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鴛從來不是多情之人,他總是面帶微笑,看上去十分隨和且好相處的模樣,但那僅僅只是他給自己帶上的面具,真正的他,遠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冷血,都要無情。他知道怎麼樣抓住女人的心,也從不吝嗇對玲玉公主的甜言蜜語,但這並不代表,他就對這個女人有情。他的情,只在於對權利的渴望,對皇位的野心,只有對他所有助益的人,他會將他們的作用發揮到最大,而一旦這個人失去利用價值,他同樣也會棄之如草芥。
他現在還需要玲玉公主在後宮裡推波助瀾,所以他所說出的情話,依舊那麼美妙動人:“玲玉,你要知道,本王所做的一切,不僅僅是爲了皇位,更是爲了你。你與東方明的親事,是兩國皇帝親自定下的,沒有任何人可以違返,你就算再不願意,也只有接受。可倘若江山易主,能主宰你人生的就不再是他們,而是我!你是我的女人,本王不會將你交給其他任何一個男子!”
“本王知道這段時間確實冷落了你,但現在整件事情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我不能出任何差錯,否則一切都會前功盡棄!”東方鴛輕輕嘆息,聲音裡似乎帶着無盡的自責,“本王現在只能委屈你留在後宮裡,待有朝一日大業得成,你想做什麼,想要什麼,本王都會陪你,都會給你!”
玲玉公主撲進他懷裡,將他緊緊抱住:“我什麼也不要,鴛哥哥,我只要你!”
東方鴛輕拍她的後背柔聲安慰:“你放心吧,很快的,很快我們就可以像過去那樣在一起,沒有人可以再阻止我們。”
“鴛哥哥,是我不好,我不該在這時候還耍脾氣誤會你。”玲玉公主擡起頭,月光映出她眼裡晶瑩的淚水。東方鴛無限柔情的輕撫她的臉頰:“不,是本王疏忽了你,本王答應後,今後會盡量多來看你,好不好?”
“不用了,真的!”玲玉公主吸了吸鼻子,裝出一幅堅強的樣子說道,“剛纔能聽到鴛哥哥說得那些話我已經心滿意足,而且萬一有人發現你頻繁出入後宮,可是不得了的事呢!鴛哥哥,你放心吧,不管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的!”
“罷了,本王不想讓你誤會。”東方鴛搖搖頭,嘆氣說。玲玉公主倒是先急了,拽住東方鴛的胳膊道:“鴛哥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快跟我說到底是什麼事,我一定會去做的!”院子外頭傳來一排腳步聲,應該是巡邏路過的侍衛,見東方鴛沒有久久沒有說話,玲玉公主生怕他當真厭棄了自己,愈發焦急道:“鴛哥哥,此處也不甚安全,並非久留之地,你快告訴我是什麼事,你也好及早離去,若是讓他們發現,可就慘了啊!”
東方鴛看似猶豫不決,但此舉不過是欲擒故縱,知道玲玉公主已上了當,才慢悠悠道:“左崢嶸被賜封爲小儀之事,你應該已經知曉了吧?”
“宮裡早就傳開了,待到了明日吉時,她便會入主長春宮。”玲玉公主說道。
“這長春宮主位空置許久,父皇給她這個位份,已經是莫大的殊榮,由此可見父皇對她的喜愛程度。”東方鴛說道,“此事必然會引起紫玉皇后的嫉恨,本王要你在暗中監視紫玉皇后,看看她有什麼動作,若本王猜的沒錯,她應該很快就會對貞靜夫人下手。”
“鴛哥哥,你是想借紫玉皇后的手除去貞靜夫人?”玲玉公主一言便猜中東方鴛的心思。東方鴛也沒有隱瞞她:“不錯,只要貞靜夫人失勢,東方明便再也沒有翻身之地,他雖不足以與本王抗衡,但留下他,終究是個禍害。”
“那左崢嶸呢,鴛哥哥打算就這樣放過她嗎?”玲玉公主奇怪地問,明明先前東方鴛是想盡辦法要除去左崢嶸及那位蜀國質子的呀!
“眼下還不是時候,你只需做好這件事就可以了。”東方鴛明顯不喜歡她刨根問底,玲玉公主唯恐再惹他不快,連忙挽住他的胳膊撒嬌道:“鴛哥哥,你放心,紫玉皇后本來就是個善妒的人,就算我什麼也不做,她也不會放過貞靜夫人。我呀,只需要背後推波助瀾一番,保管她們一個個都逃不出鴛哥哥你的手掌心!”
東方鴛拍了拍她的臉頰:“本王知道你是個能幹的女子。天色不早了,你且先回去,本王過幾日會再來看你。”
玲玉公主就算再捨不得,也知道眼前這個地方並非兒女情長之時,這個時候她不得不懷念起冷宮的寂靜,小聲問道:“鴛哥哥,那冷宮的事你查清楚了嗎?”
