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變了臉色,思忖着今日的反常,擔憂更甚。卻只能隱忍不發,繼續同一個接一個的官員商討,都只是說了個大致,具體情況還是準備晚些下朝之後再做細談。
又同時走出來三名官員,朝堂上開始有了騷動。
“這是怎麼回事?”
“看這情行,只怕是要變天了啊。”
“皇上終於要自行掌權了麼?”
“倒是希望如此。不過我看未必啊,皇上自己都很是茫然的模樣,怕是……”
“莫說莫說。我等且安靜待上一待,看看到底是何事。”
“我瞧着今日上報這些大事的都是小官啊。”
“我也發現了。像水災之事,剛纔你見着沒,馮尚書臉都綠了,看來是出乎了他意料啊。”
“你看看,蕭太后的那批死忠,一個個都變了臉色,定然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怎麼之前我都不知道的。一點兒風聲也沒聽見啊。”
“我也是,完全沒預料今日會發生這等大事。”
“我倒是道聽途說了一些。”
“哦?怎麼回事?”
“一會兒你們就知道了,我也不太能確定。不過……怕是要請蕭太后出來了。”
赫連炫輕哼一聲,走到了並肩的三位官員身前。站直了身子,目光冷然,只掃龍椅上的皇上而去:“微臣斗膽。”
話一出口,朝堂上鴉雀無聲。赫連世子往日裡在朝堂上,是從不說話。即便皇上問詢他意見,他也只是沉默不語,或者做爲難狀說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從衆人知道他在京城以來,赫連世子實在是第一次做這出風頭之事。
皇上一愣,心裡面擔憂更甚,微微皺起眉,擡手:“赫連世子有話直說。”
項菲儀心裡面突突跳的飛快,只覺得她作爲一個旁人,都緊張無比,更不知曉這些當事之人是如何心態了。她再忍不住,接着角落陰暗的掩藏,直接擡起了頭。看了眼赫連炫,又轉頭看了看高坐的皇上,最後還是把目光放在了赫連炫身上。
“微臣想要問一問,如今天災人禍四起,皇上是如何執掌這天下的?”赫連炫面色肅整,聲音裡透着一股子清揚。
皇上一愣,着實被怔住了。他從未想過會有人敢這樣尖銳的質問他,更無法想象問話的人竟是赫連炫。
朝堂上果真沸騰了起來,到處都是竊竊私語之聲。
皇上高坐在龍椅之上晃了一會兒神,只覺得心裡面堵的慌,有一股子氣悶在胸口不上不下。話都說不出口,只能無力的看着下面一羣亂糟糟的人,好似自己只是個旁觀者。
倒是赫連炫來了氣勢,冷冷哼了一聲,聲音竟響徹了整個大殿。“朝堂之上,豈是爾等私語之所。如此風氣,真當我趙氏王朝要亡了不成?”
“赫連世子這是何故?”頭髮花白的老者走出來同赫連炫對峙,氣勢凜然,絲毫不落與赫連炫之下。“赫連世子先衝撞皇上,說出那般大逆不道之語,現在又公然誹謗,還咒我朝將滅。莫非世子想要造反了不成?”
此話一出,只聽四處都有倒吸涼氣的聲音。不過衆人也再不敢私語,多少疑問都死命往心裡面吞。只瞪着眼睛盯着大殿中央二人,偶爾抽神去看一看坐在高處的皇上。
“丞相說笑了。這朝堂之上誰人不知丞相是蕭太后的人。如今大事皇上做不得主,小事用不着皇上做主。這天下啊,幾乎都成了姬家的天下了。外戚當道,我朝若是再不整治一番,怕是遲早要更了姓氏。”
“你!”被那直白的話語衝了一下,丞相眯了眯眼,心裡面雖怒,卻隱隱擔憂。呼了兩口氣讓心情稍作平復,擺出一張正直的臉來:“赫連世子何故血口噴人。蕭太后是爲我朝着想,盡心盡力花費了許多心思,到頭來卻不料被倒打了一扒。本相倒是要問一問,赫連世子到底是何居心?”
朝堂上一片鴉雀無聲。幾乎每一個人都秉着氣息,生怕一不小心被這熊熊燃燒的對峙火焰給燒着。只怕到時候渣滓都不剩。
“居心算不上。不過是想要讓諸位認清楚事實罷了。丞相口口聲聲說蕭太后是爲我朝着想,那麼赫連某也想問一問,凡事都讓太后去想了,皇上坐在龍椅之上又要做些什麼?”
“皇上事兒忙,日日操心各種事情,太后不過是幫皇上分擔一些。”
“呵呵。”赫連炫忽然笑出了聲,目光瞬間變得溫柔無比。那眼神落在老丞相身上,卻讓他驚起一身雞皮疙瘩。
“你……你笑什麼。”
“我笑你說漏了嘴。這天下誰人不知,朝堂上的事情,都是男人的事情。蕭太后再大的權利,終歸只是個女人,從古至今都有規定,後宮女子不得干政。那麼蕭太后這做法,丞相要如何解釋?”
