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夫·唐克斯 憶)
這裡的空氣與東方的家鄉有着不一樣的味道。
杜恩鎮的建築全是低矮的瓦房,整個鎮上瀰漫着大海的鹹味,海鷗時不時在空中盤旋,石頭鋪的小路曲曲折折的繞過每家每戶。
回頭看去,詹姆的房子不大不小,籠罩在一片陳舊的灰色之中。
這輩子可能再也回不到東方了,黑暗降臨帶給家鄉的一幕幕恐怖,直到多年後的成年魯夫加入光盟衛時,仍會時常出現在他的夢中。
此刻的他走在石頭路上,心情始終無法有所好轉,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像父親那樣喜歡上每天在大海上面漂泊的生活。
杜恩鎮的中心是一個圓形廣場,中間立着一座高大的怪物石像,粗大的蛇身高高立起,上面頂着九個腦袋,除了最中間是一個張着血盆大口的蛇頭,其餘圍在周圍的八個都是人類的面孔,但表情各異,如同真的人臉被石化一般生動。
魯夫站在下面,不知不覺盯着它看了好久,不知爲何有一種感覺遍佈全身,就像是所有的希望都被漸漸抽走一樣。等他意識到這一點,便趕忙將目光移開。
這難道就是詹姆所說的九頭海蛇雕像?魯夫心中想到,暗自出神。
越過冰冷而又晨霧濛濛的大山,
劃過浩瀚而又神秘莫測的大海,
我們一定要趕在天亮之前出發,
把那久已忘卻的力量尋回眼前,
古老的傳說不止是美麗的神話,
生活安逸的人們何時才能記起,
聖戰毫不猶豫將罪惡之源釋放,
九頭海蛇是那不能忘卻的回憶。
一首婉轉悠揚的小調傳入魯夫的耳朵,是一位提着漁網的漁夫路過此處,一路走一路唱,看樣子今天一定是有着不錯的收穫。
正當魯夫還沉浸在那段歌謠的旋律中,並納悶爲何要在城鎮的中心立一座如此詭異的石像時,突然被一個不知從哪丟來的石塊砸重了頭部,鮮血瞬間流過面頰,銀白色的頭髮在血紅色的襯托下更是顯得格外奪目。
“哈哈,我打中白毛怪了。”
魯夫忍着疼擡起頭,他看到衝他丟石頭的,正是在碼頭時,對着他頭髮指指點點的那些孩子,大約有七八個,每個人都穿着破破爛爛,露着腳趾的破布鞋,細細的腳腕露在不夠長的褲腿外面,頭髮像是許久沒洗,上面沾滿了泥水。
魯夫用手捂着不斷冒出的鮮血不知所措,那羣壞孩子跑過來圍在他身邊,“白毛怪,白毛怪”不住的喊着。
他甚至感覺已經有拳頭開始落在自己的身上。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打倒在地,疼痛一陣緊過一陣,但他還是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聲音。
“喂!你們又在以多欺少了,可真夠勇敢的。”
壞孩子們暫時放棄了對魯夫的拳打腳踢,魯夫感到頭暈目眩,而且快要吐出來了,他強忍着疼痛睜開雙眼,鮮血已經模糊了他的視線,他躺在地上,模模糊糊的看到前方有一羣孩子正扭打在一起,漸漸的,他失去了意識。
昏迷中的魯夫彷彿又被帶回到了那個他不願意回想起的夜晚,母親拼了命的衝出房間,將生的機會留給自己。
似乎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木板牀上,他下意識的想要起身,頭部卻傳來了一陣疼痛,使的他禁不住“哎呦”了一聲。
“老哥,快過來,他醒了。”
魯夫聽到屋子裡有個男孩在說話。
“吉拉德,把他扶起來。”
另一個男孩說道,同時端來一杯清水。
魯夫這纔看清他所在的地方,應該是一所漁夫家的房子,屋內光線十分陰暗,幾扇漁網掛在黑色的磚牆上,不高的房樑上面,幾條被醃製過的鹹魚懸掛下來。
最令他感到有意思的是他面前的這兩個男孩兒,年齡應該跟自己差不多,而且兩人長的幾乎一模一樣,應該是一對孿生兄弟。
“是你們救了我嗎?”魯夫喝下一杯水後,試着問道。
剛剛第一個說話的男孩兒聽後哈哈笑了笑,“不是我們還能是誰,爲了救你,我還掛彩了呢,看這兒。”
他指了指纏在頭上的布條,下面滲出隱隱約約的紅色,“說吧,怎麼感謝我們。”
“吉拉德!”
