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主殿,崢嶸直接去了關押紅慧的柴房,羅祥跟木棉都在外面守着,見到她到頭,木棉先迎了上去:“姐姐,那個廚娘就在裡頭關着呢!”
“她說了什麼沒有?”崢嶸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問。
“沒有,從進門開始就沒有開過口。”木棉說道,“羅祥把她扔進柴房裡時,她躲到角落裡直打哆嗦,我看我們只要拷問一番,她就會什麼都招出來了!”
“不必了,好生將她看守着便是。”崢嶸說道。
“姐姐,到底出了什麼事呀?”木棉好奇地問道。
“若有其他人問起,你們便說是紅慧犯了事,才被罰關在此處,其他的不必多言。”崢嶸沉聲叮囑他們。木棉察覺出崢嶸有難言之隱,也沒有再追問,與羅祥同時點頭應下。羅祥問道:“姑娘要進去審問她嗎,我現在就開門。”
“不必了,先就這樣將她關着吧。木棉,你一會送些吃食進去,謹慎些,別出什麼錯漏。”崢嶸提醒道。木棉猛然想起當日流星慘死之事,忙不迭點頭:“姐姐放心吧,我會親自去準備的。”
崢嶸點點頭,這才放心離開。她來到殿門,左右看了一眼,尋找巡邏侍衛的身影,等了約莫有一盞茶的時候,便見到有五個身着御林軍服的侍衛齊隊向這裡走來,走在最後之人手腕上赫然綁着一根紅綢。崢嶸心跳加快,不自覺捏緊手裡的字條,那人愈走愈近,顯然也注意到崢嶸投來的目光,腳步漸漸慢了下來。
崢嶸看似不經意地向他走去,將將紙條迅速塞進那人手裡,壓低聲音說道:“煩請交給王爺。”
說完這短短的幾個字,崢嶸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上,她沒有停留,徑直向前走去,而那人也緊走幾步,追上也階段伍拉下的距離,愈走愈遠。崢嶸甚至不能肯定對方有沒有聽清自己所說的話,她停下腳步,緩緩回過頭,那隊侍衛已經消失在宮牆的拐角處。
字條已經送出,上面寫着讓東方玄今夜亥時三刻在曲荷園相見。
這是他們第二次約在曲荷園相見,第一次是爲了林薇兒之死,東方玄讓雅風傳話過來,而這一次,而是崢嶸主動傳話給東方玄。曲荷園離攬星殿較近,園中的荷花池裡剛長出新的荷葉,青青翠翠的分外惹人憐愛,園中假山林立,樹木遮天蔽日,到處都是暗影,夜半時分想在這裡藏身是非常容易的事。
到了亥時,崢嶸輕手輕腳起牀,打開攬星殿後門,趁着夜色掩護向曲荷園方向走去。這個附近是質子的居所,侍衛與宮人相對都比較少,月光灑在湖面上,折射出粼粼波光,夜風搖動枝葉,在風中發現瑟瑟聲響,蟲鳴鳥叫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饒是崢嶸這般從不相信鬼神之人,也不禁有些心驚肉跳。
爲了不引人注意,她沒有點燈,只靠在月光照亮着腳下的青石小徑,來到之前與東方玄相見的地方。這裡是一座由兩座假山相靠而形成的山洞,一顆枝葉茂密的大樹投下巨大的暗影,幾乎將整座假山都罩在中間,崢嶸站在外面觀察了一會,看不見裡面有任何動靜。
風吹着枝椏搖曳,月光從樹葉縫隙投下,將崢嶸的影子割得支離破碎,她猶豫了片刻,才緩緩向山洞走去。不知爲何,她覺得東方玄會在這裡面,她的腳步很慢,身體繃得緊緊的,在陰暗的山洞裡尋找東方玄的身影。這裡伸手不見五指,而前後就是一片明亮的月光,可她已經被黑暗全部吞沿,直到整個身體跌進一個溫暖霸道的懷抱裡,那充滿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美麗的小郡主,你在找我嗎?”
崢嶸奮力掙開那雙手,後退幾步,背部撞到冰冷的岩石,被碰得生生疼痛,眼睛已經逐漸適應黑暗,她看見眼前這個高大俊挺的身影,感受到那股似烈火一般的危險氣息,只想儘快逃離。
東方玄的聲音再次傳來:“我本以爲你不會再願意見我,沒想到你會主動託人傳來紙條,這是不是代表你已經改變主意?”
崢嶸不想跟他多做無謂的爭辯,直接說道:“我今夜過來是想告訴王爺一聲,還請王爺今後與我攬星殿劃清關係,以免有人誤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東方玄眉頭一皺:“此話何意?”
