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可人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慘白的,而周恆的臉上則盡顯“訝異、驚恐”之色。他看了宋可人一眼,隨後,不由分說的衝了出去。
“老四,你說的可是真的?”周恆興奮的問。
當聽到周恆那充滿興奮的聲音時,宋可人的心理迴盪着一個聲音:“你完了。”兩行熱淚復又掉落了下來。那一瞬間,她明白周恆到底愛的是誰。
原來她的付出根本不值得一提,原來她在周恆的心底不過是一張長期的飯票。看來倒貼男人的事情永遠都是女人吃虧,若是他年輕時便配不上你,註定這種自卑感跟隨他一輩子。
也許,這到是一件好事兒,讓宋可人看清了周恆的心底。過去,她第一次嫁給他時,他內心充滿優越感。畢竟,她只是被嫂子賣了的可憐蟲。而她第二次嫁給他時,周恆卻充滿了自卑,因她是方記大當家的,而他不過是個可憐的小書生。就是這一前一後的變化,導致了宋可人的杯具。而她,一直以爲他的心跟過去沒有任何的兩樣。
說到底,還是太相信彼此眼中的他(她),未能正確的分析彼此的感受,這是他們註定悲劇的導火線。
此時,宋可人擦掉了眼淚。她想清楚了,也許,這段感情註定失敗。
大院門口,小六子嚇得發傻。他親自送月娘走的,她怎麼會回來呢?小六子驚悚的打量着月娘,不忘低頭看看她有沒有背影。她不是鬼,小六子心裡更害怕。
月娘則衝着小六子微微一笑,這笑容裡充滿了嘲弄、諷刺與驕傲。
周恆急匆匆的從院子裡跑了出來,月娘一見周恆,眼淚“唰”的一下就掉落了下來。她顫抖着聲音喊道:“公子。”
周恆停在了距離月娘三步遠的地方,他仔細打量了月娘一番,隨後,衝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月娘。
不遠處,小六子惡狠狠的看着這一對“怨侶”氣的渾身發抖。
“你去哪兒了?”周恆問道。
月娘躺在周恆的懷裡,認定自己擁有了整個春天。她並不作答,只耐心的等待着周恆的焦急。
“恩?你去哪兒了?去了這麼多天,知道麼,我找你找的好苦。以爲你進了監牢,還特別跑去大牢裡找你呢!全家人連年都沒有過好,你到底去哪兒了?爲什麼要不辭而別?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麼?”周恆連連問道。
月娘心中一陣的感動,到底還是周恆疼愛自己。她感激的擡起了頭,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周恆。
“公子,謝謝你。謝謝你一直惦記我,月娘若不是心中掛念公子,只怕……只怕這一趟就回不來了!”說完,月娘的眼淚復掉落了下來。
周恆不禁大驚,恐慌的問道:“何出此言?是不是有人……”
“公子……我……”月娘緊接着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走,咱們到屋子裡去說。天太冷,不要把你凍壞了。”周恆說道。
小童匆匆的闖入了宋可人的房間,見宋可人還在發愣,小童不禁的着急。
“哎呀呀,我的少奶奶啊,你怎麼還在發呆啊!都用火燒眉毛了!人家都找上門了,你怎麼一點都不着急呢!快,三少爺帶着她上花廳了,咱們不能容着她渾說。老太太也去了,少奶奶……”
小童忽然停下不講了,因她看到宋可人的臉上劃過了兩行熱淚。
“少奶奶……”小童心疼的喊道。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氣,擺了擺手,抽出帕子擦掉了眼淚緩緩的站了起來。
“咱們走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害怕她月娘不成?”宋可人說道。
花廳裡周唐氏、周張氏等人落座於中堂。方芳挺着個大肚子站在一旁爲兩人倒好了茶,周恆拉着月娘給兩位長輩拜年,隨後,月娘坐於周恆的下首。
“月娘,快說說,這些日子裡你到底去哪兒了?”周恆急切的問道。
周茂在一旁趕忙附和着說道:“你不知道,你一失蹤差一點沒把我三哥急死。我們倆找遍了整個京兆城,都找不到你的下落啊!”
