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教歷743年,普蘭人尼爾尼諾發表了著名的《天體運動論》,提出了地球並不是宇宙的中心而是和其它的行星一起圍繞着太陽運轉。可是到了教歷809年加爾曼約翰尼斯發表《新天文學》之後,這一觀點纔得到由諾斯大陸人們的普遍認同,而直到教歷886年英德克人艾薩克發表了《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從數學上證明了萬有引力定律,才最終從科學上證明了尼爾尼諾的‘日心說’”。
儘管婚期降至,羅斯庫依舊在講臺上侃侃而談,比起出入各種貴族圈子,他更喜歡呆在明朗的教室裡,回答各式各樣的問題。儘管在羅斯庫看來,許多學生們提出的問題都頗爲幼稚可笑,但他一點也沒有輕視這些學生,而是認真的從理論上爲學生們解答這些問題。
“老師!”那名叫做科薩的男學生舉起手來,他的問題特別多。
羅斯庫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既然有引力,那麼我們是不是不可能飛到天上去呢?”
“這是個很好的問題!”羅斯庫笑着說道,“其實這個世界上已經有很多事物是能夠在天空中飛翔的:各種鳥類:它們扇動翅膀,利用空氣的力量飛上天空;我們軍隊中常用的弓箭,則是因爲慣性,使得它能夠在脫離弓弦之後繼續前進;就連我們自己,雙腿一蹦,也能短時間的離開地面。”
“但是,無論我跳的再高,依舊只能在半空中停留很短的時間,沒有辦法飛起來啊!”科薩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
“不錯!”羅斯庫點了點頭,“我們向上跳一下,最多隻能上述到兩米左右的高度,而且很快就會落回地面,這是因爲我們沒有鳥兒那樣的翅膀,無法在空中獲得向上的力量,所以我們一旦失去了慣性,又無法繼續向上發力,終究還是會落回地面。
“那麼,我在手上裝一個翅膀,是不是就能像鳥一樣飛了?”科薩滿眼放光,似乎馬上就可以飛了一樣。
羅斯庫笑着搖了搖頭:“我可不建議你這樣做!鳥的身體很輕,而翅膀上的肌肉非常發達,使得它們的有足夠的力量扇動翅膀飛起來,然而人類的手臂並不是爲了飛行而長成的,因此就算裝上了翅膀也無法負擔人類的重量。”
“那就是說沒辦法飛咯?”科薩有些失望。
“那倒不一定,以我們現在的科學力量來說,飛行還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再過幾十年甚至幾年,說不定就有人發明了某種機械,能夠讓人在天空中不斷獲得力量,從而實現飛翔。”
“那天上有什麼?能夠看到父神嗎?”另一名學生提出另一個問題。
羅斯庫雖然和其他人一樣信仰父神,但是他腦子中那些科學理論都告訴他,父神是並不存在的。因此父神這個名詞對於羅斯庫來說只是一種精神的寄託,這和他的科學觀並不衝突。
不過,在一片父神光輝照耀下的土地上向學生宣揚“父神並不存在”,無疑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羅斯庫可不想失去這份工作,於是他便如同所有父神的牧師一般,做出了一個最虔誠的表情,說道:
“父神與我們同在,不一定要飛到天上才能見到他!”