“別胡思亂想了,倘若那裡當真有人,你我現在豈能還站在這裡。”東方鴛後來確實派人搜查過冷宮,正如他所說,那座破舊的宮殿裡沒有任何人生活過的痕跡。玲玉公主覺得這話不無道理,晃着東方鴛的胳膊嬌聲求道:“那下次我與鴛哥哥仍在那裡見面,可好?”
這裡雖偏僻,但外頭總還是會有侍衛經過,有些事情終究不方便辦,哪及得上冷宮安全。玲玉公主輕咬貝齒,即便沒有說出口,所有的話也都藏在了那雙眼睛裡。東方鴛一把摟住她的腰身,在她耳邊低喃:“你這個小妖精,本王就如你所願。”
玲玉公主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細細聽了一陣牆外的動靜,一步三回首的離開這座院落。東方鴛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那絲詭異的笑容在他嘴角浮現,月光隱進雲層,他停留了片刻,確定玲玉公主已經走遠後,才從這裡離開。
迎接崢嶸去長春宮的轎輦在辰時便已來到攬星殿門前,領頭的是一名年約四十餘歲的大宮女,喚做月靜,是長春宮的掌事姑姑,奉了聖旨特別接迎新主。她領着幾名宮女崢嶸梳妝打扮,連木棉都被擋在了門外。昨夜的時候木棉便說了好幾次,要隨崢嶸一同前去長春宮,但崢嶸考慮到攬星殿本來就已經沒有多少人,沒有答應木棉的要求,木棉求了一夜,崢嶸仍只是搖頭。
攬星殿裡的宮女太監都聚集到了院子裡,唯獨不見楚南,滿公公放心不下,便去寢殿裡瞧他。楚南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的緊,連滿公公進門的聲音都沒有聽見,雅風守在他身旁,滿臉都是焦急之色,不知該如何是好,看到滿公公走進來,正欲行禮,滿公公向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先出去。雅風擔憂的望了楚南一眼,才離開內殿。
滿公公上前拱手行禮,喚道:“殿下。”
楚南的心神像是被從很遠的地方位回來,渙散無光的眼睛停留在滿公公身上,許久才恢復焦炬,問道:“滿公公,殿外怎麼這麼吵,是什麼人來了嗎?”
滿公公這才知道原來他一直在刻意忽略這件事,甚至想當它不存在,但事實就是事實,如果他不能接受,崢嶸的一番苦心就都白費了!即便很是殘忍,滿公公也依舊說道:“回殿下,是接左小儀的轎輦來了,宮人上都是頭一回見,都杵在院裡看熱鬧呢。”
“什麼左小儀?攬星殿沒有左小儀!”楚南一下子驚醒過來,失控般叫道。
接迎的宮人就在外面,倘若這話叫他們聽了去,難保不會傳進宣遠帝耳朵裡,屆時對楚南來說又是一個抗旨不遵之罪。滿公公很想告訴他,崢嶸之所以這麼做,都是爲了保他儘快回到大蜀,但是他很明白,這件事絕不能讓楚南殿下知道,否則的話,以楚南殿下的性情,哪怕拼了這條性命,也會闖到宣遠帝面前阻止崢嶸入長春宮。
這樁事,任何人都能知道實情,唯有楚南不能。
滿公公嘆氣說道:“殿下,此事已成定局,今後姑娘便是這後宮裡的從五品小儀,這已經是誰都無法改變的事,還望殿下能夠體諒姑娘。”
“倘若崢嶸當真想入後宮,當日便不會送了香伶進去,本王不相信她是心甘情願,這裡面定然還有隱情!”楚南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抓着滿公公急切地問道,“公公,你是攬星殿裡最年長的來,本王素來都十分尊敬,你且跟本王說實話吧,崢嶸爲何要這麼做?”
那少年焦急的表情盡數被滿公公看在眼裡,他又怎會不知道他此刻的絕望,但這一切又怎麼能告訴他?滿公公的神情看上去那麼難過,然而這難過似乎也僅僅限於離別之情:“奴才知道殿下捨不得崢嶸姑娘,但這是姑娘這是選擇好的路,奴才只求殿下能讓姑娘風風光光、安安心心離開攬星殿,今後到了後宮,也不會被其他嬪妃輕視!”
楚南悽然道:“本王知道,公公以爲本王是在妒忌,公公也猜得沒有錯,本王確實妒忌,但本王更加無法接受崢嶸將自己一生的幸福葬送在這深不見底的後宮呀!公公,你是侍候三朝帝王的元老,見慣了後宮裡的勾心鬥角之事,你覺得崢嶸生活在那樣一個環境裡,她會幸福嗎?一朝恩寵,看似風光無限,若皇上乃是喜新厭舊,一旦崢嶸失寵,她要如何渡過後半生?莫不是就這樣冷冷清清留在長春宮裡蹉跎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