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路子允瞬間有點兒僵硬的臉色,路子婧淡淡笑了,知道自己問到點子上了。路家不同於普通的豪族,謝清歡的出身並不是她進入路家的主要障礙,但她一旦進入了路家,現在做的工作就不能再繼續。她或許有點心計,能讓路子允對她動心,但若是沒有一點手段,進了路家,也不會安生。
路子婧沒有多說,她的態度已經十分明確,其他的事情,還要路子允自己定奪——那幾個候選人,固然是特意選出來旺夫的,卻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留了路子允一個人在書房,路子婧緩步踱了出去,蘇沐雙手抱胸,懶散地靠在牆上。
當初老爺子指給路子允的人不少,卻單單挑了蘇沐做他的武術教習,可見對她的器重。路子婧看着這個比較年輕,眉眼間卻隱然殘留這幾分悍勇的女人,輕輕挑了挑眉:“蘇沐。”
蘇沐放下手臂,慢騰騰站直身體:“大小姐。”
路子婧側過頭細細看她一眼,略微眯起眼睛,她是七姐弟中的老大,是老爺子的第一個孩子,脾氣跟老爺子也是最像的。
蘇沐一動不動任她看,不動聲色地問道:“大小姐想問什麼?”
“那個謝小姐的事,”路子婧淡淡道,“你也知道吧?”
蘇沐並不否認,點頭道:“略知一二。”
路子婧目光幽幽一冷:“那這事兒,你怎麼看?”
“大小姐,”蘇沐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這是主子的事,我們做下人的,哪有置喙的餘地?”
路子婧攏了攏披肩,冷淡道:“那你去安排一下,我要見見那位謝小姐。”
“大小姐,”蘇沐對這位說風就是雨的大小姐很是無奈,“請恕我多嘴,您是打算用錢來打發她嗎?”
路子婧冷笑:“蘇沐,這也是主子的事,你照辦就是了,何須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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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沐頓了頓,攤手道:“大小姐,我話說在前頭,我這點兒顏面未必請得動她。”
“你還真當她是路家未來的主母嗎?”路子婧沉聲道,“以你的本事,想要請動一個人還不容易?”
蘇沐嘆了口氣:“請動一個人當然不是難事,但是,我很擔心——”
路子婧挑眉:“擔心什麼?”
“她揍你。”蘇沐笑道。
路子婧盯着蘇沐,面上的笑意退去,只剩下冰冷的如同面具一樣的優雅:“我初四回去,給我約在初三。”謝清歡是個孤兒,往年這時候都在外頭,今年之所以留下,是要在唐家過年。但她畢竟只是義女,唐家的那些親戚人脈也輪不到她去走動。
蘇沐看着路子婧優美的背影,暗暗搖了搖圖——這個年關過去,七爺要頭疼的事情恐怕會越來越多了。
路子婧提出要見謝清歡的事情,蘇沐轉頭就報給了路子允,還裝模作樣地問了他一個千古王侯都要面臨的問題:“七爺,這眼瞅着往後的日子就要雞飛狗跳了,你說你是更愛江山呢,還是更愛美人呢?”
路子允腦海裡自動浮出了謝清歡的臉,哪怕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呢,謝清歡那臉也夠不上傾國傾城的程度:“雁歸哪裡像紅顏禍水了?”
“不是,七爺,這跟禍水不禍水的沒關係。再者說了,禍水之所以能成功地禍國殃民,那都是男人沒用啊。男人要是有點作爲,禍水就滿心滿眼地只禍害男人一個去了。”蘇沐一手抵着下頷,“瞧瞧人溫莎公爵,就爲了美人不要江山。”
路子允瞥一眼蘇沐,似笑非笑道:“江山跟美人,我都要。”
蘇沐微微一笑:“那大小姐那邊,由着她去見謝小姐嗎?”
大小姐跟七爺可不一樣,別說他是對謝清歡有意思,就是沒有半分心思,謝清歡拒絕了他,也是她個人的選擇,七爺不會因爲這個選擇就跟她過不去,那不叫順昌逆亡,那叫掉份兒。
但大小姐不同,在輩分上她跟七爺同輩,但隱約比七爺高出一點,不到萬不得已,七爺不會跟她紅臉,更不用說翻臉了。她要收拾個娛樂圈裡混的小藝人,都不用動手,隨意表現出一點兒不喜的意思,下頭就會有人替她辦妥。
總的來說,是個不定時的炸彈,也不知道爆炸了之後會是多大的威力。
路子允淡淡道:“早晚得來這麼一出,等過了年初一再約。”
“年初一?”蘇沐想起某事,恍然道,“七爺是說——”
“嗯。”路子允點頭。
蘇沐瞭然,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吁了口氣。路家的規矩,向來是強者爲王,謝清歡不媚俗,也不貪圖什麼,就是綜合力量太弱了,她要是碰上了沉不住氣的候選,想必——十分精彩。
點滴掛得差不多了,路子允合上雜誌。就在此時,路小心推門而入:“七爺。”
路子允問道:“如何?”
