?”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