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兒,星兒……無論怎樣都要忍受住啊,我知道那很痛苦,可你一定要醒過來啊……娘就在身邊,會一直陪着你的……”
誰?是誰在說話?孃親嗎?我一直在努力啊,只是真的好難受,好痛好痛……
“爹爹,爲什麼他們一個個都是如此痛苦的模樣,還是那麼想要活下去呢?即使有些人患了不治之症,再過下去也不過是延長痛苦罷了,可爲何還是想要活着呢?”
“因爲人的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的,能來到這個世上,成長爲如今的‘自己’,那是一件何等不容易的事啊。即使忍受着痛苦,可因爲有着不捨之人、有着再多看這世界幾眼的願望,他們還是願意去承受這份痛苦。這便是人們最本能的求生慾望啊……”
求生的慾望嗎?我不知世上還有沒有不捨之人,只是還有些事情,還有些事情……
“所以這就是爹爹你那麼努力地迴應每一個人、爲他們延續生命的理由嗎?”
“不止如此。星兒,要記住我們身爲醫者,是無法對任何人見死不救的。無論對方的身份是什麼、意願是什麼,我們都要盡力去保證他們生命的延續。因爲他們可以選擇他們的路,而我們則要保持我們的醫者之心。所以,所以啊星兒,任何時候你都不能放棄,無論是作爲一個醫者,還是作爲一個病患之人。不放棄就還有希望,一旦放棄那就一切都沒有了……”
放棄嗎?我也不想的,只是還有什麼辦法,能讓我睜開眼睛?
“星火,以你的體質,本來不適合修煉武功。只是身處這個暴力橫行的世界,沒有點自保之力實在是寸步難行。只是我雖然也傳授了你一些功夫,還是希望你儘可能不要動用。因爲我的功夫其實並不是很適合你,也不知道那究竟是救了你還是會害了你。只是我沒想到你覺醒的神覺居然與你的心臟有關,我不知道這是否天曜之神在暗示着什麼。只不過,我還是不贊成你動用神覺,至少在你找到治好自己心疾的辦法之前。如果實在事出無奈,那麼作爲你的師父,我所能做的或許也只剩下這麼一點饋贈了……”
饋贈?大叔你說話還是這麼不清不楚的,還是說你不知不覺中給了我什麼寶藏而我還未發覺呢?
“好好睡一覺吧,只是,記得要醒來啊……”
醒來嗎?我也想醒來啊,都感覺自己已經睡了好久了。只是,要怎麼做才行呢?或者只是最簡單的做法,比如——睜開眼睛?
無盡黑暗的虛空中出現一絲混沌的光芒,而後由模糊轉爲清晰。巨大的裂縫撕開了無邊的黑幕——就這樣,睜開眼睛吧……
那是……何等繁榮的星空啊,無數閃動或者不動的亮芒點綴着這片天幕;那七顆閃亮的星點組成了一把大勺子,是否正在傾倒着銀河之水?一輪皎潔的明月高高掛起,給這個大地都披上了一層銀紗;便是吹過的微風都是如此動人,帶着周邊萬物在向自己招手——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如此情景啊,何等幸運。這麼說,還是活過來了嗎?至少沒聽過地獄會有此情景。想到這裡的樂星火嘴角牽起一絲幸福的笑,有些滿足地深深吸了一口氣——涼涼的帶點寒意卻又沁人心脾。
也在這時,身體上無處不在的疼痛感、腹中的飢餓感同時迴歸到了他的身體,告訴他自己的麻煩事可還沒有解決。緊接着,一股若有若無的烤肉香味漸漸傳來,讓他的飢餓感變得更加真實和急迫了。樂星火無奈,只得擡起頭努力動了動身子。只是才一動作,手指手腕、胸口背後的疼痛一齊襲來,毫無準備之下痛得他悶哼一聲。這時他纔有心思觀察一下自身的情況:只見上半身被無數的繃帶捆得嚴嚴實實,就連頭上都被圍了好幾圈。鼻尖迴盪着一股淡淡的藥粉味——他知道有些是自己包裹裡的,有些卻認不出來,但毫無疑問也是上等的金創藥。而在前方不遠處則是一個升起的大火堆,旁邊蹲着一個忙碌的人影,火光照耀下顯得如此動人心絃……
蘭芷凝正在手忙腳亂地烤着一隻野兔,手中握着的樹枝一刻不停地翻動着,導致烤了許久的兔子肉到現在都沒有熟。只是隱隱散發的烤肉香味似乎給了她莫大的鼓舞,讓她就這般依着自己的方式執着地翻動着。偶爾眼前火勢減小了,她也就急忙停下來從旁邊添加一些柴枝,接着拿過烤肉繼續烤。其實她雖然也會做飯,但以前並未做過類似烤肉這種事。因爲在山上的時候與師父一起過得很清苦,雖然不是刻意苦修,但於飲食方面兩人都不甚在意。大多數時候師徒倆都是做幾個素菜了事,偶爾去山下小鎮買些肉食,便也算是開葷了。
便在此時,蘭芷凝聽到了不遠處那一聲輕輕的悶哼聲,有些驚喜地轉過頭來,正好看到樂星火也將目光向着她這邊望來。兩人目光交接,蘭芷凝臉上便浮現一絲開心的笑,急忙將手中帶着烤肉的樹枝往地面上一插,三兩步來到了樂星火身邊。這時樂星火才發現,她的手上包裹的一層布條還滲着淡淡的血跡,臉色看上去依舊有些蒼白,看樣子也還沒有完全自大戰中恢復過來。
