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也拿着啤酒走後, 澤居晉轉身對陽傘下的香川揚了揚手:“我去曬個太陽,香川桑請慢用。”
香川一邊稀里呼嚕地吃刺貝和烤魚:“喂,太陽鏡忘記了。”遞給澤居晉之前, 拿在手裡看看, “什麼牌子的?”
“dolce gabbana。”
“泳褲呢?”
“adidas。”
香川手中烤串一丟:“那麼沙灘鞋呢?!”
“這個有點記不得了。”
“記不得不會看!”
低頭看了一看,答說:“應該是puma。”
香川轉眼又看見他手上的腕錶:“那個呢?總不會也是外國牌子吧?”
“……blan。”有點不耐煩了,開始捋頭髮。
香川很生氣的樣子, 大力捶桌子:“什麼什麼?!聽不懂!”
“潛水用腕錶而已。”
“嘖嘖嘖, 所以我就對你看不順眼, 號稱福井人, 卻一口東京口音,這也就算了, 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衣服鞋子乃至手錶全都是國外的牌子!唉,真是不討人喜歡的傢伙!我說澤居, 今後要支持我們國產貨才行。”咕嘟咕嘟灌下去幾口啤酒, 又拍桌子, 氣憤道, “還有女朋友也是!聽說昨天帶了個外國妞回來?這樣可不好!我們日本妞這麼多,這麼好, 這麼溫柔, 就比如百合……喂,百合,快過來!有烤魚吃!”
女癡漢百合好不容易忙完工作,追到海邊來, 嘴裡叫:“晉醬,我來給你塗防曬霜啦——”
香川指着遠處跑來的百合,教訓後輩澤居晉:“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們日本妞!多溫柔?多溫婉?多麼漂亮!”等百合過來後,遞給她一串烤魚,然後豎着眉毛衝澤居晉喝道,“我簡直要被氣死了!老規矩,自己看着辦!”
澤居晉一臉的生無可戀,慢吞吞地趴到地面上去,雙手撐在身體兩側,在大太陽底下做起了俯臥撐。
五月全程開啓路人甲模式,在一旁看笑話看到現在,見澤居晉臉上跟吃了翔似的表情,再也忍不住,偷偷悶笑出聲,香川這時終於注意到她:“啊咧,這是哪位?”
五月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沙子,指指地上做俯臥撐的澤居晉:“昨天跟他過來的外國妞,不好意思。”
“欸?!日語都聽得懂?”香川明顯吃一驚,手裡一串黑乎乎的不知道什麼玩意兒“啪”地掉地。
“當然,日語一級來着。”
“失禮失禮!雖然不知道一級是什麼等級考試,但聽上去很厲害的感覺,搞不好水平在我這個日本人之上。”在沙灘褲上擦了把手,伸過來和五月握了一握,“小生香川直樹,在附近的若狹灣青少年自然之家任飼養員一職,幸會幸會。請問……”
在做俯臥撐的澤居晉被太陽曬得汗流浹背,忙裡偷閒說:“叫她sa醬好了。”
五月說:“請多關照。”
“sa醬哪裡人?在日本工作嗎?”
五月笑:“中國人,在上海工作,做翻譯。”
“真是太厲害了。”香川由衷讚歎,“一個女孩子,在大城市的公司裡面工作,而且還是翻譯,真是了不起,小生自愧不如,慚愧慚愧。”
五月被他誇得臉紅:“哪有這麼誇張。”
百合插話說:“他說的都是真的。”
“對。”香川點頭,“我爲什麼這麼說呢,因爲我也在大阪闖蕩過,知道大城市生存不易。話說,我學校畢業後,不想在小地方虛度一生,就辭別我爸爸他老人家,隻身一人去了大阪,在一家不動產中介公司找了一份工作,結果才幹了半年就撐不下去了。從早到晚出去發傳單,拉客人,但還是完不成指標,天天被課長罵。半年之後,身體就出了毛病,整夜整夜睡不着,飯也吃不下,頭髮幾乎掉光,而且不敢見人,再後來……”
澤居晉三十個俯臥撐已經做完,站起來擦手擦汗,一邊替他總結說:“再後來就成了神經病。”
百合補充:“對,在若狹灣一帶很有名氣。”
五月轉着眼珠子,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想笑不敢笑。
香川又點頭,以示百合和澤居晉所說屬實,指着自己腦袋說:“就是這裡,壓力太大,導致這裡出了毛病,後來就愛上了吃玻璃。美味是一方面,論起這玩意兒緩解壓力的效果來,只能用拔羣二字來形容。每天出門時,在包裡放好幾塊玻璃,見客人或是聽課長訓話之前,先要嚼一上塊,否則頂不住。”
五月:“……”
澤居晉頗爲熱心地指點她說:“可以請他吃給你看。”
百合就負責補充:“對,香川桑人很親切的。”
和香川一起燒烤的閒人也圍過來,拿出手機,一臉期待:“香川桑,錄下來沒問題?想拿回去給家裡幾個小崽子看看。”
香川環顧四周:“這裡好像沒有碎玻璃……自從回到我們福井後,毛病全好了,就再也沒有吃過了。而且,我也不是隨便什麼玻璃都吃的,首先要透明無色……”
五月頭上三條黑線外加瀑布汗。一個兩個,都是些什麼人?