丞相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着了道,一時不查竟然真的說錯了話。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脣,氣勢顯出一些薄弱來。“本相……本相只是一時說錯話罷了。太后要掌管後宮,要擔心皇上,還要擔憂天下百姓蒼生。如此繁忙,何來的時間做赫連世子口裡干政的事情。”
“怎麼,剛剛纔說出口的話,這會兒竟要推翻了麼?丞相這樣說話,可是不能服衆的啊。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表率,這麼多雙眼睛都盯着您看,您這前後言不搭,要讓我等如何去思量呢?”
“本相已經解釋過是一時口誤了。本相也並沒有說太后干政之類的話吧。赫連世子要污衊,可得找出證據來才行。否則,莫說是太后,連本相都不能縱你了。”
“呵,天下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實,還需要什麼樣的證據。若說太后不曾干政,那麼我只請丞相解釋一件事情。”赫連炫勾了嘴角,笑的雲淡風輕。
“什麼事情?”
“近日鬧得沸沸揚揚的兵符事件。丞相大人,那兵符,本身都在何處?”
“衆所周知,太后手上五塊,皇上手上三塊。”
“很好,您也說了,太后手上五塊,皇上手上三塊。那麼,不幹政的太后,爲何手裡面會持有兵符,甚至比皇上還要多兩塊?”
“那是……那是因爲放在太后手裡很安全啊。”
“丞相這話說的未免太過於牽強了一些。難道在太后手裡面,就要比在皇上那兒還更安全?行了,您也別再強詞奪理了。方丞相是什麼樣的人,相信這大殿上的人心裡都如同明鏡似的。我也不同您爭辯些什麼了,不過今日這事情,既然已經說開了,繼續遮掩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倒不如全部講清楚,大家來討論一個解決的辦法來,纔是正道。”
早已經回過神來的皇上,終於不願意再聽兩人說下去,趁着赫連炫轉移的話題,總算開了口:“赫連世子,你今日做着出頭之鳥,朕可否問一問,是何故?”
赫連炫回頭,看着高高在上的皇上溫文一笑:“皇上莫要着急,等我們先把這件大事給解決了,再來說微臣的事情,可好?”
看着赫連炫的笑臉,不知爲何,皇上總覺得心裡面不太舒服。又不好再說些什麼,便點點頭,示意他繼續:“既然赫連世子這樣有心,那便麻煩愛卿了。雖說朕還不太清楚赫連世子到底準備如何探討,但是聽說法,赫連世子很是爲我朝着想。朕也願意瞧一瞧,這是要如何來爲我朝造福。”
“有皇上支持,實在是再好不過了。首先微臣要先向皇上道歉,在朝堂之上如此無禮,微臣甘願被皇上降罪。”說罷,赫連炫一條腿跪在地上,作出一副請罪的姿勢來。
“此事暫且不提,你若是把事情處理的好了,朕非但不降罪,還得賞你。所以先起身吧,朕也很是好奇,赫連世子到底要做些什麼。”皇上揮了揮手,作出虛扶的手勢,讓赫連炫免了禮。
“謝皇上。”赫連炫又站直了身子,目光灼灼。“既然如此,微臣還要再斗膽,希望皇上把太后請出來。”
“請太后?”
“是。此刻在朝堂上的這些人,說起話來怕是分量都還不夠。只有太后也在了,衆人才好把事情說清楚。皇上您看,是不是這個道理。”
“這話被你說的,好似矛頭都指向母后了。”皇上輕嘆,像恆公公揮手。“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我既然準了你的話,自然應當依着你的要求的。只是時候尚早,母后她,怕是還在休息。不若……再等上兩刻,我們先討論些別的事情?”
“別的事情?”
“是啊。不是還有許多大事情有待商議麼。既然今日事情這樣多,倒不如先探討出兩件可以解決事情的方案來。”
“那太后……”
“不着急,朕這就派人去慈寧宮,等母后醒了,便把母后給請過來。”
“不必了,哀家已經來了。”皇上的話音才落,大殿外就傳來了女子的說話聲,聲音沉穩,自有一股氣勢。
“是誰這樣匆忙要見哀家?”蕭太后一身正裝,氣勢逼人。擡腿邁過門檻走進了大殿,眼神凌厲的掃了周遭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在了站在最前端的赫連炫身上。
“母后來的巧了,正說着您呢。”見太后一出現便大有一番行動的模樣,皇上怕氣氛太過於僵硬,開口言語。
“太后是來的巧,這纔剛說起要請您來一趟,您就現了身,好似有人告之是的。”赫連炫輕笑,好不顯弱勢的回視蕭太后。
“哀家自有哀家的路子,用不着赫連世子來操心。倒是赫連世子,往日裡不是常常告假不上朝的麼,怎的今天這般生龍活虎的站在大殿正中了。”
“百姓生活困苦,微臣若是不上朝堂來,如何能知曉這些個大事。如今的天下,令人堪憂啊。”赫連炫擰了眉心,作出一副擔心的樣子來。
“往日裡也不見赫連世子這樣操心國事。怎麼今日如此熱心了?”太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