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閉目養神的馮紹謙睜開眼睛,微微一笑之後站起身來走向陳墨。旁邊早有弟子遞上了他的佩劍,那是一把有着火紅劍鞘的長劍,雖未出鞘,旁人已能從中感受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認得的人都知道這是上邪派故老相傳的一柄聖劍——赤血劍。傳說這柄劍飽飲強者之鮮血,劍體已然帶上了一絲邪氣;而對擁有着“七情赤血”神覺的馮氏一族來說,這無疑是最爲契合的武器。
“上邪派上場的居然是馮紹謙?這也未免太過以大欺小了吧?”在這場比試之前,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上邪派的出戰人選,也只有作爲對手朝暮閣一行人能大致確定。在觀戰的人看來,身爲上邪派大師兄、年齡又過了三十歲、修爲更是已然近乎聖境的馮紹謙出場顯然是不合適的,何況對手還是沒落已久的朝暮閣,這種行爲已經可以說是**裸的欺壓了。不少觀戰的劍城弟子更是憤憤不平,他們明白這是馮紹謙想要確保這場勝利了,也能從中看出他的志在必得。可對朝暮閣來說,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公平嗎?馮紹謙冷冷一笑,絲毫不在意周圍漫天的非議聲。他們似乎忘記了,上邪派的行事一向如此,只要是他們認爲可以得利的,就會不惜出動最大的力量來保證這個利益,其餘的一切都不在考慮範圍內。在這方面不止是弟子們這麼想,身爲大長老的魏無涯也是一樣的心思:就如當年未能趁着莊錚崛起之前壓制住他,那已然給上邪派造成了很大的麻煩,同樣的錯誤如今怎麼會再犯?
“真是不要臉!”朝暮閣衆人顯然也看到了怡怡然上臺的馮紹謙,最氣憤的就要數夏悠竹了。她知道若當時答應比試的是自己,那就真的必敗無疑了。
“師妹,去吧,小心一些。”秦曉嵐輕輕握了握蘭芷凝的手掌,眼中滿是關懷與擔憂。
“嗯,交給我吧,一定不會讓對方得逞!”蘭芷凝顯然已經調整好了心態,邁着堅定的步伐走向試劍臺。
“小師姐加油!狠狠教訓他!”會這麼肆無忌憚大喊的也就只有夏悠竹了,她可不管會不會引人側目,握着一雙小拳頭努力爲蘭芷凝助威着。後者回頭遞過來一個安心的眼神,點頭示意讓她放心。
“竹兒,擔心嗎?”看到女兒目不轉睛的樣子,秦曉嵐忍不住問了一句。
“有點擔心,不過小師姐一定會贏的!”夏悠竹肯定地回答道。
“嗯?你倒是比我還有信心,不過我早就想問你了,爲何這麼信任小師妹呢?大家認識都纔沒幾天,照理說你也應該有所猶豫纔對。”秦曉嵐這樣問的時候,臉上卻是帶着一抹笑意。
夏悠竹聞言轉過頭來,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這才說道:“我也說不明白,只覺得小師姐身上有種可以讓人信任的特質,讓人能放心地將重要的事託付給她。反正,既然是她答應了,無論結果如何,我也是絕不會後悔的!”
見到女兒這副摸樣,秦曉嵐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這才半年多沒見,竹兒似乎成熟了不少,已經懂得信任同伴、併爲自己的決定負責了。至於接下來的事,也只能全部託付給小師妹了,但願她能力挽狂瀾。
當蘭芷凝一步一步最終走上試劍臺的時候,觀戰衆人一片譁然,幾乎所有人都充滿了疑問:這個漂亮得不像話、長得像仙女一樣的女子是誰?朝暮閣怎麼會派這樣一個看上去甚至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女子上場比試?美人計?沒這麼誇張吧?
馮紹謙饒有興趣地盯着對面的少女,眼中稍稍有些意外:這難道就是朝暮閣所謂的後手?只不過這個女子怎麼看都不像超過二十歲的樣子。而在這個年紀,就算是號稱年輕一輩第一人的封華也不可能有太過強大的實力吧,更何況想要戰勝自己?當然,馮紹謙還是從對方身上看到了一些特別之處:那雙晶瑩剔透帶着一往無前之色的堅定眼眸、那股凜然不可侵犯般的氣質以及那種屬於劍客獨有的鋒銳氣息,這些都表明這個女子應當是一名出色的劍客。只不過,就算再天才的人也不可能在這個年紀擊敗一個接近聖境的對手,至少馮紹謙不信、觀戰的一衆劍城弟子也不信。
“你們說,是不是嵐劍聖不捨得讓女兒嫁給大師兄,這纔不知從哪兒找來這麼一個漂亮的女子來轉移注意力啊?”上邪派這一邊,蔣無波頗有些戲謔地說道。
“誰知道呢?不過如果我是大師兄的話,說不定就順水推舟換個目標了。不知怎麼的,我覺得這個女子更合我胃口一些。”仇秋眯着眼說道,引得衆人又是一陣發笑。看他們的輕鬆表情就知道,在他們眼中這場比試已經基本沒有懸念了,因爲誰都不認爲這樣一個年輕而又美麗的女子能憑藉自身實力戰勝上邪派排行第一的大師兄。
而在另一邊的看臺上,幾個劍城出色弟子也是差不多的表情。他們自然不是很希望馮紹謙獲勝,只不過看到朝暮閣出場的人選,還是讓他們感到愕然。
“明師弟,這難不成就是朝暮閣的殺手鐗?好吧我承認,若是隻比相貌的話,找遍整個劍城都難找出一個比這位姑娘更出色的了,但這是比劍啊!”薛必方一臉誇張地說道。其他人雖然沒有明說,但也是一樣的表情。衆人都將目光轉到了明道奇身上,希望他能給一個解釋,至少能讓大家提升點信心啊。
面對這一雙雙疑惑的目光,明道奇只不過聳了聳肩:“別看我,看比試。”看到他這一臉篤定的樣子,衆人反倒有點不確定:難道這位姑娘真有什麼超人一等的天賦?只不過就算天賦再好,成長也是需要時間的啊!