現在已經是12月中旬,再過兩天就到了寒假了,實際上向迪克和華爾特這樣沒有多少課程的畢業生已經提前兩天踏上了回家的路程。當然提前回家這件事情是羅斯庫所要求的,迪克式線膛步兵槍的圖紙已經轉交到了位於西維斯省羅斯庫封地的工廠,家就住在西維斯省迪克和華爾特也必須親自前往那裡,向那些技工傳授相關的知識。至於瑪琳和蓮,她們不用在這麼寒冷的天氣趕幾百公里的路程回家,現在一定正坐在帝都溫暖的家中,享受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吧。
所以,整個國立大學實驗室只剩下羅斯庫一人而已,他也沒心情在這種情況下再進行什麼實驗,在上完課後立即離開了校園,返回位於城北的那座公爵府——校園中的那所住宅的僕人們都放假回老家,已經沒法住了。
今天的雪依然很大,馬車仍然不能使用,小母馬咕嚕也早在冬狩節之後就回到了自己溫暖的馬棚,再也不肯出門,所以羅斯庫只能一個人頂着風雪步行。
羅斯庫今天的課程不多,所以在下午3點就離開了學校,可今天的風雪實在太大了一些,寬廣的街道上也看不到幾個行人。
羅斯庫將頭縮在衣服領子裡,雙手抱在胸前,默默地走着,他的衣服並不醒目,在旁人看來只是一個普通的路人罷了。
然而,就是有幾個人注意到了毫無特點的羅斯庫,從走出校園的時候,他們一路都跟在羅斯庫的身後,如果是一個感覺敏銳的人,早就應該發現他們了。
不走運的是,羅斯庫的感覺並不敏銳,相反的他正在考慮一個天文學方面的問題,這讓他對周圍的感知更加遲鈍。
因此,當異變發生的時候,羅斯庫一點反抗的餘地也沒有,當那三個人出現在羅斯庫面前的時候,他還差點一頭撞在其中一個的身上。
四隻如鉗子一般的大手分左右兩邊抓住羅斯庫的兩臂,遇到這種待遇,羅斯庫反應再遲鈍也明白髮生什麼事情了,他剛想高聲呼救,一隻有力的拳頭砸在他的左腮上,鼻樑眼鏡立刻飛了出去,羅斯庫只覺得嘴裡一甜,隨即就失去了知覺。
由於風雪太大,再加上這幾個人的動作太迅速,街道上爲數不多的幾個行人都沒有看到這一幕,十幾米開外的兩名帝都警察仍然在繼續侃天,他們大概認爲在這麼惡劣的天氣之下,就算是犯罪分子也不會願意出門工作吧。直到羅斯庫被那三個大漢扛着消失在大街旁的小路中後,不遠處街角的一個人才點了點頭。
“不錯,就是他。”那人說道,他約莫三十多歲,臉龐瘦削,表情嚴肅,身姿挺拔,雖然穿着便服,然而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個軍人,至少也曾經在軍隊服役。
“哈薩克先生,這人是怎麼惹到您了?值得您親自來監督我們辦事?”旁邊一個小個子年輕人點頭哈腰地說道,一臉媚笑。
“不該你們知道的就不要問!”那個叫做哈薩克的人似乎不願意多和這些人打交道,甚至在對方提起他的名字時都皺了皺眉頭。
接着,這個名叫哈薩克的人從口袋裡掏出一沓瓊恩幣。
“這是三萬瓊恩,把人處理掉後還有付另一半!”
小個子年輕人接過錢,也沒有數就塞到了自己的荷包裡,顯然他和這個哈薩克交易的次數並不少,相互之間一定建立了一定的信任。
“您放心,我們一定和以前一樣,辦得妥妥當當,不留一點痕跡!”
哈薩克只是點了點頭,隨即轉過身,很快就消失在風雪之中。
小個子年輕人也沒有多留,他四處張望了一下,確認沒有人看到交易的場面,便一閃身,快速的跑進了房屋之間的另一條小路。
丹尼爾•科薩興沖沖的朝回家的方向走去,今天的他老師羅斯庫告訴他,人類總有一天能夠在天空中飛翔,這讓科薩感到很興奮。丹尼爾的夢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夠自由自在的在天上飛行,老師的話無疑讓他更加鑑定了自己的夢想。
“砰”的一聲,丹尼爾•科薩踢開了家門,飛快地朝樓上自己的房間跑去,家裡人大人們都是這樣開門,所以儘管丹尼爾的動作非常粗魯,但是正坐在樓下客廳中看報紙的老科薩並沒有表示不滿,反而在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隨着“邦、邦、邦、邦”的腳步聲,丹尼爾再次來到了樓下。
“老爹,趕快給我弄點吃的!”丹尼爾喊道,放學過後的學生總是特別的飢餓。
“妮婭正在做飯,”老科薩答道,他放下手中的報紙,擡頭向丹尼爾望去:
“今天都學了些什麼?”
“老師說,只要用足夠的力量,人類就能……”丹尼爾說了一半,忽然停了下來,睜大了眼睛看着父親的臉。
“怎麼了?”老科薩摸摸臉,隨即笑了起來:
“這個玩意稀奇的很,我好不容易纔弄到的,有了它看報紙就不用離那麼近了!”
“這是從哪裡弄來的?”丹尼爾的聲音有些發顫。
“夥計們做事的時候順手弄來的,怎麼啦?”老科薩有些奇怪,他知道這種眼鏡雖然並不算貴,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弄到的。
“你見過這個?”
