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試過,我怎麼就能放棄?”海悠眼裡漸生水光,抓住兄長的手,求道,“王兄,你在父王和母后面前替我說說好話,讓我離島去靈月一段時間好不好?”
“父王和母后不會答應的。”海晏拭去她眼角涌出的淚水,俊臉上浮起一絲微笑,“你不是喜歡和你王嫂玩嗎,過段時日,你便可以和她,還有藍薇兒天天見面。”
海悠撲進他懷中,放聲哭道,“王兄,我喜歡洛哥哥,我喜歡他……”
“乖,不哭了,王兄知道,可咱們也得接受現實不是,要不然,激怒父王可就不好了!”人類傳言鮫人兇殘,其實也不是空穴來風,只因他是鮫人中的一員,深知鮫人一旦真正動怒,後果會有多嚴重。
尤其是雄性。
閉上眼,海晏腦中躍出無數個畫面——海浪翻滾,人類行在海上的漁船,被一個個吞噬,呼救聲不絕於耳,血水與海水融爲一體……
那時他還小,只覺好殘忍。
但父王有告訴他,之所以會發生那樣的事,是因爲人類觸怒了他們鮫人,所以他們要報復,要人類知道他們的厲害。
成年後,作爲鮫人一族的王子,作爲未來的王,他多番規勸父王,規勸四大長老,莫與人類爲敵,畢竟人類之中,不乏能人異士。
一旦挑起兩族之間的戰爭,等待鮫族的十之八九是滅族。
陸上人類衆多,而鮫族數百年,近千年以來,繁衍能力已經愈來愈弱,這也是爲何鮫人一族會立下嚴厲的規矩——任何人不得傷害子嗣。
哪怕是皇族,也不能隨便傷及自己的血脈。
好在父王聽勸,以過人的手段,嚴格管制着族人,纔在近些年來,沒再出現過他幼時看到的血腥場面。
未來,他會成爲王,會更加竭力與人類和平相處,只因陸上有他的朋友。
當然,身爲王,他也不希望族人有危險。
明嵐在海晏帶着傑克回島那天,就已離開明家,住回王宮,這會兒,她在自個的寢殿中正逗弄着女兒。
“蘊兒,來,笑一個,對,就這樣……”讓女兒攥着自己纖細的玉指,她邊搖,邊柔聲笑着道。
從小伺候她的丫頭丁香和雲梅在旁侍立着,見主子這幾日與往常無二樣,兩人互看彼此一眼,心裡皆不禁泛起了嘀咕:殿下回來都有幾日了,卻不見來翠玉軒一次,主子竟然一點都不急?
丁香倒是個能沉住氣的,心裡雖七想八想着,但嘴巴一直禁閉,垂着頭眼觀鼻,鼻觀心,一語不發。
而云梅性子急躁,這不,想着想着就變了臉色,只聽她道,“主子,要不奴婢現在去請殿下過來?”
明嵐逗弄女兒的動作一滯,片刻後,她從女兒的小手中抽出玉指,擡眼看向雲梅,“找殿下做什麼?”她笑容柔和,也不等雲梅作答,繼而又道,“姐姐身體不好,殿下既要忙着替王上分憂,又要照顧姐姐,如果再記掛着翠玉軒,那他的身體如何吃得消?”
斂住笑容,她站起身,清亮的眸光,從雲梅,丁香兩人身上滑過,神色柔婉,語氣卻有些嚴肅,“我不想再聽到你們因殿下沒來翠玉軒,在背後亂嚼舌頭。”
“奴婢不敢!”
雲梅,丁香臉上一白,低着頭忙道。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可是姐姐是正妃,而我即是她的胞妹,又是殿下的側妃,不管別人怎樣看待姐姐,但我必須始終如一地站在姐姐這邊,也必須和姐姐同心,這樣一來,殿下歡喜,我明家亦歡喜和樂。”
言語到這,她轉身走向門口,“我去花園中走走,你們留下照顧小主子,不必跟着。”
“是。”雲梅,丁香齊恭謹應聲。
獨自行在花徑上,明嵐臉上浮起一抹愁絲,她從海晏這次帶傑克回來,並安排傑克住進朝暉殿,不許任何人踏足其中一事上,更加看出海晏對傑克的不一般。
殿下,你是真喜歡上姐姐了嗎?
咬住脣畔,她停下腳步,朝朝暉殿方向望去。
天色已經逐漸轉暗,但她眸光悵然,就那麼站在原地,癡癡地凝望着。
我會等你,殿下,我會等你回頭,等你發覺我的好,等你喜歡上我……
她在心裡暗道。
很快就能離開這裡,傑克心裡高興是自然的,但她又莫名地感到惆悵,遺憾。
至於這惆悵,遺憾的源頭,她自認爲是藍薇兒這麼個緣故——留下美妞,自個拍拍 屁 股走人,是不是有些太不地道?
