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抱着男子的手臂是那樣用力,彷彿不如此,眼前的人就會突然消失掉一樣。周圍依舊是那麼安靜,沒有人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這有着深切羈絆的二人。良久,薇雨才自沐追雲胸口擡起了頭,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像以前那般哭泣,只是亮晶晶的雙眸中蘊含的那一絲委屈的神色還是將她此時的心情表達了出來。
“沒事的,只是出了一點意外,耽誤了點時間。”即使是沐追雲也無法在這樣的目光中繼續沉默了。低聲的解釋中,少女臉上的不滿依舊沒有釋懷,沐追雲不得不又追加了一句:“以後不會這樣了。”薇雨這才露出一絲滿意的笑。旋即,她才發現在這麼多人面前這樣抱着沐追雲很是不好意思,於是悄悄低下頭來有些羞澀地離開了他的懷抱,只是伸出的手依舊扯着他的衣角,彷彿這樣兩人就不會分開了。
只不過在場的其他人倒是沒有注意到薇雨的這些小動作——夏遠峰、夏悠竹和李採兒此時都是有些驚奇地盯着一旁突然多出來的這個大美女。他們記得眼前的這個女子方纔是與沐追雲一道從院子裡出來的——這就有些奇怪了。“追雲這傢伙,平時看着一副萬年悶葫蘆的樣子,怎麼一不看着就到處勾搭美女?這才一會兒不見,不知從哪裡找來一個這麼漂亮的大姐,真是……”夏悠竹有些鬱悶地想着,哪怕以她的眼光,也挑不出半分眼前這個女子的瑕疵來:這實在是一個很有女人味的女人,看到她,你會下意識地忽略她的相貌帶給人的視覺享受,轉而直接從她那每一個優雅的動作、那雙溫潤中隱含滄桑的眼眸、以及不經意間展現的一顰一笑中體會到那成熟大方的風韻。當然,即使是隻看相貌,她依舊是無可挑剔的,讓人感嘆天曜之神是否不經意間用歲月雕琢了這麼一個奇女子?
三人就這般盯着鬱夢看了半晌,誰都沒有說話。不過關鍵的是鬱夢連一絲不自在的表情也沒有,就那般落落大方地回望着幾人,嘴角還帶着一絲玩味的笑意。彷彿被她這般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或者是覺得這樣盯着人家一個女子看很是失禮,夏遠峰輕咳一聲,率先移開了目光。下一刻,他還在斟酌如何發問的時候,一旁的夏悠竹大小姐已經搶先一步開口了:“這位大姐,你哪位啊?這麼晚了你不睡覺跑到人家家裡來,可是有什麼事嗎?”
鬱夢饒有興趣地看着夏悠竹那一臉氣鼓鼓的模樣,莞爾一笑:“小悠竹,你可真夠沒良心的。就這麼一會兒不見,你就不認得人家了?”她故意壓低了嗓音,用的正是之前“鬱孟”的聲音。只不過她這一開口,其餘三人霎時間都是張大了嘴巴,如同見了鬼一般地看着她——
“你、你你你……你是團、團長?”夏悠竹目瞪口呆地看着鬱夢,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充滿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有些結結巴巴地問道。這個時候三人才發現,眼前的女子那一雙醒目的桃花眼赫然與鬱孟的毫無二致。只是這雙桃花眼長在“鬱孟”臉上的時候,衆人只覺的詼諧好笑;可生在眼前女子臉上的時候,卻給她帶來了無邊風情。也是因此,三人明明注意到了這雙特別的桃花眼,但卻是沒有一人往其他方向考慮過。
“不是我還能是誰?”看着眼前三人驚愕到極致的表情,鬱夢忽然有一種惡趣味般的成就感。於是她嗓音又是一變,用着自身原本的聲音回了一句。
被這柔媚的女聲給刺激得一個激靈,夏悠竹忍不住後退了一步,驚疑地問道:“團、團長,你——你到底是男是女?”
“這個嘛——”鬱夢眼珠一轉,臉上露出一絲調皮之色,“看你們的需要了。如果你們希望人家是女的,那我就是你們現在看到的這個樣子;若是你們希望我是男的,那我也可以再變回去啊。”若是說這句話的還是以前那個一臉絡腮鬍子的“鬱孟”,保不準夏悠竹就會立馬上去揍他一頓;只是由眼前這個女子以這般調侃的語氣說出來,卻是撩撥得人們心裡癢癢的——這或許就是所謂美女的特權吧。
好吧,雖然還無法搞清楚眼前之人到底是男是女,但夏悠竹總算確定了一件事:眼前之人與那個滿臉鬍子的大叔真的是同一個人。因爲這種說話的方式,她實在太熟悉了。三個人面面相覷,而後都是苦笑一聲。夏遠峰抱了抱拳:“團長,你的易容術當真出神入化,可把我們瞞得好苦。那天晚上我在郡守府**到的人,應當也是你吧?”
