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彎曲曲的石子,曾經在我看來是充滿了無限的自然美,然,此時卻是顯得礙眼而咯腳,花花綠綠,只是覺得眼暈。
“哎?主子?”小夜趕忙湊上前,扶穩住我的身子,“您這是怎麼了?”我
跌跌撞撞的,遠遠望去,就如同一個醉鬼,我揚起了手臂,“無礙!”語氣中自是夾雜着一種自暴自棄的沮喪。
“主子,您走錯了方向!”小夜無奈的拉扯着我的手臂,又是回到了殿宇的方向,邊走邊擰着眉頭,不時的向我投來擔憂的目光,待我坐到牀榻之上,她又是反覆的在我眼前晃盪,端着茶盞,抑或提供着茶點,真是想盡了法子讓我開心,“主子,您別不說話啊?皇上可是特意的吩咐過奴婢了,您要是有個好歹,讓奴婢去怎樣交差啊!”
我依然面無表情的直視着前方,眼神空洞不已,恁是百思不得其解,到底生了何事?爲何只是纔不過一個月時日,西西公主就懷有了八皇子的子嗣?腦海中不斷的回想着八皇子曾經對我的甜言蜜語,想着他隱含的各種誓言,這般的感人肺腑,至今想起亦是會淚眼婆娑,可眼下
“小夜,皇上爲何今日會同意讓我出了這道門?”
她一聽到我的問話,頓時踏實了許久,嘴角展開了笑靨,將手上的茶盞放回了桌上,“奴婢不知,”又是擡起了頭,“可皇上有笑着和李公公說了句,‘終還是不過如此!’當時奴婢正好爲主子您送午膳,恰好聽到了,當時奴婢想,皇上這是說誰呢?可奴婢深知,這皇宮內院,不可妄加揣測主子們的心思,遂,也就不甚在意。”
我點了下頭,心中上卻是瞭解了三分,只怕是因爲八皇子的屈服,讓他寬了心,於是給了我幾分的自由。他根本在觀望,在甲度我和八皇子的關係,同時又是想要藉着八皇子來和日月國攀交,好一個一箭雙鵰!只是誰人能知,在他光鮮的背後,又有多少人是爲他犧牲,愛情,親情,甚至友情。
“主子要不要吃些個東西?”
我搖了下頭,“你下去吧!”
“主了”她看到我直躺向了牀榻,不敢再吱聲,折身走了出去,將門虛掩,再次扣上了鎖。
我雙眸睜開,有些無神的望向窗幔,一切皆是如此的陌生,不該是這樣的,這個世界亦不屬於我,若是沒有我的存在,只怕八皇子亦是會爲了達到他的目的,和西西公主成婚吧?皇上、八皇子、抑或是三皇子、十三皇子、顎妃等等,他們每一個人皆有自己的拿去,他們該是屬於帝王之家的人,獨立的存在,自私的生活,無情的面孔,該是他們的原貌!
我破壞了原有的一切,是我起初讓這個前行的軌道有些個偏離,皆是我的錯,差點險些讓這個世界生了重大改變。現下,終於又是回到了原軌道,上天懲罰了我,它在告訴着我,這裡不該是屬於你,沒有你的任何位置存在,不要再有所冀望了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回往事,皆已成空,還是,各歸其位吧!”
難道這就是我的終結?心有不甘,實是心有不甘啊淚水順着眼瞼滴落到了牀榻上,溼了衣襟,頭
兩日後,外面本還站着崗位的奴才、丫環們如今卻已是不見了蹤影。我端坐在牀榻上,顯得有些無精打采。拿起筷條隨意的吃了兩口食物,又是放下。
“主子不再吃些了嗎?”小夜望着我,“是不是不合口味,若是如此,我知會廚子們一聲,讓他們再給您重新端上一盤來!”
我搖了下頭,端起旁邊的水杯淑了兩口,又用巾帕擦拭了下嘴角,“今日怎地這樣清淨?昨日和你在外面聊天的那人小丫頭呢?”似乎兩人很是投緣,一起嘰嘰喳喳的聊了個半時辰。
小夜縮了下脖子,臉色‘刷’的紅了起來,“還請主子恕罪,是不是擾了您的午休?”又是吐了吐舌頭,“她是奴婢的老鄉,一直是平妃娘娘身邊的丫頭,很是得寵呢。”眼神中充滿了羨慕,“今兒個一早她就隨着平妃娘娘到八皇子府上去了,說是要去拜賀,恭喜八皇子妃有了子嗣,”又是瞥了瞥嘴角,“不過走個儀式!”
我纔要端起茶盞的手一頓,心中彷彿被狠狠的紮了一般,尤其是對‘八皇子妃’和‘子嗣’兩個詞彙感到了異常的敏感。
“主子慢些喝水,剛剛沏好的,有些燙!”
