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了,他滿腦子都是她臨死前的絕決,與那如煙如霧的眼神。
他迫她恨,原來她不恨他,那如煙的眸子裡是鄙夷的目光。她瞧不起他,甚至將自己的屍首化成血水,也不給他留下念想。
她不恨他,卻比恨他更令他痛苦。
他愛李淑妃嗎?
柴迅不知道,但他用了幾個月的時間,證實自己並不愛李淑妃。他愛着雨姍,瘋狂地迷戀着她身上的味道,還有那雙如水的眸子。
爲什麼徹底的失去,才知道只要她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她死了,他卻活着。
他痛苦,是自己親手逼死了她。
站在廢墟、殘垣前,曾經華麗無限的棲鳳殿不復存在,接連好幾個月棲鳳殿的位置都飄散着一股燒過的怪味。
宮人們傳說着皇后的鬼魂還流蕩其間。
“臣妾拜見皇上。”李淑妃站在一邊,近來似乎變得很溫柔、體貼,近了他的身畔,輕柔地握住他的大手。
他厭惡地甩兒她的纖手。
“皇上,臣妾已經令宮人備好了酒宴,請皇上赴宴。”李淑妃字字柔軟,句句如鶯囀。
柴迅道:“爲什麼?”
李淑妃道:“什麼爲什麼?”
柴迅一個急轉,眸子冷冷地盯着她:“你做過什麼別以爲朕不知道。當年是你放出流言傷她。”
“皇上……”李淑妃眉宇閃爍。
柴迅突然覺得好自責,可他是皇帝,就算有一千個、一萬個的錯,也不能承認,他不能認錯,但他只能改錯。雨姍說得沒錯,他聲聲言愛,卻是傷她最深的人。“他傷她,他的女人傷她,他的愛傷她……”爲什麼直至她死去,他才深刻地體會到這其間真正的含義。
“李淑妃,你是個怎樣的女人,朕心裡明白,往後好自爲之,不要妄想成爲六宮之主,也不要妄想朕爲會冊你爲後,朕的皇后一生唯她一人……”
話未落,便見那麼嫋嫋移來一位年輕嫵媚的美人,行止間仿若雨姍再生。
柴迅丟下李淑妃,快走幾步,近了,瞧得更加仔細,動作有六分相似,容貌更有七分相近,只是眼神有異:“姍兒……”
年輕美人微微蹲身,柔聲道:“奴婢拜見皇上,萬歲萬萬歲!”
“姍兒,朕想你好苦哇!”柴迅一把將她擁在懷中。
女子緊緊偎依,享受着柴迅的癡情。
李淑妃瞧在眼裡,恨在心頭,衣袖一揮:“哼,皇后走了不過百日,他就另結新歡,難怪宮裡都說是他逼死了皇后……”
“娘娘,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她認命了,只是不肯服輸,處心積慮都想成爲母儀天下的皇后,可他卻說不會給她,連皇貴妃都不行。她得不到,也休想讓任何一個女人得到。與先皇后長得相似又如何,不過是別人的影子,她好歹還是自己。
“娘娘,聽說今年進宮的秀女,個個都像先皇后,尤其是碧媛、元妃宮裡的,竟有七八分的相似,不知那位是元妃那兒的還是碧媛的?”
“咱們等着瞧好了,到底是誰會笑到最後。”李淑妃狠狠地道。
一場新的宮闈之爭拉開序幕,一段帝王與嬪妃的愛恨也由此開始……
只是主角變了,故事換了,只是宮闈的愛恨情仇卻依然延續着。
番外之樑騅
順遂居里,樑騅眼望京城,沖天的大火照亮了皇宮的上空。
一絲不亮的預感涌上心頭,他不該滿足崔雋永的願意,不該給他那樣的毒藥。
天下的事難說,明明是璧人般的佳偶男女,卻平生這麼多的枝節,到底未能成就美滿良緣。終於雙雙仙逝,或許這世道太濁,也至於容不下淨荷般的她,謫仙般的他。
腦海中浮現出初識章誨與何雨姍的情形。
“雨姍,不是玩笑,我是真的喜歡,真的希望你可以幸福,否則不會如此用心地爲你們保守行蹤秘密……”
望着皇宮方向,他縱身飛躍,站在宮殿之巔,靜靜的眺望,是棲鳳殿,居然是棲鳳殿着火了。
他揭下蒙面,露出一張清瘦、憔悴的面容,道袍迎風飄舞。
“若有來生,願神靈庇佑,給你一世平靜的生活。”
他願意在神像前日日祈求,爲她換一世如願的人生。
沒有爭鬥,沒有算計,沒有愛與被愛,只有她與雋永兩個
人。
而他,再與紅塵無緣,紅塵之中,他只是一個匆匆過客,淡看雲捲雲舒。
世間的事,難以評說,柴適父子是正統,就不應算計、謀害建仁帝;奉天帝若爲正統,不應以晉陽無辜百姓爲棋子……
誰是正統,誰纔是應該承襲的帝王那又有什麼重要?
重要的是,誰是一個好皇帝。
他這一生,沒看清太多,也做了別人利用的棋子。
消息誤人,當年,是靖王柴源傳來消息,說柴洋王府的倉庫有百萬擔糧食,晉地旱災、蟲災,顆料無收,災民無數,他與衆兄弟是晉地出名的大俠,怎可袖手旁觀。大哥與衆青龍寨的弟兄浩浩蕩蕩領着無數災民入城,不曾想他們竟着了別人的道,柴源遞的消息,柴洋的局,從那時開始,就註定了柴源父子要拜於柴洋之手。
是他輕看了柴洋,本想探出實情,不曾想得到的秘函都是假的,反借他們之手打壓重臣,讓柴洋得到了天下。
只是這三國鼎立之勢,要如何了結,何時大好神州方可一統,百姓方能得到一片安寧祥土。
樑騅說不清,他只是一個遊俠,雖然出家爲道,依舊悟不透這世間的恩怨、算計。就像柴迅,他得到了帝位、江山又如何,到底得不到心愛女子的心,還用最殘忍的手段迫她與另一男子死去。
爲什麼不能學會成全,爲什麼不退一步……
厭倦了繼續遊俠生活,厭倦了陰謀詭計,只想平靜下來。
他這一生,兩度被人利用,一次是柴洋,第二次還是柴洋。
柴洋謀得了江山,卻英年早逝,可見世間之事,真難說清。
爲了弄清真相,他投入順遂居,安心做一個消息暗人,一面查清晉陽之亂的真相,一面要知道建仁帝到底傳位於何人。他無意幫到的,纔是真正的叛臣逆子,爲了讓自己的兒子爲帝,不惜派人毒害建仁帝。
這個紛亂的紅塵哦,讓他看迷了眼。他看懂的只有雋永與雨姍,他想守護這對佳偶,但事與願違。
夜空中,飄過一首悽的歌:富貴難久長,恩與怨互消長,今早的容顏老於昨晚……
伴着鬱郁流年,飄散風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