月娘感激的看了二人一眼,隨後,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哎……”月娘的眼淚垂落,她趕忙抽出帕子擦了擦。
“你這是怎麼了?若有什麼委屈只跟奶奶、娘跟我們說便是了,大過年的不要哭,不吉利!”周茂說道。
月娘搖了搖頭,垂着眼睛說道:“我只當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你們了!”說完,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周恆心疼的伸過手拉住了月娘的手,而月娘一哭引得周張氏想起了那在監獄裡的周小妹,不禁的眼淚也掉了下來。周唐氏皺了皺眉頭,不悅的說道:“大過年的,都哭什麼?我還想來年討個吉利呢!”
月娘趕忙擦掉了眼淚,溫婉的說道:“是。”隨後,努力的擠出一絲的笑容。周恆在一旁看得甚是心疼,他溫柔的看着月娘。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周恆柔聲問道。
月娘抽了抽鼻涕,又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方纔說道:“那一日,我跟小六子爲大少奶奶去買五彩線。纔出了巷子口,就見一輛車。小六子騙我說那是咱家的車,我剛走進車裡猛然竄出了一個大漢竟把我虜到了車上去。我想大叫,卻被那大漢捂住了嘴,頓時就昏死了過去。”
衆人不禁“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特別是周恆,他的臉上寫滿了驚恐。
“這個小六子!”周茂在一旁故意煽風點火。
“後來,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黑了。我不知道被帶到了什麼地方,那兩個大漢長得凶神惡煞。我苦苦哀求他們放了我,可是,他們卻說他們是有人派來除掉我的。說是,說是要把我帶到燕京去,到那裡是死是活由着我!”
說到這裡,月娘又哭了。
衆人譁然,特別是周張氏。周張氏哭的像是個淚人一樣,倒不是心疼月娘,而是想起了自己那苦命的小女兒。人類的眼淚往往都是流給自己的,所謂同情不過是因爲想起了自己。
“這是誰這麼狠心?我去把小六子抓來!”周恆狠狠地說道。
月娘悲痛的擦了掉了眼淚,她伸手壓住了周恆的手。
“公子,小六子不過是人家棋盤上的一顆棋子罷了。那日,我求他們放了我,那兩個大漢自然不肯。其中一個到見我可憐,便對我說,是方家的大當家的花了一千兩銀子命他們來抓我!”
此言一出,衆人驚得說不出話來。月娘趁機擦掉眼淚,只見那周恆目瞪口呆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這四個字。
“這……這怎麼可能!不可能是三嫂,雖然她平日裡不待見你,但是,三嫂不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兒!對了,你是怎麼逃回來的?”周茂故意驚訝的說道。
月娘擦掉了淚痕,深吸了一口氣。
“有一天我們走到了大山裡,我發了熱。他們兩個希望我在這裡免得還要去燕京,誰都知道去了燕京是有去無回,燕京城裡的金人遇見漢人就趕盡殺絕。他們倆猶豫要不要去燕京,我求他們給我治病,其中的一個就幫我去找大夫。我用門閂打暈了另外一個偷偷的跑了出來。一路上跌跌撞撞,走了幾日纔回到了京兆城。多虧遇見了水月庵的師太,不然,此時的月娘只怕已經成了一堆白骨!”