丹尼爾點了點頭,他知道父親所謂的“做事”是什麼意思,一邊在心中祈禱這只是一個巧合,一邊回答道:
“我們老師也戴着這個。”
“你們老師?”老科薩心中一緊,他在從手下那裡拿到眼睛的時候,也隱隱約約聽到他們提到這是屬於一個老師的。
“那個老師戴這種眼睛?”老科薩指着自己的臉問道。
丹尼爾聽到父親這樣問,立刻就明白了過來,他老爹居然他的老師給綁架了!
“拜耶赫夫老師!他在哪裡?”
丹尼爾大吼着,在客廳裡四處轉悠。
“拜耶赫夫?那個公爵?皇帝的女婿?!”老科薩驚叫了起來。
“該死的!”
他一邊叫罵着,一邊朝外跑去。
羅斯庫此時已經清醒了過來,他四處張望了一下,明白此時自己正坐在一輛貨運馬車上,從窗外的景色來看,風雪已經停歇、天色也很晚了,而且他已經出了帝都。
“不知道城門的衛兵是幹什麼吃的!”羅斯庫在心中咒罵着,這麼大一輛貨運馬車,只能通過帝都的城門出城,然而他一個大活人被綁在這裡,城衛兵居然不聞不問,實在令人憤怒。
羅斯庫的手腳被綁,連嘴都被一塊破布堵的嚴嚴實實,這讓他連威逼利誘對方的機會都沒有。
負責看守他的一個小個子年輕人卻並不安分,他一路上都嘀嘀咕咕地說個不停。
“嘿,兄弟!不知道你做了什麼,哈薩克大人居然出六萬瓊恩幣來買你的命!六萬啊!我一年也弄不到這麼多錢!這可是件大買賣!”
“……”
“我是看你還算老實,才告訴你是哈薩克大人買你的命,以後你要是見到了父神,可別讓他找我們麻煩!”
“……”
羅斯庫在心中思索,到底是哪個哈薩克想要他的命,可是無論他怎麼回想,都記不起曾經認識一個叫做哈薩克的人。
“你知道我們怎麼處理你嗎?”
“……”
“先告訴你吧,讓你有個心理準備!我們去找一個湖,然後坐上一條小船,等到湖中央的時候,給你綁上一塊大石頭,再輕輕一推……”
“噗通!”小個子年輕人輕輕笑了起來,“然後你就淹死了,你的屍體要麼被魚吃掉,要麼腐爛變成水草的肥料,總之不會有人發現你!”
羅斯庫真的害怕起來,他全身顫抖着,在心裡不住地向對方哀求:
“不就是六萬瓊恩幣嗎!你們想要的話,不管是六萬還是六十萬,我都可以給你!”
遺憾的是,小個字年輕人並沒有聽到羅斯庫心中的呼喊,而且就算他聽到了,也不會相信一個窮老師能夠拿得出六萬瓊恩幣。
羅斯庫真的絕望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要教書、要尋找父親慘死的線索,還要……娶帝都最美麗最高貴的花朵爲妻……
羅斯庫的腦袋一陣混亂,在不知不覺中,馬車停了下來。車外是一片深藍色的湖面,從距離上來看,他們已經到了帝都西邊的泊安湖。
“兄弟,真對不起!”小兒子年輕人把羅斯庫扛起來,丟到湖邊早已準備好的小船上,別看他個子小,力氣卻大的出奇。
“我們也不想幹這種事情,這實在是生活所迫!”
小個子和另外一個架馬車的大塊頭顯然已經幹了無數次這種事情,他們動作麻利的將一塊大石頭綁在了羅斯庫的雙腿上,然後小個子跳下船,向他的同伴招了招手:
“嘿,啞巴,早去早回!”
啞巴點了點頭,拿起船中的木匠,就要駕船離開岸邊。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小個子年輕人皺了皺眉頭,道:
“趕快走,別讓人看到!”
然而,不遠處卻傳來一陣呼喊聲:“小羅比……啞巴……不要開船!”
啞巴不會說話,耳朵卻很靈光,他聽出那是老大科薩的聲音,立刻將船靠在了岸邊,扔下了手中的木漿。
“老大,你怎麼來了?”待看清來人的相貌之後,羅比立刻迎了上去。
“這個人……我們……動不得!”老科薩氣喘吁吁地,總算說完了一句話。
“他是誰?”羅比疑惑道,整個帝都黑幫就屬科薩家族最大,難道還殺不了一個老師?