另一個男孩兒嚴厲的瞪了他一眼。
被叫做吉拉德的男孩依然嬉皮笑臉,“哎呀,我跟他開個玩笑嘛,用不着老是對我這麼嚴肅吧,老哥,咱倆當中受傷的那個人可是我,等老媽回來後,還指不定怎麼兇我呢。”
“我叫傑羅·裡維斯,他是我的孿生弟弟吉拉德。”
傑羅沒再理會吉拉德,而是看着魯夫,“我從來沒有見過你,你不是鎮上的人吧,這一頭白髮,見過的話,不可能沒有印象,而且你也絕不像是那些來自東方國度的逃難者,看你的這一身穿着,應該是某個地方的富家公子吧。”
“不用看他的模樣也知道他是個外來戶。”
吉拉德拖着腔調說道,“要不然怎麼可能會傻乎乎的一直盯着那尊倒黴石像看個沒完呢。”
“我確實不是這個鎮裡的人。”
魯夫喝了杯清水後,感覺好了很多,“但我也是從東方來的逃難者,我是跟着我父親來到這裡的,我父親是鹽貿商人,也是黎明號的船長。哦對了,我叫魯夫,魯夫·唐克斯。”
傑羅用手縷了一下自己那亂亂的頭髮,“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呢,來自東方的富家公子。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在這裡遇到那種事情。那些傢伙在鎮裡胡鬧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總是喜歡欺負剛來到杜恩鎮的外地孩子。”
“是啊,老哥。”
站在一旁的吉拉德說話了,“我們再去把那些傢伙教訓一頓吧,這次帶上白毛——呃,帶上魯夫,我們三個一起去。”
“別胡鬧了,吉拉德,還嫌老媽不夠生氣嗎?”
“好啦,好啦。”
吉拉德顯的很不耐煩,“別總是老媽老媽的,好像什麼都是我的錯,你從小就什麼都比我強,連打架都是我受傷。”吉拉德用手拍了一下纏在頭上的布條,“老媽當然什麼事情都向着你。”
魯夫看到吉拉德好像真的有些生氣了,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便希望能夠趕忙轉移話題,“你們剛剛說的那尊石像,我不太明白,爲什麼不能一直盯着看?”
“那是一尊不詳的石像。”
吉拉德搶在傑羅前面解釋道,“傳說在那裡面,封印着真正的九頭海蛇,聖戰時期遺留下來的一頭古獸。如果有人長時間盯着石像看,不久後便會有倒黴的事發生在他身上。”
“的確是這樣的。”
傑羅跟着說道,“鎮裡的人一般都會繞着它走。”
“所以你在看完石像後就捱揍了。”
吉拉德輕描淡寫的說道。
魯夫聽完後將信將疑,不過他回想當時盯着石像的時候,感覺確實不怎麼好。不管怎樣,以後再需要經過石像時,注意不要看它便是了。
“謝謝你們兄弟倆救了我,我感覺自己已經好多了,我想我該回去找我父親了。”
說着,他試着從木板牀上下來,可是剛剛把身體坐直,一陣眩暈再次衝上頭頂,不禁又一次“哎呦”一下喊出聲來。
傑羅趕忙上前扶住他,“你頭上的傷口挺大的,還不可以劇烈的晃動。”
“你就先在這裡老老實實的多休息一會兒吧。”
吉拉德說道,“順便可以給我們說一說關於戰爭的事,聽說整個東方都已經被黑暗控制了,是這樣嗎?”
吉拉德的話語中隱藏着一股莫名的興奮感,似乎是對戰爭有着一種期待,而剛剛遠離戰亂地區的魯夫對此非常反感,便輕輕將頭低下冷冷的說道,“對不起,我現在不想談論戰爭。”
吉拉德發出失望的嘟噥聲。
只有魯夫自己心裡明白,當戰爭來臨之前,當對戰爭還一無所知的時候,自己對戰爭也是充滿好奇,那種好奇心可以激發每個男孩子身上的血性與激情,但也是這種無知的好奇,在真的親臨戰爭帶來的種種恐懼與災難後,便會在一瞬間變的不堪一擊。
回想起自己的家鄉在一夜之間化爲廢墟,到處橫屍遍野,回想起當自己躲在牀下,母親最後與自己對視時的眼神,魯夫便痛苦萬分。
傑羅似乎察覺到了魯夫的心情,便急忙岔開話題,“你要在杜恩鎮住很久嗎?”
“不知道。”
魯夫回答道,“我父親肯定不會在這個鎮子待太久,如果我要跟着他離開,那我以後便要過在海上漂泊的日子,可那並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那就乾脆留下來吧。”
傑羅笑着說,“我們可以教你下海捕魚,這樣你既不會感覺生活無趣,又不至於把自己餓死。”
“這個主意好。”
吉拉德也湊過來說道,“我們兄弟倆的水性在整個杜恩鎮可是數一數二的,對了,你會游泳嗎?”
雖然魯夫的父親是鼎鼎大名的黎明號船長,可魯夫確實從未下過水,這一點讓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只能搖搖頭說,“不,不會。”
“簡單的很。”
吉拉德興奮的跳了起來,彷彿非常熱衷於教別人游泳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三天之內,保證讓你遊的比魚還快。”
魯夫就這樣暫時在杜恩鎮安頓了下來,而且父親似乎也沒有着急離開的意思。好在詹姆的房間還算寬敞,勉強可以讓唐克斯父子有個過夜的地方,不過作爲避難來此的人來說,這裡已經稱的上是天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