然而,再惆悵,再遺憾,她決議還是要走的。
藍薇兒的安危她是擔心,不能再看到這樣的美妞是很遺憾,可相交於這些,她的自由和暢快的生活纔是重點。
殿內靜悄悄的,海晏回來後,如往常一樣,沐浴後直接安寢,一句話都不說。
但,夜深人靜時,也不知是他無意,亦或是有意爲之,總把傑克緊摟在懷中。
對此,傑克心裡沒少翻白眼。
她有想過給他來兩腳,亦或是掰開那強勢的大手,卻在考慮到要發生的後果,只好生生忍住。
自穿到這個世界,自認識海晏那刻起,她甚感不明白,不明白這鮫人一族的王子到底是怎麼想的,明明對女人有興趣,爲何偏偏揪着他不放?
他說過,曾不止一次直白地說過,他是男人,是純爺們,而這該死的鮫人王子卻就是不聽,認死理地將他看做女人,且一到氣頭上,便對他行禽 獸之舉。
莫非這貨真如他所想,喜歡上他了?
就這個問題,傑克每每從半夜思量到天明,方不知不覺再度睡着。
是啊,她都是半夜突然醒的,而罪魁禍首就是身邊之人,具體些,是其卑鄙,無恥的行徑——緊攬她入懷。
晃眼又是五日而過,傑克用過午膳,便朝殿外走。
“王妃,您該不會又要去楓葉林吧?”藍薇兒跟在她身後,支支吾吾地問了句。
楓葉林有什麼好的?每次去那裡,她都會無緣無故犯困,然後無知無覺地睡着,這未免太詭異了些。
傑克道,“是啊!”傻妞,他們馬上就要踏上竹林小徑,這還用問嗎?
“咱不去成嗎?我覺得那裡很古怪。”鼓足勇氣,藍薇兒說出了心裡話。
“古怪?我沒覺得啊!”傑克回頭看她一眼,繼續前行,“那裡寧和靜謐,靠坐在樹幹上想想心事,再美美睡一覺,別提有多愜意了!”
她的話一出,藍薇兒心存的古怪之感,立時淡下去不少。
原來王妃也有在楓葉林中睡着,原來是因爲那裡的氛圍寧和靜謐,才令王妃喜歡去那裡靜坐。
算了,反正三殿下又沒出現在楓葉林,只要王妃高興,只要王妃和她不說,殿下就便不會知道她們有涉足其中。
心裡雖這麼想着,可藍薇兒仍覺得有些忐忑不安。
不出意外,一入楓葉林,一走到與海明的見面地點,藍薇兒便不自知地昏睡了過去。
“怎麼樣了?”看到三殿下,傑克脫口就問。
海明抱臂靠在樹幹上,挑了挑眉,道,“不後悔?”
“後悔什麼?”傑克不解地看着他,“說話別拐彎抹角,這樣容易讓人心累。”
“離開王兄,你真捨得?”短暫相處,這女人並不是特別令人討厭……不,即便她不是很討厭,也沒資格待在王兄身邊,心下搖搖頭,海明斂起思緒,臉上浮開一絲笑容,“想好再回答。”
傑克擺擺手,“我還以爲你問什麼呢,就這,那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能離開海王八,我只差敲鑼打鼓慶祝呢!”
“不許那麼稱呼王兄。”海明神色驟然變得不悅。“爲什麼不能?他就是海王八,還是個不知所謂的混賬,當着他的面,我也敢這樣稱呼。”傑克冷哼一聲,全然沒將他的不滿看在眼裡。
海明看着她,身形驀地躥至她面前,箍住她的皓腕,眯着眼道,“想離開,就得聽我的。”
“我是想離開,可我也沒求你帶我離開,你若想反悔,咱們只當沒見過面。”傑克暗自運力,震開了他的大手,跟着,她隨意地向後退了兩步。
熟料,海明勾起脣,慢慢笑了,那笑看着尤爲詭異,“反悔了?”他提步,朝她走了過來。
傑克定定地看着他,真想罵一句有病,他反悔什麼?這滿是魚的島嶼,他可是一分鐘都不想多呆。
“鬼才會反悔。”她嘴裡吐出一句,頓了頓,又道,“沒有你相幫,我遲早也會離開這。”等摸清這裡的情況,安然離開於他來說應該不是什麼問題。
海明在她面前站定,再次箍住她的皓腕,一字一句道,“記住你的話。”
“說話就說話,你攥住我的手腕做什麼,放開。”傑克淡掃他一眼,面無表情道出一句。
卻沒料到,對方在鬆開她腕部的一剎那,臉色變了幾變,滿目愕然道,“你有孕了!”