“該死的!不該你知道的,你就別問!帝都那邊已經有人趕過來了,我們快走!”老科薩怒衝衝的吼了兩聲,帶着羅比和啞巴二人,飛快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可憐的羅斯庫仍然被綁在小船當中,他聽到了老科薩等人的對話,心中卻是更加糊塗了。他掙扎的想要站起來,可是無奈實在被捆的太結實,想要坐起身子都沒有可能。幸好湖面上並沒有什麼風浪,否則他早就不知道飄到什麼地方去了。
然而,羅斯庫身上的衣服並不足以抵禦冬夜的寒風,夾雜着冰粒的夜風早已經將他的外衣勢頭,一股寒意正在不斷的往他的腦門上涌,他蜷縮在船艙中瑟瑟發抖,不斷的向父神祈禱,希望有人能夠發現他。
父神並沒有讓羅斯庫失望,僅僅過了半個小時,岸邊再次傳來一陣馬蹄聲。
從聲音可以聽出,這次來的至少也有三十騎。
“拜耶赫夫公爵!拜耶赫夫公爵!”
一個清脆而又急促的聲音在羅斯庫耳邊想起,他努力的擡起頭,發現來的居然是許久未見的萊絲•維多特少校和她的親衛隊。
原來,帝國內務部下午曾派人到羅斯庫府中商討婚禮的事宜,羅斯庫的管家便派人向國立大學尋找,在得知羅斯庫早就離開學校之後,立刻又派人到酒店、咖啡廳和帝國歌劇院這些羅斯庫經常逗留的地方查探,依舊一無所獲後感覺異常的管家立刻向內務部的人員說明了情況,並向帝都警察局報了案。
內外部的人員返回皇宮後,也很快就將拜耶赫夫公爵行蹤不明這件事情上報給了公主殿下,按說羅斯庫已經是個成年人,因爲玩樂等原因徹夜不歸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阿爾琳娜也沒有放在心上。可是帝都警察局卻很重視這一案件,畢竟一位公爵——他甚至還是公主的未婚夫,在帝都內失蹤都是能讓局長丟官的事情,所以當下所有的當值警察都被動員起來,尋找拜耶赫夫公爵。
幸運的是,很快就有線人密報,說一個貌似拜耶赫夫公爵的年輕男子被幾個可疑的人物抓住,並被運往了郊外的泊安湖。
這個線人的情報是老科薩故意泄露出去的,他清楚如果羅斯庫死了,帝國高層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事情早晚也會敗露,那麼他的家族也別想在帝都待下去。於是老科薩一邊讓手下將情報泄露出去,一邊親自快馬趕往泊安湖。當然,情報中那幾個可疑的人並不屬於科薩家族,而是帝都黑道排名第二的利昂家族,老科薩就算在危急關頭也不忘擺對手一道。
“親愛的萊絲,真高興能看到你!”羅斯庫嘴上的破布終於被揭開,他探出頭,“深情地”望着親衛隊長,讓對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羅斯庫現在的形象極差,由於長時間受凍,他的臉上全是鼻涕和口水,如果不是強行忍住了眼淚,恐怕要更加滑稽。
“你還是想想怎麼向殿下解釋吧!”萊絲低聲抱怨了一句,被公主的未婚夫用那種眼光盯着,讓她感到全身都不舒服。
羅斯庫立刻靜了下來,這麼丟臉的事情說出去,別說他自己,就連阿爾琳娜臉上都無光。羅斯庫不敢想象阿爾琳娜生氣時會是什麼表情。
不過,聰明的萊絲•維多特少校並沒有讓羅斯庫的事情宣揚出去,她在湖畔等了一會兒,直拜耶赫夫家的馬車前來迎接,才率領隊伍返回帝都。在見到那些忙的團團轉的警察之後,萊絲只是對他們說“拜耶赫夫公爵因爲婚期將近,和幾位朋友到郊外開單身派對去了。”儘管警察們對因爲這點小事就把他們忙的昏天暗地的拜耶赫夫公爵十分不滿,但也只能在心中抱怨罷了,他們一路護送羅斯庫的馬車回到公爵府,畢竟這位大人沒事了,他們的工作也就保住了。
經歷了驚嚇、風寒之後,羅斯庫毫無疑問地染上了感冒,他不得不一連幾天都躺在牀上,默默地數着日子,盼望着婚禮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