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武堂位於金陵城郊的棲霞山下,一來此地遠離鬧市繁華區域,可以盡情地試驗火銃和火炮。二來也方便學員操練,畢竟一萬多人的規模,一般的地方還真裝不下。
身爲天子,自然有天子的鑾輿儀仗,浩浩蕩蕩的一羣人簇擁着中間的馬車,沿途百姓皆駐足觀看。
“這還是陛下登基之後第一次出城呢。”
“可不是麼,以前經常可以見到陛下,現在見一次可難了。”
...
靈藥一襲青衫頭上青絲攏發,標準的士子打扮,就是有點俊俏的不像話。偷偷掀開簾子往外看,一路上雖有侍衛開道,仍然是引了很多百姓圍觀。
輕輕拍了她的手掌一下,侯玄演瞪眼道:“把簾子放下,穿這麼單薄,當心着涼。”
靈藥聽出他話裡的關心,就勢鑽到侯玄演懷裡,心底軟軟的抿嘴一笑,嫣然道:“知道啦。”
等到了棲霞山下,漫山的紅葉,就像是團團燃着的火焰,是一道迷人風景線。
棲霞山共有三個山峰,主峰鳳翔峰卓立天外,東峰名曰龍山,西峰狀似伏虎,山上楓林、烏柏林連綿成片。
在山谷中,有一處佔地極大的建築羣,就是大明軍官的搖籃,金陵講武堂。
在這裡的教頭都是從軍隊中選調來的,往往是任職一段時間,就會換人。
當值的武將是風字營的一員參將,名叫趙安平,當初風字營隨侯玄演入川作戰,趙安平還是一個普通士卒,他在伏擊馬應試的戰鬥中立下大功,被提拔起來。後來屢立戰功,如今已經混到了從五品的武略將軍。
早就接到消息的趙安平帶着講武堂幾個高階教頭,在棲霞山下等候聖駕,自從他們的大帥登基之後,他還沒有得見龍顏。
遠遠望見天子儀仗,趙安平的手緊張地搓在一塊,以往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上,掛滿了期待。
當先的秦禾認出了老戰友,笑道:“趙安平,提了講武堂總教頭,也沒見你請客。好啊,到了金陵城下避而不見,我看你是把舊日的情分都忘了。”
“秦統領說笑了,我倒是想請,您也得有空不是。”趙安平笑道:“陛下呢?”
“就在後面,陛下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不用搞這一套虛的儀式了,直接進去吧。”
趙安平等人趕緊讓開道路,隨着儀仗一起進入講武堂內,侯玄演掀開車簾,站在馬車前面,觀望講武堂內部。
狹長的山谷內,竟然出奇的十分寬敞,兩側的學員甲冑在身,腰桿挺直,看上去十分精神。
侯玄演還算滿意,環視四周看到了跟在一旁的教頭們,伸手一招。
趙安平等人忙不迭地湊了上來,就要躬身行禮,侯玄演揚聲道:“講武堂也是軍營,軍營之內,不施俗禮。”
一衆教頭這才起身,緊緊跟上,侯玄演指着趙安平說道:“你看上去有些眼熟,是不是在風字營待過?”
周圍衆人紛紛投來羨慕的眼神,趙安平自己也沒有想到陛下還記得自己,受寵若驚,喜道:“陛下聖明,隆武二年臣在風字營追隨陛下入川,以後就留在了襄陽,剛剛調回金陵講武堂。”
侯玄演頓首道:“不錯,能從襄陽調來金陵講武堂,就說明了堵胤錫很看重你。尤其你還是風字營,不是他的忠貞營老部下,就更難能可貴了。”
說着話,已經到了講武堂內的校場,此地已經出了山谷,是一片平地,足以容納萬人操練。扮作一個面如冠玉俊俏書生的馬靈藥從車中走出,陪伴在侯玄演身邊,一起走到了高臺上。
趙安平一揮手,鼓角聲起,學堂內各處的學子紛紛集結前來校場。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幾千人集結完畢,整齊地站在臺下。
集結的速度,絕對是一個軍隊專業性的表現,更是紀律性和戰鬥力的表現。在戰場上,能不能做到如臂指使,對一個指揮官來說是最重要的。
侯玄演對這些人很是滿意,沒有辜負自己建立講武堂的初衷,將來就要靠這些即將成爲中下級武將的年輕人,把這種精神傳下去,自上而下的改進自己的軍隊。
陽光明媚而不刺眼,正是深秋特有的景色,侯玄演舉目遠眺,聲音根本無法傳遍,後面的很多人應該聽不到自己的講話。
好在軍隊現在也有了自己的邸報,講武堂內學員回去之後,肯定都能看到。
輕輕了嗓子,侯玄演張嘴說道:“朕自起兵以來,兵禍連接干戈不止,四方擾攘而內亂不斷。幸賴三軍用命,將士一心,纔有今日。
當初建奴南下,朕糾合江南義士,奮起而北伐。四年間枕戈而眠是甲冑常不離身,你們中有追隨朕多年的老兵,也有烈士遺孤更有普通百姓,無論是何出身,都是講武堂的學子,朕將一視同仁。
爾等於講武堂中,日夜騎射,研習兵法,胸有韜略,腹藏機謀。如今漠北胡馬當前;南洋羣夷跳梁;朝鮮殘敵仍在。此乃將士死戰以報家國之際,朕要爾等披掛上陣,重振當年起鼓,再現父輩榮光。”
“願爲陛下效死!”