“沒有疑點,就是個普通的糾紛。”路小心搖搖頭,淡淡道,“她跟那個周老闆有半年了,周老闆的夫人生了兩個女兒,傷了身子,造成了習慣性滑胎,所以生不出兒子。周老闆似乎是答應不管她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都會給她一大筆安家費,所以這孩子她就留着沒有打掉。卻沒想到,前陣子她去產檢之後跟周老闆吃飯的時候讓周夫人看到了。”
路子允不可置否:“她這流產是怎麼回事?”
“她不肯說,估計還是跟周夫人有關。周家在T市勉強算個三流,那位周夫人是出了名的潑辣,手裡頭攥着周老闆半數的家產,所以周老闆也不敢輕易跟她離。”路小心撇了撇嘴,那個周老闆快五十的人了,還流連花叢,妄想生個兒子。
路子允對周老闆這正室對小三的戲碼沒興趣:“雁歸當時是準備去購物的吧?”
謝清歡的行蹤路家的暗哨會及時報上,路小心也知道今天謝清歡跟唐漣漪還有唐非是出來逛街的,這麼巧就遇上了洪熙,還是在停車場裡遇到的。
停車場可不是偶遇的好地方。
路子允又道:“還有柯子華死亡的那個晚上。”
柯子華死的那天晚上,謝清歡跟蕭朗月還有元昭在同一家火鍋店吃飯。就死亡時間來推算,柯子華死的時候,謝清歡剛從洗手間出去不久。
路小心微微一凜,覺得心頭髮涼:“那賀家兄弟的死……”
路子允看一眼點滴瓶,伸手拔掉針頭,淡淡道:“回去吧。”
路小心聽他這麼說,頓時將正在想的問題放到一邊,點點頭道:“好的。”
路子允眉目清冷,背後那隻手,或者幾隻手,伸得太長了。洪熙這次是沒了孩子,下一次倒不知還能不能留着命在。
謝清歡跟唐漣漪還有唐非回到唐家,已經差不多中午了,走到大廳才發現來客人了。那客人之一還挺眼熟——唐凌。
唐凌被唐非一句話逐出唐家,免除了唐家給她的一切福利,但她父母仍在唐家,在錢財這方面倒是沒有短她的,年底她手中的各種會員金卡到期,倒是有選擇性地續費了一些。對唐凌來說,某些會員金卡她捏在手裡從沒用過,但被人問及不再續費的原因,仍讓她覺得恥辱。
她纔是真正的唐家小姐,唐非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屁孩子,憑什麼說將她逐出唐家就逐出。還有謝清歡,她算個什麼東西,一個藝人,逗趣的小玩意兒,先前她完全不放在眼裡的人,竟然也敢踩在她頭上,簡直是奇恥大辱。
唐凌矜持而驕傲地看着謝清歡,就算你頂着唐家大小姐的名頭又如何,鍍上一層金,仍是糟爛的內裡,惺惺作態地讓人作嘔。
唐凌挪開視線,看向一邊的唐漣漪,微笑着打招呼:“姑姑,好久不見。”
唐漣漪固然時不時天真着,但並不是沒腦子,尤其忌諱別人的欺騙,何況這欺騙還是惡意的。她跟謝清歡相處雖然不久,兩個人也不十分親近,但她感覺得到,謝清歡並不貪圖唐家的什麼,絕不像唐凌說的那麼不堪。
唐漣漪冷冷地看着唐凌:“你不是被逐出唐家了嗎?”
“姑姑,先前我是做了錯事,我已經知道錯了。”唐凌的臉色微微一變,帶着幾分哀愁與傷心,“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是一家人,不是嗎?我身上也流着唐家的血,姑姑真的希望我跟唐家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嗎?”
唐漣漪聞言微微蹙眉,這話說得倒也不錯,二哥二嫂還在唐家,他們只有唐凌一個女兒,總不能讓他們也不往來。
唐漣漪這麼想着,擡目望去,唐起臉上照例看不出什麼喜怒,唐摯則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她微微側頭,看到向來心軟的唐非面無表情,目中一片冷漠。
骨肉血脈,這是正經的唐家家事,謝清歡沒有任何表示,只淡淡瞥了唐凌一眼,向着唐起所在的方向略微頷首:“失禮了,我先去換身衣服。”她的身上站着洪熙流產的血跡,在尚未婚嫁的她眼中,又是這個時間點,顯得格外的不吉利。
唐漣漪不等唐起發話,輕輕推了她一把:“快去吧。”
謝清歡又歉意地笑了笑,這才往樓上走去,耳邊傳來唐凌顯然有些得意的話語:“姑姑,小非,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男朋友,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