“你還好意思說呢?追人家追得那麼緊,差點就讓我露餡了。”鬱夢習慣性地向夏遠峰拋了個媚眼兒,不過這一回可真的幾乎讓夏遠峰大呼吃不消。
“這麼說來,團長你會武功的,而且武功還應該很高?只不過那樣的話,你又爲何要隱瞞着大家呢?而且,剛纔又發生什麼事了,讓團長你又恢復了真面目?”李採兒倒是一下就逮到了要點。
“這個啊,說來話長了。如果你們有興趣,我可以慢慢說給你們聽啊。”眼見着一旁的薇雨此時也是一臉好奇地看着自己,鬱夢又補充了一句:“怎麼了小雨兒,是不是對我的身份還存在疑問啊?這樣的話,在說之前我們可以找個房間好好驗證一下的。”
“啊,不用了啦!”薇雨嚇了一跳,急忙搖了搖手以致手上都出現了幻影。她算是知道了,不論團長是男是女,她的行事風格都不是自己能招架得住的。
“有興趣,當然有興趣。團長你就快說說嘛,我們都很想知道的。不過在此之前,某人好像還欠一個交代吧。”夏悠竹這般說着,一雙帶着審視的眼眸就盯上了沐追雲:“追雲你這傢伙,難道不應當向我們解釋一下剛纔那麼長的時間都去哪兒了嗎?你知不知道薇雨妹妹有多擔心啊,還有我們,我們也很擔心啊。咦?不對,我記得今晚你穿的不是這件衣服吧,這又是怎麼回事?總之,這回你別想着不說話就能糊弄過去啊!”
她這麼一說,其餘人便也將目光投了過來。薇雨不想沐追云爲難,爲她辯解道:“悠竹姐姐,雲哥哥一定有自己的理由的,我們還是不要問了吧?”
“我的好妹妹啊,我可不是因爲好奇才問的,我是爲了你啊。某些人啊,要是真那麼在乎你,又怎麼什麼事都不跟你——唔!唔、唔!”夏悠竹話說到一半就被一隻大手堵住了嘴。等她好不容易從中解脫出來,憤怒的目光順着那隻手看過去,原來是夏遠峰。還不待她抗議,兄長遞過來的那一個嚴厲的眼神就把她所有的話堵了回去。
薇雨聽了夏悠竹的話心中一顫,低下頭雙手有些不安地捏着衣角:雲哥哥,他在乎我嗎?我感覺得到,他當然是在乎我的,只是爲什麼,他很多事都不跟我說……
正在薇雨胡思亂想的時候,沐追雲的聲音適時響了起來:“方纔追着那人出門去,用了很長時間纔將他擊殺。打鬥過程中出了很多汗,我就直接從後門進府換了件衣服,順便洗了個澡。這之後的事,鬱團長都是知道的。”
衆人聽了這幾句話,都是轉過臉來呆呆地看着沐追雲。這回他們倒不是吃驚於沐追雲也會解釋,而是——今晚這個混亂而又多事的夜晚,會有人有閒心洗澡換衣服嗎?這麼荒誕的理由用着這麼一本正經的話語說出來,還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在他們所見過的人中好像只有眼前這個人了吧?而且更荒誕的是,看沐追雲這一套新換上的衣服以及渾身隱隱散發出的沐浴後的清香——他居然真的做了!這一刻衆人都是感覺沐追雲肯定是在另一片空間中生活過,不然無法解釋他爲何會如此與衆不同。
“咳咳,我們還是來說說剛纔發生的事吧。”強忍住爆笑的衝動,鬱夢將大家的注意力又都拉了回來。這回她倒是沒有再作怪,而是一五一十將幾人出門後發生在府裡的事都說了一遍,聽得衆人又是驚歎又是緊張。說道緊張處,夏悠竹更是忍不住恨恨表達了自己的不滿:“哼,那個什麼盟約執行者遲敬,那也太霸道了吧?明明什麼都不知道,還一副自以爲是的樣子,簡直不可理喻!”這一回衆人倒是都沒有反駁她,或許也是覺得遲敬的作爲有失妥當。反倒是差點傷在遲敬手下的鬱夢搖了搖頭:“其實,他也沒有惡意吧,只是人力有時而窮,一個人的力量再強也並不可能洞徹所有事情。而且整件事中我也有不是,這般誤會重重之下才會導致那般情況吧。不過還算好了,誤會總算是解開了,也算是一個不錯的結局。”
“團長你可真是,要是我的話,可沒那麼容易善罷甘休。”夏悠竹倒是很有打抱不平的意味,不想一向穩重夏遠峰此時竟也附和了一句:“的確,將個人擅自的判斷凌駕於事實之上,這麼做怎麼說都是有問題的。”
“你們呀——”鬱夢笑着搖了搖頭,不過眼中依舊生出一絲感動:眼前的這些年輕人,他們是毫無保留地信任着自己也幫助着自己的。他們的真誠與善良,是在這個動亂而漫長的夜晚中最閃亮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