小夜的話登時提醒了我,待我一恍神,竟是現杯子不知何時已是到了路邊,‘嘩嘩’的燙水順着抿緊的嘴角流了下來,我趕忙將杯子拿開,幾乎快要是‘扔’到了掉上,又是用着一旁的盆子裡的涼水拍打着自己的嘴角處。
“主子怎地又是這般心不在焉?”小夜皺着眉頭,從後面找來了一條冰涼巾帕,“快用這個敷敷,要不明兒箇中了可怎好”
我接了過來,嘴角稍是扯動了下,不禁泛了絲苦笑,“你怎沒去?”冰涼的巾帕碰上火辣辣的地方,甚是舒適。
他撅了下嘴,抱怨着說道,“奴婢後面沒人依仗,不像他們,主子皆是有勢的!不過,坦言之,奴婢想去,聽說這八皇子妃甚是親切,昨日小六子去送禮,回來時還帶了好多的東西呢,皆說是八皇子妃所贈,八皇子妃和八皇子兩人很是恩愛,讓奴婢也當真見識了,原來真愛可以化解一切,就連人的品性亦是可以!”擡頭望向我,“主子何故又是擰起了眉頭?”
我身子向後閃了下,坐在了黑木椅上,恰好外面的陽光打在了我的身上,好像一瞬間我才曉得自己的身子是如此的冰涼,而外面和煦的暖風吹得我煞是舒適,禁不住我又是向窗子靠了靠,貪婪的吸取着這溫暖的陽光味道。
“主子不要靠了,小心一會子掉下來!”小夜拉扯着我的手臂,恁是怎樣亦不肯放手,“您不曉得這扇窗子不安全的。”
“是嗎?”我嘴角勾了下,向窗前伸出了五指,遮擋住了眼前耀眼的光束,“小夜,你說,若是今日我就這般的掉了下去,會有多少人傷心?”
“主子!”小夜‘噗通’一聲嚇得跪倒在地上,眼淚股股流下,“您不要這樣嚇奴婢好不好,奴婢自知命兒不好,不能和其他姐妹們相比,但還不至於落了個連小命亦是要陪上啊,奴婢還想今兒個年底回趟老家,去看望家中父母呢嗚”越的抽噎,“奴奴婢實是想念他們啊,已已有整整七載春秋了!”
望着她顫顫的身子,我的心下一軟,竟是愧疚得好想抽着自己的耳巴子。
我這是在幹嘛啊?何苦嚇壞了這樣一個苦命的孩子?又是犯得什麼病,會說出那番話語來?
我趕忙站起身,上前扶起了小夜,“好了好了,的拍撫着她的脊背,“不要哭了,我知曉,剛剛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你怎會當真啊。”我假意的笑道。
“這這怎能隨意拿來開玩笑呢?”她雙眸中依然不斷的流着淚水,“奴婢身子骨賤,本就沒有人疼惜,奴婢認了。可主子呢,吃好喝好又是住好,還有何不滿足呢?孃親小時總是在奴婢耳邊教誨道,人要知足常樂,現下奴婢只要有個能長壽的主子,亦就心滿意足了。嗚”
我的心莫名的再次一顫,多麼淳樸的話語啊,這該是何種境界?她能在如此污泥的浪沙中,在一個滿是銅臭味道的世界上,還能如此的保持着清潔與知足常樂,的心態,是何其的可貴!而我呢?本還是個心理醫生,可隨着這股股大浪,根本就連那小小的誘惑都變得銳不可擋,隨波逐流。如今只是一年間,彷彿自己一下子過了十年般。心情大起大落,經歷了分分合合的驟變,亦是感受到了離別的苦痛,還有別人陷害與不忠,我變得不再似剛來時一般的信心滿滿,而是一再的疑惑與猶豫。
“主子斷不要這般了!”使勁抓着我的手腕,搖着。
我點了點頭,長舒了口氣,“若是有一日你現你周身的親人離你遠去或是他們背叛於你,你當如何?”