“王爺對攬星殿的幫助崢嶸一直看在眼裡,也很感激王爺能在危急關頭伸手相助,但楚南殿下身份特殊,而我也只不過是區區一名女官,不堪承受王爺如此恩德,還望王爺能體諒攬星殿舉步維艱的處境,不求同仇敵愾,只求平安無爭,求王爺成全。”崢嶸站在與他相距幾步的地方,提防他的靠近,也戒備他的舉動。
東方玄怎會聽不出來她話裡的意思,那聲音更冷了幾分:“是否有人來找你的麻煩?”
“攬星殿的麻煩從未斷過,王爺手握鄭國兵權,無人出其左右,自然不必懼怕。”崢嶸冷淡地說道,“但王爺卻忘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這般無所顧及,崢嶸什麼也不求,只希望攬星殿能平安,王爺若能成全,崢嶸定當感激不盡。”
東方玄步步向她靠近,崢嶸一驚,忍不住向後退去,但她身後已經是冰冷的巖壁,無路可退。東方玄伸手堵住她逃離的方向,說道:“你若不願意說,我絕不強迫,但我也同樣有辦法去調查清楚。”
崢嶸避開他的視線:“王爺馳騁沙場,戰功赦赦,身邊自然少不了欽慕之人,還希望王爺能憐取佳人,莫叫她癡心空付,將這滿腔怒火潑在無關之人身上。”
“你說得人是誰?”東方玄的聲音裡透出一股森寒。
“有沒有這樣一個人,王爺應該比我更清楚。”崢嶸平復下心緒,擡眼直視着東方玄,陰暗中眼前這張狷狂的臉只剩下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反而讓她增添了幾分反抗的信心,“自古癡心女子負心漢,不管王爺當初做過什麼,我與攬星殿都沒必要替王爺去承擔這份罪責。”
東方玄的眉頭漸漸皺起,他多年來一直在塞外行軍,能接觸到的女子寥寥無幾,若真有一個敢在皇后裡圖謀不軌的女子,那唯有玉容郡主!對於這位嬌縱任性的皇親國戚,東方玄從來沒有任何好感,每每見面,他都只當對方是空氣,那頻頻貼上來的身影對他來說只覺得厭惡,從未有過片刻的感動或在意。那日在平陽殿外,他以爲自己已經將話說得很清楚,卻沒想到玉容郡主變本加厲,竟然將苗頭對準了攬星殿!
“她做了什麼?”東方玄眼神驟冷。
“這些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後不要再因爲王爺的私事而牽扯到攬星殿。”崢嶸說道,“楚南殿下乃是質子,身份特殊,本就不能像皇子那般自由,我身爲女官,有責任護他周全,若再有人敢加害攬星殿裡的人,不管是誰,我都不會再輕易放過!”
“你放心,我不會再讓她出現在你面前。”東方玄的嘴角扯出一抹駭人的冷笑,被夜色深深掩埋。崢嶸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將那用布包好的毒茶葉遞過去,說道:“請王爺代爲轉告她,今日之事,我只當沒有發生過,但若再有下次,我會讓她親自嚐到苦果。”
東方玄伸手去接那包東西,順勢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抱進懷裡:“我早已說過,你不必去做任何事,因爲任何一個傷害你的人,我都不會放過他。”
崢嶸掙脫不開,抗拒地說道:“那就請王爺放開我。”
“你的意思是說我纔是那個傷害你的人嗎?”東方玄一隻手箍住她的腰身,一隻手擡起她的下頜,嘴角噙着一絲邪笑,“沒關係,就算你現在覺得這是傷害,總有一天你會承認我的存在。你會一直等,等到你願意承認的那一天。”
“承認什麼?”崢嶸不再掙扎,只用那清冷的目光看着眼前這危險的男子,“是承認我恨你,還是承認我帶給我的災難?王爺,道不同爲相爲謀,你有你的陽光大道可走,沒有必要跟我一起去擠那獨木橋。”
“獨木橋若是太擠,我便揹你過去;橋下若有刀火山海,便讓我爲你墊底;你在人間,我便陪你看盡繁華盛世,你若去地獄,我也會追隨你走進六道輪迴。”東方玄擁她入懷,在她耳邊低喃,“你信或不信,都不會影響我的決定,此生此世,我只會爲你而活。”
那一字字一句句,像一把鐵錘在敲碎崢嶸心底的防線,她從震驚中回過神,從東方玄懷裡逃開,望都沒有再望他一眼,轉身飛奔離去。
這個男人太危險了!
越靠近他,就越無法抗拒,難道他就是自己命中註定的劫數嗎?
崢嶸匆忙跑回攬星殿,直到掩上殿門,她才鬆了口氣,一聲咳嗽卻在這時從她背後傳來。崢嶸嚇了一跳,轉頭看見滿公公不知何時就站在院裡,深邃的目光正穿過夜光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