聲震九霄,威揚江南,棲霞山外,幾千個軍官騎馬奔赴各府。等待着朝廷任命的主將到位,就要去安南平叛。
侯玄演回到講武堂的大堂,坐定之後小太監捧着一杯茶水過來:“聖上,喝點水潤潤嗓子。”
靈藥微微一笑,眼波兒向侯玄演一蕩,嬌聲道:“爺,真威風...”
侯玄演摸了摸鼻子,嘆道:“這些年輕人到了安南,才知道什麼叫戰爭,他們上了這麼久的課,終於要迎來第一次大考了。讓趙安平進來吧!”
小太監應諾一聲,一甩拂塵,昂着頭高聲宣道:“宣趙安平覲見。”
趙安平整了下甲冑,旁邊的同僚幫他拍了拍灰塵,抱着頭盔進到大堂中。
“參加吾皇。”趙安平單膝跪地,行的是軍禮,看來是記住了侯玄演的話,在講武堂不施俗禮。
侯玄演抿了口茶水,道:“起來吧,這次安南之亂,看似是我們和暹羅人打,實際上暹羅撮爾之邦彈丸之地,哪裡有資格做我們的敵人。反倒是白皮番人狼子野心,想要扶持南洋羣國,和我們做對。所以這一次朕的目的,不是打退暹羅,幫助黎氏收復土地這麼簡單。朕要在南洋立威,交趾布政司廢棄多年,現在看來是一招昏棋,朕要重設交趾布政使,然後將附近番邦納入其中,保護起來。”
趙安平聽得頭皮發麻,陛下這番話說的好聽,實際上就是要攻佔南洋的小國,廢國置縣。
南洋山地縱橫,氣候古怪,民風剽悍。想要徹底收伏他們,並不容易。現在朝廷在漠北開疆擴土,把百萬兵力按死在北部邊疆,陛下竟然還嫌不夠,要在南方開戰。在趙安平看來,這有些窮兵黷武的意味了,但是他又不敢直言勸諫,只好委婉地表示:“陛下,南洋雖小,但是極難馴服。先前永樂帝派兵安定交趾,往往是等朝廷大軍撤了,他們就聚衆殺官,手段殘忍血腥。”
侯玄演一拍桌子,沉聲道:“他們敢?他們殺我一人,我就滅他一村。殺我三人,我就滅他一府。殺我十人,我就屠盡其國。自凡窮鄉僻壤,必是刁民輩出,這些人心中沒有敬畏之心,行事乖張狠戾,只因爲他們不知道什麼叫疼。等到咱們滅掉幾個不開眼的小國,剩下的就會乖得跟狗一樣,還會幫我們咬人哩。”
馬靈藥在一旁,眼中神采漣漣,看向侯玄演的眸子中充滿了愛慕,再難移開目光。她就喜歡這樣兇巴巴的老爺,不管是對別人還是對自己。
趙安平可就沒有這種心思了,他望着熟悉的督帥,陌生的皇帝,重重地點了點頭。
侯玄演冷笑一聲,他們這些人不瞭解南洋的土著,那些人骨頭裡刻着欺軟怕硬。幾次印尼大屠殺,那些乾巴巴的猴子,砸爛漢人的店鋪,強1奸自己的鄰居,將屍體切得一塊塊的取樂,就是因爲他們一直這樣幹,卻從未收到過懲罰。後世最近的一次,發生在洪水來襲的九八年,網上流傳的圖片讓人觸目驚心。(若是搜索印尼排華圖片,估計每個十天八月緩不過壓抑的心情。)
侯玄演的心中,已經確定了南征的掛帥之人,非此人不能砥定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