她擡起了頭,抽噎聲依然不斷,“奴婢的親人甚少,只有父母,但起初他們送奴婢當宮女,就是爲了多賺些個銀兩,她們經常口中掛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啊,早晚有一日要是人家的,念我們養你這樣大,這些換來的銀兩就當是送給我們的養育之費”
我愣了下,天下間怎會還有這樣的父母,真是氣憤不已。
可小夜卻是依然的不溫不火,斷斷續續的說道,“可奴婢不氣,她們是我的親生父母。若是沒有他們,奴婢就來不了這個世上,更是見不到這花花草草,真的很美,奴婢已是足夠了,只要他們能在奴婢心中擔一個分量,不要讓奴婢的心靈一片空虛,我已是很感激。”
聽到他的一番話語,我的心中淤塞頓時敞開了許多,竟是一下子豁然了起來。我不再吱聲,就這樣靜靜的坐着,後面的陽光顯得柔和了許多,不再刺眼,而是淡淡的溫暖。
是啊,我何必要求這樣多呢?能來到此,就是一番的歷練,一番寶貴的記憶,我有何怨言呢?這些無法用錢來衡量的記憶將會伴隨着我一世,一直會到老,我嘴角勾了勾
又是過了七日,皇上對我的守備可謂是一日比一日的鬆馳,可每當我要走向八角亭,抑或是出了這個院落時,皆會有人衝來,將人攔截住。無可奈何下,索性我就坐在了屋中,不聞外面事,只是偶爾從小夜口中得知,就如今日。
“你說皇上今日舉行狩獵?”我驚訝的問道,“連同衆皇子和大臣們?”
“是的!”她疑惑的望向我,怕是不曉得爲何我會如此激動。
我笑了開來,這是自軟禁以來的第一次真心笑容,“小夜幫幫我。”我拉扯住她的手臂,“想辦法要我去望望,只要一眼就好,我好久沒有見過這樣熱鬧的場面了!”其實,心下想的,唸的皆是一個人!
“主子,這可不是鬧着玩的,那裡不是所有都能去的!”
“我曉得,可圍場不是正需要丫環伺候嗎?小夜,你該是懂得我的痛苦,整日無人理睬的生活真是快要難以忍受,讓我出去透透氣,就一下,就一眼,好不?”看到她的猶豫,我繼續說道,“我保證就一眼!”着急得竟是連聲音都變得隱顫。
“好好吧!”她瞥了瞥我臉上的急色,心下放軟,“但您可要按照我說的。”
“恩,好!”我笑得張開了嘴,好似是喝了滿滿的一罐子蜜水。
說完,她就找來了一套丫環服飾和胭脂水粉,像上次一般的對我進行了一番的打扮,又是進行了幾句叮囑,什麼不要搭茬兒,少說話,只要站着就好,凡事有她而去,但是給我的時間亦是很短,最多是隻能瞧半個時辰,不管怎樣,就得要撤離,我不停的點着頭,待一切完畢,兩人紛紛向南行去。
圍場上,凜冽的狂風呼呼的颳着,下了兩天一夜的鵝毛大雪現已化爲了冰凍,遮天蔽日,此時四周的森林、草原、山崗、小溪都白茫茫的一片,從遠處望去,無邊無際。等待了三,終於雪霽天晴,火紅的太陽照耀着銀裝素裹的大地,讓人看得無不怔,禁不住出感慨‘好一片聖潔的冰雪世界!‘
這一日早,皇上召集了全部人馬球聚集到了這裡,但凡上下五品以上的大臣,皆攜帶家眷來此行獵。皇上穿上了毛朝外的貂皮大衣,背上箭囊和佩劍,橫弓掛在背後,顯得精明強幹。而其他的大臣們亦是不敢有所懈怠,縱使是不會打獵的人,皆還是按照皇上的指示,穿上了保暖衣裳,將自己裹得異常嚴實,有人甚是搞笑得只露出了眼睛在外面,好像是一個賊一般。傻頭傻腦的。但誰也不敢去掃了皇上的興致。
一旁的女子們笑得花枝招展,打扮得更是美豔動人,臉上脂粉淡抹,脖間繫着白色的貂毛,襯托着臉蛋兒更是白皙,一副瘦弱嬌小的身子在上等的狐皮斗篷照映下,更是婀娜多姿,舉手投足間,皆是刻意的帶着大家風範。然那一雙雙的眼眸卻是房間的總是瞧向皇后面的八皇子身上!