衆人聽聞月娘聲淚俱下的說着經歷,都不禁的噓唏。特別是周恆,周恆氣的臉色通紅。想那宋可人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蹂躪月娘,再想想就在剛剛,宋可人竟然跟林立偷情。兩種情感交織在了一起,周恆顯得異常的憤怒。
而正當此時,宋可人帶着小童幽幽的走了進來。周恆憤怒的“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方芳趕忙上前走了兩步一把壓住了周恆的肩膀。
“好兄弟,你別生氣,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可人怎麼會做這種事情?多半都是有誤會的。”方芳說道。
周恆憤憤的推開了方芳的胳膊,衝到了宋可人的面前。
“你說,是不是你想置月娘於死地?是不是你找人將她帶到燕京?這一切是不是你搞的鬼?”周恆憤怒的問道。
宋可人冷漠的瞥了周恆一眼,慢慢的繞過周恆。周恆忽然一把抓住了宋可人的胳膊,再一次擋住了宋可人的去路。
“說,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周恆怒道。
宋可人“哼”的一聲冷笑了出來,她斜着眼睛看着周恆。
“你若相信是我做的,我也沒辦法。夫妻之間如果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了,我還需要辯駁什麼呢?就算我身上長了一萬張嘴跟你說不是我做的,可是你偏偏要相信她,我又能說什麼呢?”宋可人冷漠的說道。
“你!”周恆憤怒的喊出。
“三哥,你聽好了,如果你選擇相信她,那麼好,我們夫妻情分從此一刀兩斷。既然你這麼喜歡她,我又何必做塊絆腳石惹人討厭呢?這樣委曲求全的日子我過夠了,既然你喜歡月娘,帶着月娘走就是了。既然你不願意跟我好好過日子,我強留下你有什麼用呢!”宋可人冷漠說道。
“可人!”周唐氏搵怒的喊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狠狠的推開了周恆的手。誰都不知道周恆太用力,竟將宋可人的胳膊抓的淤青。
“奶奶,你別怪可人說的直接。坐享齊人之福這種事情可人不願意做,雖然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是可人無法忍受跟別人共用一個丈夫。你們也看到她月娘是什麼人啦,如果我跟這種人共用一個丈夫,往後栽贓陷害這種事情還會少嗎?”宋可人說道。
月娘冷笑了一聲,冷冷的說道:“宋可人,還真有你的,你想幾句話就把自己撇清嗎?你敢說你沒有把我賣掉的舉動?”
宋可人立即回了頭,冷冷的對着月娘說:“昨日,是誰來找我?是誰跟我說讓我交出方家一般的產業,不然你就回來破壞我跟三哥的婚姻?是誰說,三哥心裡疼的就是你,你說什麼他信什麼。是誰說,如果我不肯將方家一半的產業交出來,她就有本事叫我成棄婦?是你吧,月娘,你敢說這些話你沒有說過?”
“宋可人,你不要強詞奪理。你敢說你沒聯合外人把我賣到燕京,你只說這件事情有沒有!”月娘立即說道。
宋可人冷笑了一聲,扭過頭去傲然的說道:“月娘,你一定是聽戲聽多了,這種謊話都說的出來?我宋可人若是有那麼大的本事,你現在還可能站在這裡誣陷我嗎?我宋可人若是有這麼大的本事,只怕你月娘早在襄陽就死翹翹了,還用等到你回來嗎?”
“你撒謊!”月娘憤憤的說道。
宋可人不回答,反倒是扭過頭去對周唐氏與周張氏行了禮。
“奶奶,娘,二嫂,我在周家的這段日子裡,你們沒少爲我操了心。想想過去,我真的做錯了許多事。娘,過去我脾氣不好,總喜歡頂撞你,你莫要生氣。往後,只怕媳婦沒這個資格伺候你了。”宋可人說着竟有些哽咽。
她想起過去在鄉下的那段日子,那段日子多麼美好?她想起過去方芳吃醋,因她成了奶奶的副手。她想起過去苗蘭兒挑撥離間,這過去的一切煩惱在今天看來卻是那麼的美好。
方芳走過來,動情的拉住了宋可人的手。
“可人,你別瞎說,老三不是糊塗人。”方芳安撫道。
方芳這一句話讓宋可人的心理一陣的溫暖,一瞬間她心中的冰山融化了一角,頓時眼淚又掉落了下來。
“二嫂,我知你疼我。二嫂,你要好好的保重身體啊。時下兵荒馬亂的,只怕,可人也無法護住這個家了。你……”
說着,宋可人哽咽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方芳心理不禁的一急,若是宋可人真跟周恆分手,他們斷然也沒有道理在這裡繼續住下去。到時候,他們豈不是有要回鄉下去?
天啊,難道還要她頂着個大肚子挖野菜?
情急之下,方芳也哭了出來。
“奶奶,你要爲可人主持公道。我們妯娌的緣分,全靠奶奶一句話啦!”方芳衝着周唐氏哭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