“有沒有關你什麼事?”肚子裡的小魚他好幾日都沒想了,被這廝突然間又提起,真特麼地鬧心!
海明懂些醫術的,此刻,他已完全確定傑克有孕,就是懷了多長時日,他都推算了出來,再聯想到海晏讓其住進朝暉殿,以及下令不許任何人不經允許擅自踏入自己的寢殿,他進而確定,及肯定傑克腹中的孩子是海晏的,是他王兄的。
怔忪的眼眸鎖在傑克尚平坦的腹部上,他好看的眉頭微擰,似是在思索什麼。
半晌,他收住心神,擡眼凝向傑克,冷冷道,“既然已經有了王兄的孩子,爲何還要離開?”
“你以爲我想有嗎?”傑克翻個白眼,涼涼道,“我肚裡的小魚是他強 迫我有的,終了要不要生下,由我自個決定。我呢,是一定要離開這裡的,你既然猶豫不決,那就只當咱們沒見過。”
強 迫 ?王兄要女人,還需用那種手段嗎?可他又不由得相信眼前這女人說的話。
畢竟以王兄的魅力,別說這島上的女人,就是陸上的人類女子,那也是一個個爲之傾倒。
而她卻只想離開,遠遠逃離王兄的掌控,照此看,她是真不喜歡王兄了!
神色漸轉緩和,他眸光一閃,嘴角勾起暖心的笑容,但指尖卻在傑克腕部快速劃了下,而後,用力按住,登時,清晰的痛感倏地傳出。
傑克“嘶”一聲吃痛,衝着他吼道,“你對我做什麼了?”這時,海明已鬆開她的手腕,笑容詭異道,“你自個看啊!”
聞言,傑克目光挪轉,落在吃痛的腕部一瞧,只見那裡有道血痕,順着血痕周邊看去,一肉眼可見的小黑點正在她的皮肉下油走。
“這是什麼?你又爲何這麼做?”那黑點是蟲子嗎?如果是,它又是什麼蟲子?如果老大和“洛洛”在就好了,以他們的醫術,一定知道這玩意是個什麼東東。
“洛洛”是傑克給洛逸軒取得別名。
海明觀察着她臉上的表情,見傑克短暫驚愕過後,便恢復鎮定,禁不住讚道,“你倒挺鎮靜。”
“怕有用嗎?”傑克心裡怒極,面上卻笑容浮現,“說說這是什麼玩意吧!”
東西已進入他的身體,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既如此,倒不如沉着應對,想這陰險至極的小人也不會真拿他怎樣。
“它可以限制你的自由,讓你不能離開我三米遠。”海明笑容邪肆,悠悠道,“再有不到一個時辰我們就可以走了!”
傑克沒有高興,任誰被人用手段牽制着都無法高興,她對海明的話持懷疑態度,不由移動腳步,往遠處走,結果剛至三米外,四肢就開始一陣痠痛起來,那痛感令人用言語簡直難以形容。
不是刺痛,是痠痛,是令人抓癢撓肺般的痠痛,甚是不舒服。
調息,催動內力,想通過這樣的法子,看能否緩解這痠痛之感,傑克卻發現內力根本使不出。
該死的!
手段夠陰!
那薄弱得可憐的法力,竟然也半點施展不出,現在,他就算身上有硬功夫,但也沒辦法報復不遠處那笑得一臉欠揍的禍害。
懷揣憤怒,傑克不甘心地返身走回海明面前,脣齒間擠出一句,“你夠陰!”
“沒辦法,我有我這麼做的理由,走吧,先隨我去喬裝。”海明聳聳肩,轉身往青月殿方向走,“不想渾身不舒服就快些跟上。”
傑克冷聲道,“藍薇兒怎麼辦?”
“她已經被我的人帶走了,你不用擔心。”他這話一出,傑克忙望藍薇兒靠坐的那棵樹看去,發覺人確實已經不見,快走兩步,她追上海明,語氣警告道,“要是藍薇兒有個好歹,我和你沒完。”
海明斜瞥她一眼,痞笑道,“怎麼個沒完法?”不等傑克作答,他又道,“該不會想狠揍我幾拳吧?”