香川找了一圈,沒找到碎玻璃,頗有些掃興。邀請五月說:“我們若狹灣青少年自然之家,有興趣去看一看嗎?”
她請示澤居晉:“我可以去看看嗎?”
澤居晉擺手:“去吧去吧。”
若狹灣青少年自然之家就在六七百米開外,走走就到。其實就是一家小型水族館,裡面養着周邊海里出產的各種生物,共有兩個樓層,一樓可以買小魚苗喂大魚,還有一個touch pool,裡面養着海星寄生蟹等,五月擠在一羣小朋友中間抓了看,看了抓。
二樓則是則是大大小小的玻璃缸,除此以外,還展示有古代人所用來打漁的漁網,運輸魚用的扁擔和竹筐等。水族館面積不大,魚的種類卻很多,挺有看頭。
五月走馬觀花看了一遍,香川跟在她後面爲她講解,對每一種魚都如數家珍,看得出來,其人是發自內心地喜歡這份工作,並以這份工作爲榮。
五月感慨說:“真是有趣的地方,在這裡工作肯定很開心吧。”
香川得意道:“那還用說,我們地方很小,但在小朋友裡面很有人氣,是若狹灣必來的景點之一。澤居小時候每到暑假過來,天天都和他媽媽到這裡來玩耍的。”
“香川桑和他一起讀過書?”
香川笑起來:“怎麼可能?他在東京一路讀到大學,我在可是連東京都沒去過的人。”
五月誠心請教:“香川桑對他發號施令,難道不是他的前輩麼?”
香川眨眼:“我爸爸他老人家是這一帶很有名的衝浪教練,託他老人家的福,我從兩歲起就開始獨立在海里游泳了。現在想想,我沒被淹死,也沒被海浪捲走,真是多虧了八百萬神明的保佑……至於澤居那傢伙,他跟我爸爸他老人家學過游泳和衝浪,我爸爸不在的時候,都是我指導他們的。在這一帶衝浪的傢伙,見到我,哪個不得恭恭敬敬行禮?我說的話,誰敢不聽?一句不聽,馬上給他丟到海里餵魚去。”
五月嘻嘻笑:“這樣啊,還以爲香川桑和他是同學呢。”
“我怎麼會和那麼不討人喜歡的傢伙做同學?”
“香川桑那麼討厭他,就因爲他不支持國產貨?”
香川想起外國妞的言論來,感覺有點不好意思,嘿嘿嘿笑了起來:“我這樣說,純粹是因爲看他不順眼。首先,那傢伙是個假冒福井人的東京人。其次,還是個變態。他從小時候起就和我們這些人格格不入,不玩泥,不爬樹,不捉鳥;身上衣服總是乾淨整齊,和人說話彬彬有禮,從沒聽他用錯過一次敬語,皮膚也永遠白白淨淨。鋼琴會彈,英語會說,在公司裡不僅能夠順順利利幹下去,年紀輕輕便出人頭地……明明是東京大阪那種地方纔會出產的變態,竟然好意思聲稱是福井人。”
五月點頭:“也是哦,這樣一想,的確是有一點。”
神經病香川遇見知己,心情很是激動:“對吧,我們若狹灣這一帶哪出過他這樣的變態?所以一看見他,我就生氣,就忍不住要嘮叨他幾句。”
“可是,明明生在東京,長在東京,爲什麼要說自己是福井人呢。”
“我猜,大概因爲他是個變態吧。”
香川說話太有趣,五月嘻嘻哈哈,樂不可支。
香川說完澤居晉的壞話,問:“明天還來嗎?”
“看情況,有時間的話,應該會來的吧。”
“那,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神經病香川和她話說得投機,送她一罐桃子味的果汁飲料和一小袋薯條,鞠躬把她歡送到門口:“丸子和太郎情緒有點不太穩定,剛剛好像又打了一架,我要去勸解勸解,讓他們早日和好,和平相處。恕小生不能遠送,sa醬一路慢走。”
五月抱着他送的飲料和零食,一邊向他揮手:“去吧去吧,代我向丸子和太郎問好,說我有空再來看它們。”
丸子是一條八目鰻,太郎也是一條八目鰻。
和香川告別後,五月原路返回,路上經過一大片森林,看到有人帶着小孩子在森林的空地上露營或是燒烤。她用吸管喝着飲料,慢慢走着,心內暗歎,真是好地方,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再來。
回到山椒莊後面的那一片海灘,看見澤居晉正枕着手臂躺在沙灘上曬太陽,百合抱膝坐在一旁,癡癡迷迷地看着他笑。
五月走到他身邊去,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的臉,向他彙報這一天以來的感想:“哎,澤居桑,感覺山椒莊的人和周圍鄰居們都很可愛呢,這一帶每個人都這麼可愛嗎?”
說話時,把香川送她的零食撕開來吃,口撕得太大,兩根薯條掉落到澤居晉臉上,澤居晉撿起來一看,氣得一下子從沙灘上坐起來,拉着一張臉訓她的話:“又隨地亂丟垃圾了?撿起來!這裡的沙灘,一丁點兒都不許你污染!”
“我忘了,還有個一丁點兒都不可愛的人在這裡,撿就撿,哼。”
作者有話要說: 日本人發郵件,經常自稱“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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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更新時間,大家覺得是凌晨一點好還是恢復到以前早上六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