八皇子面無表情,嘴角稍有笑容,一雙惑人的眸子淡淡的掃下了全場,有意無意的向那羣女子中望去,又是繞過了衆人,向最後一排那不幹瞪眼的丫環與奴才們巡視着,削尖的下巴好似更是瘦削了幾分,本就白皙的皮膚在陽光的照耀下,更是美得如羊脂,吹彈可破,一點不比那整日吃着上好的燕窩女子們差,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豔羨不已。他轉頭和一旁的八皇子妃笑了笑,用纖細而白淨的手指捋着被風吹起的絲,遠遠望去,真是一副絕美的畫面。
我和小夜站在妃子們的後面,躲避得甚是隱秘,大家衣裳的顏色本就一樣,遠遠看去,根本不曉得誰是誰。我纔要擡起頭,此時卻感受到了一雙熱切的目光投來,趕忙收回了放肆的雙眸,不敢再次隨意的四處亂望,低垂下了腦袋。
“小心一些,若是皇上看到,奴婢定是要完了!”小夜警告我道。
我瞟了她一眼,給了她一記安撫的眼神,要她甚是放心,斷然不會給她帶來麻煩。
“這次咱們行獵,朕要單槍匹馬,李狀元和李將軍、左右二位丞相一道,三皇兒和七皇兒、十皇兒、十三皇兒一道,八皇兒自行一道,剩下的皇子們和文官們一起,至於武官司,朕按照等級已是分好,一會兒子,大家到李公公那裡去看看!”皇上擺了下手。
說着全場稍有所騷亂,而一旁坐着的妃子和夫人們,更是臉上顯出了狐疑和擔憂。
畢竟皇上身子高貴,如此的冒險,實是不妥,一則在冰天雪地裡出來覓食的野獸早已飢腸轆轆,飢不擇食了,萬一皇上撞上了如狼似虎的猛獸,如虎、豹或是黑熊或是餓狼,豈不如羔羊送入虎口?再則這雪野漫無邊際,萬一皇上迷失了方向,或陷井了雪窟,或滑入了山谷,抑或是遇上了歹人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皇上,這實是不妥當吧!”皇后娘娘左右巡視了圈,勇敢的上前一步,“您斷可不要因心血來潮,就執意要獨自出獵,這冰天雪地的,若是出個意外”
“哎?”皇上用手比了下,臉上稍有怒氣,“能有何意外?婦人之見!這圍獵講究的就是一個刺激,朕一直以來坐於朝廷之上,壓力重重,想要徹底的舒緩下自己,難道亦是不可嗎?”
“臣妾錯了!”皇后娘娘無奈的退了下去。
而後面的盈妃調皮的笑着跑來,“皇上,若您是執意如此,那臣妾亦是想要隨您,”表情帶着哀怨,“您前幾日可是對臣妾說好了的,今日會帶着我一起,讓臣妾同您一起感受這份刺激!”
“哈哈愛妃難道真的不怕?”皇上大笑不已。
“不怕,皇上不怕,臣妾有何懼之?”盈妃臉上閃着一抹勇敢。
“好,好!”說着,將盈妃一摟,翻身坐上了馬匹,又是望向衆人,“若是你們中的愛妻亦有像盈妃這般膽大的,可自行帶上,今日朕就我帝都的女子該是有多麼的勇敢!哈哈”
一番話說完,大臣們皆是看向一行女子處,而她們只是搖頭擺手,口中推卻着‘不行,不行’。
而站在遠處的西西公主更是不用多說,她本就是懷孕一個月有餘,現下當是保護得緊,臉上盡顯嬌羞與初爲人母的嫵媚。
“這幾日爲何沒有見到平大夫啊?”突然不知實事的上書房大人隨口問道。
站在他身後的李狀元假意咳嗽了下,笑着回道,“難道上書大人不知,這平大夫被皇上派去南下行醫,且說那流行的瘟疫,真是作惡多端,殘害了我帝都不少的平民百姓,恰好平大夫懂得此醫術,就自的留在了那裡,現下已是快要度過了危險!”
“哦?”李將軍上前一步,“爲何我亦是不知此事?”又是多瞧了兩眼八皇子,而八皇子卻偏偏好似沒有聽到一般,依然對着西西公主淺笑不已,不置一言!大家相互覷看了一眼,自知無趣,就不再提及。
然而,我的心卻是越的感到了疼痛,帶着絲不敢置信。
“主子,咱們該是回去了,一會兒,若是一封了圍場,只怕咱們想走都走不了了!”小夜在一旁小聲的對我說道。
我低垂着腦袋還是在向遠處的那抹高擋的身影望着,顯得依依不捨,“再等一會兒!”心中彷彿還有着期待。
“您總是一會兒一會兒的,奴婢只是知曉,再一會兒就真的要完了!”她上前拉着我的手臂就向下行去,根本不容得我的反應,我才又是扭頭望去,竟是看到八皇子站在西西公主的身前,臉上的笑容溫和,用手不停的拍撫着她的頭和肩膀,好似在安慰,又似在叮囑,那曾幾何時惑人的笑容,現下竟是如此的扎眼,只因他不再是對我!
“您可千萬不要再給奴婢開什麼玩笑了!”小夜近乎哀求的說道。
我的眼圈禁不住有些紅潤了,點了下頭,向前邁去。
平凡,該是心死了吧,這下終究是一切皆看到了,並不是什麼詭計,什麼難處,而是他們真心的喜歡上了對方。你該是退出了切已是歸爲了原點!
我向前走着,根本未注意到腳下有個石子,只的邁着,突然身子一個不穩,即將就要向後面折去。
“小心!”一股熟悉的氣息貼了過來,緊緊的將我摟入了懷中。
“主”待小夜看清了眼前的人,登時變了臉色,“八八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