比試臺上,陳墨爲雙方交換了戰書,在讓兩人簽字畫押之前,他再度讓兩人確認了一番:“我再重申一遍,這場比試的目的旨在解決最近上邪派與朝暮閣發生的一系列衝突,當然雙方都就這場比試的勝負提出了條件。”說到這裡陳墨頓了頓,沒有將這所謂的條件當衆說出來——無他,明眼人都知道這是上邪派耍的威脅手段,真要說出來整個劍城都是面上無光。陳墨輕咳一聲,繼續說道:“在此之前,還請雙方各自確定一下對方的比試資質。在此我不得不提醒一下——”
陳墨先是將目光轉向蘭芷凝:“蘭姑娘,這場比試是年輕一輩的比鬥,照理說雙方都不該超過三十歲。可馮紹謙賢侄今年恰好三十,只不過他的確是上邪派這一輩的領頭人,也不算太過違反規定。那麼我這裡要問一句:你是否承認對方的比試資格?需不需要申請換一個對手?”
聽了這話,蘭芷凝還沒回答,馮紹謙可是十分不爽。如果他此時已經是劍聖的境界,那他自然就沒有資格再進行比試——就算他厚着臉皮上,劍裁所也不會允許。可如今他並沒有到達聖境,但這又偏偏不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反過來說,沒有在三十歲之前踏入聖境一直是馮紹謙的一塊心病,畢竟除了另闢蹊徑的通天聖主之外,大陸上其他鼎鼎有名的絕頂高手絕大多數都在三十歲之前就進入了聖境,這已是無形之中衡量一個武者潛力的隱形標準了。當然,不爽歸不爽,他也知道眼前的這個陳墨是劍裁所一個極爲守舊的人,爲人做事一板一眼,就算對他發脾氣也沒用。只不過馮紹謙還是覺得這傢伙是沒事找事,若是眼前的這個女子真的質疑他的資質而要求換人,那豈不是要憑空生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好在馮紹謙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蘭芷凝沒有任何猶豫就點頭承認了他的比試資格,這倒讓他生出些許好奇: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想的,還是說她其實一開始就已經放棄了,因而根本就無所謂對手是誰?而實際上蘭芷凝一旦下定決心,就根本不會在這些旁枝末節上多作糾纏。這便是莊錚帶給她的作風:乾脆、利落,絕不拖泥帶水,一切以手中之劍作爲答案來回答!
看到蘭芷凝點頭,陳墨又將目光轉向了馮紹謙:“馮師侄,關於眼前的這位蘭姑娘也有一點有必要告訴你:他是朝暮閣大名鼎鼎的‘蒼之劍典’莊錚莊前輩的關門弟子,以輩分而論的話其實要長你一輩。只不過鑑於她今年尚不滿二十,我認爲她也應當算是年輕一輩中人,認同她的比試資格。那同樣的,作爲她的對手,你是否認同她的比試資格?需不需要申請換一個對手?”
本來馮紹謙還有些不以爲然,但聽到“莊錚關門弟子”這幾個字時,他猛地睜大了眼睛,眼中精芒暴漲。而陳墨的話語並沒有壓低聲音,所以這句話幾乎是全場可聞。毫無意外的,這又掀起了一場不小的風暴:
“那個姑娘居然是‘殤劍聖’的弟子?”
“怎麼可能,難道殤劍聖重出江湖了?”
“這下有好戲看了,二十幾年前的恩怨,如今要再度上演了嗎?”
不止年輕劍客議論紛紛,便是看臺前方那幾位劍聖此刻也是面面相覷。毫無疑問,在劍城,“蒼之劍典”莊錚是能引起所有人注意的一個名號,其影響力並不比劍神遜色多少。“莊錚那傢伙回來了?”程非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明隕,怪不得對方說這場比試還有變數,如果真的是他的弟子的話,怎麼也能期待一下。而在不遠處,魏無涯緊皺着眉頭注意着明隕的回答。若是莊錚真的回來了,對上邪派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他恐怕還沒走出心魔,但這並不妨礙他教徒弟。”明隕搖了搖頭。說實在的他也很期待: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天才劍客教出來的徒弟會是怎麼樣的?是否如他自己一樣驚豔絕倫?
試劍臺上,馮紹謙忽然邪邪一笑,揮揮手示意承認對方的比試資格。他怎麼可能要求換對手?沒有比這更好的結果了——擊敗殤劍聖的弟子,哪怕是一個小姑娘,也能稍稍挽回門派曾經受過的恥辱。而且在他深藏的眼中還生出了更深的**:他要征服眼前的這個女子,以此作爲他踏上劍城巔峰的開端!
眼見雙方再無異議,陳墨也就利落地讓兩人在戰書上籤下了名字,最後說道:“雖然比鬥之中刀劍無眼,但在試劍場內的比試與其他的生死決鬥不同,並不需要分個生死成敗。在天女大人的注視之下,我希望雙方能謹守劍客本心,以切磋爲主、點到爲止,切莫故意下殺手。其餘的我也不多說了,那麼現在——”
“比試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