“這位公子,你醒了?”蘭芷凝蹲下身來,仔細地看了看樂星火的情況,見他除了表情稍有痛苦外並無其他異狀,也就稍稍舒了一口氣。
“在下姓樂,樂星火。”樂星火聽了她的問話,這才發覺兩人雖然已經兩次並肩對敵了,卻還不曾彼此通過姓名,便也先自我介紹道。
“原來是樂公子,小妹姓蘭,名芷凝。前日承蒙公子出手相助,芷凝這邊謝過了。”蘭芷凝聽罷向着樂星火抱拳一禮,認真地道謝了一句。
樂星火聽了苦笑一聲:“蘭姑娘說笑了,說到出手相助,在下哪比得上姑娘萬一?若非姑娘兩次出手,在下的性命早已不保。相比之下那天就算我不出手,以蘭姑娘的武藝也自能應付一切的。要說道謝的話,也應該是我要好好謝謝姑娘纔對。”
“公子不必自謙。相助不分先後,出力不論大小,我輩習武之人見到不平之事本就要仗義直行,如此纔不負一身所學。”蘭芷凝面色肅然,一絲不苟地回答着。
樂星火看着眼前這個一臉認真的姑娘也是有些無奈,不過心裡卻感到一陣淡淡的溫暖。他將目光向着四周掃射了一圈,這才發現他此時所在的位置與先前大戰之處並不遠,周圍還能看到那天他們戰鬥的痕跡。他心思一動,向着蘭芷凝輕聲問道:“蘭姑娘,白天我昏迷之後,五行宮那些人不曾回來過吧?”
“白天?”蘭芷凝稍稍一愣,而後立馬反應了過來,“樂公子,其實,你已經昏迷了整整兩天了。因爲你受傷很重,我也不敢輕易將你移動。而且這邊只有你我二人,我無暇分身去城裡請大夫,因而只能一直在這邊等你醒來了。”
“什麼?我昏迷了兩天了?”樂星火聽了有些吃驚,想不到方纔昏迷中依稀以爲過去了很久,居然是真的?他轉過頭,看到自己的包袱就在身邊,裡面的那件東西也沒丟,不禁輕舒了一口氣。再度回想了一下蘭芷凝的話,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繃帶:“那我……”
蘭芷凝看到他的動作,卻是會錯了意,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兩日前樂公子你受傷昏迷,渾身多處傷口血流不止。我身上帶的傷藥不夠,未經允許之下擅自動了公子的包袱從裡面拿了一些金創藥,還望公子勿怪。”
“蘭姑娘說的哪裡話,你這是爲我療傷,有什麼需要說對不起的……”說到這裡的樂星火忽然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仔細一想,又重新看了看兩人的傷處。這時他終於發現不對勁之處在哪了:自己身上的傷口都是裹好了白色的紗布,傷口都已止血不再流出;可蘭芷凝手上卻只是裹着一層白色布條,看樣子還是她從自己衣服上撕下來的。而且兩天過去了,布條上依舊有着血跡,也就是說她根本沒用傷藥嗎?想到她把金創藥都用在了自己這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上面,樂星火不知心裡到底有何滋味。他沒有再度道謝,只是把這份恩情深深地記在了心底。
“樂公子,你怎麼了?”蘭芷凝看着有些失神的樂星火,輕輕呼喚了一句。後者回過神來,微微一笑:“沒什麼,只是想到些事情。蘭姑娘,我們在這邊已經兩天了,雖說承蒙那位殷前輩相救,但難保五行宮那幫人不會去而復返。安全起見,既然我已經醒了,那我們休息一晚,明日儘早離開吧。”
“但是樂公子你的身體……”
“沒事,我的腿又沒有受傷,走路還是沒有問題的。再說我們也不必跑太遠,到時找個有人的地方好好養傷也就是了。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哈哈,只不過我現在有些餓,明天怕是沒力氣走路了。”
“啊,那個,我烤了兔子肉,一會兒就能好了。不過我也不知道樂公子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吃這個是否適宜。那也沒關係,我包裹裡還有些乾糧,那邊還有我這兩天從林子裡摘來的一些野果,相信能應付幾頓了。”
“無妨,有肉就行,雖說大傷初愈確實不宜大葷大素,不過對我卻沒關係。我這個人只要有了力氣,什麼病都好得快的。”
“那好,這樣的話,我馬上就去把肉烤好。”蘭芷凝說完,又馬上跑到火堆旁繼續着自己的烤肉大業。好在樂星火的聲音也適時傳來:“蘭姑娘,不用轉得那麼急,等油脂冒出來了翻身再烤就行了。”
“這、這個,受教了……”
兩個年輕人的對話迴盪在四周,給這個靜謐的夜添上了一層鮮活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