“性情果真怪異。”陰晴不定,笑容多變,手段卑鄙,脾性怪異的近乎不正常。
海明呵呵一笑,“我怪異的地方多着呢,你會慢慢知道。”
“你這樣就沒人稱你是神經病嗎?”老大,你要是收到我的信,記得快馬加鞭趕到靈月,解救我出水火,遠離這性情多變的卑鄙小人吧!
海明眼神柔和,笑容明亮,“你是第一個,不過,我不生氣。”
傑克冷掃他一眼,“你怕是不懂“神經病”是什麼意思吧?神經病就是人格分裂,而你所表現出的症狀,完全與之符合。”
“我有嗎?”海晏微挑眉梢,輕聲問。
“你說呢?”傑克亦挑眉,反問一句。
海明揚揚眉梢,頗有風情地瞥她一眼,“你該說我很風趣。”
“風騷更適合你。”說到這,傑克忽地感覺身旁之人的腦袋是不是壞掉了,竟能把“神經病”和”風趣”這倆風馬牛不相及的詞語扯在一起,而他,還跟着搭話,說其風騷,真是醉得沒話說!
暖陽透過枝葉,落下一地斑駁的光影,周圍格外安靜,海明在傑克身旁走着,一身白袍飄飄,身姿翩然,此時看着就如那世外高人,頗有仙姿。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傑克,只是徐徐朝寢殿走着。
“爲什麼不說話,難道我說錯了不成?”傑克從他身上收回目光,輕嘲道,“說你高冷吧,你又時不時亂對人亂放電;說你風流吧,你卻又對外傳出那樣的名聲,嗯,還有你那時而流露出的痞氣,讓人看着很不順眼。”
她在這說着,回答她的除過蟲鳥鳴叫,再無旁的聲音。
聽不到海明出聲,傑克一時無趣,訕訕地摸摸鼻頭,隨在海明身側前行,寸步不離。
唉!原以爲好運,通過這廝離開忘憂島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可沒想到會身攜一小黑蟲同行,若是老大找不到他,若是身旁這貨再使出什麼陰招,他即便想無數個可以脫身的法子,也都只能化作片片浮雲,風一吹,全消失得無影無蹤。
半個多時辰過去,海明怎麼說,傑克就怎麼來,兩人換上事先準備好的尋常衣物,在島邊停放的一搜裝貨物的大船旁停下。
“要坐這……”
“每個月的今日,島上都會有船去陸上買賣物品。”
“咱們不會被發現嗎?”
“你我只是尋常人,誰有空注意?”
“哦!”
正在低頭耳語的兩人,忽地聽到有人在喊,“馬上開船了,沒上船的快些!”
“走吧。”
“嗯。”
“自然些,要不然被人認出,可別埋怨我沒兌現諾言。”
“你走你的,我跟着呢!”他是小孩子嗎?傑克心裡翻個白眼,淺聲丟出一句。
船上約莫有三四十人,個個都經過喬裝,看着與陸上的普通百姓無甚差別。
“什麼時辰能到陸上?”大船開始緩緩移動,傑克望向一望無際的海平面,禁不住問。
海明在她身側站着,淡淡道,“後半夜。”
“會在哪裡靠岸?”
“不知。”
“你打算什麼時候拿掉我身上那隻該死的蟲子?”
“不清楚。”
“……”
“你這是要和我永遠待在一起了?”
“或許吧!”
傑克嘴角一抽,徹底無語,這人是真打算和他耗上了,可這究竟出於何種緣由?
他想不明白啊!
初見,就說可以帶他離開島,照現在的情形看,確實兌現了承諾,可好端端的,又弄一隻該死的蟲子在他體內,還打算與他拴在一起,這讓他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我怎麼看這船沒有任何阻力地離島越來越遠了?”揮散腦中煩躁的思緒,她隨口問了句。
海明看她一眼,道,“長老們已對這個方向做過法。”
“是這樣啊!”傑克點頭,忽地又問,“就沒有人類的漁船發現過忘憂島嗎?”
“你回頭看看。”丟給她一個白癡的眼神,海明不再予以搭理。
傑克瞥他一眼,轉頭往身後看去,發現除過茫茫大海,什麼都看不到。
隱形大法?
幻境?
眸光閃了閃,她沒想出個所以然。
雷勇雖說靜觀其變,但今日他卻在王上和海晏面前施壓,言語不算激烈,意思卻極爲明確,要海晏將他的庶女從妾升爲側妃。
爲此事,海晏心裡惱怒,根本就沒給他好臉色,更是一句話都沒說。
直至他離開,海晏才啓口,與王上再度表明自己的態度,維持現狀不變,除過正妃,旁的女人那他不會再去。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