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韞穩重,每次沈嫿無措的事只要他在,就不必憂心。可沈嫿也是後知後覺,崔韞其實比她還慌。
多次夜裡醒來,他都沒睡。手裡執着書在看。
沈嫿當時枕在他臂上,湊過去瞅了一眼,是分娩方面的書。很厚,女娘甚至接過來,還掂量一下重量。
女娘很隱晦的將手落在他腹部。
“平的。”
她能感受到崔韞身體的僵硬。女娘想到什麼,她耳根有些發燙,又拉過他的手,去摸自己圓滾滾的肚皮。
“是我生。”
崔韞神色柔和,給女娘蓋好被褥。
“女娘生產不易,已是遭罪,我自該清楚這些,好心裡有譜兒。”
“當初照顧絨姐兒,還看了育兒經。”
他隱忍的吻了吻沈嫿,一點點描摹她的臉蛋。等她情迷意亂後,正要起身,卻被後者一手按住。
“你去哪兒?”
“明知故問?”
沈嫿抱住崔韞的脖頸不撒手。
崔韞的手虛虛搭在她腰間:“再不讓我走,你的手還要不要了?”
自她有孕後,崔韞剋制的只碰過一次。
不同於往前,那次他格外溫柔。
沈嫿坐在他身上,還是頭一回如此。
她難受不得章法,氣的直想哭。
她難受,崔韞也難受。
也是從那次後,崔韞沒捨得再碰她。
沈嫿緩緩鬆了手,放開他。崔韞朝盥洗室而去,身後卻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沈嫿走路每一步走的很謹慎。。
他轉身去看她。
燈光下,她格外溫婉,對上崔韞的眼後,沈嫿舔了舔脣瓣。
“我不能跟着嗎?”
崔韞按了按眉心,半響淡淡道:“回去。”
“可我昨兒想聽你唱小曲兒,你後來都唱了,怎麼這會兒想看你沐浴,就不準了。”
沈嫿垮臉,她還有理:“怎能和我這般生份。”
崔韞學着她適才隱晦的眼神,視線朝英姿勃發的下襬而去。嗓音帶着暗啞。
“看清楚些,還覺得只是沐浴嗎?”
沈嫿眼眸溼漉漉的。
她沒應,只是腳步不停,甚至擦過他,快一步入盥洗室。
崔韞眼皮跳了跳。
他立在原處,看着她扶着腰身坐在浴桶旁的小杌子上。
那杌子本用來擺放女娘沐浴所需的各種花露瓶子的。
她坐着,也很合適。
沈嫿朝崔韞招了招手。
“快來。”
她笑眯眯的惹火:“許久沒見了。”
崔韞眼裡的情緒化爲濃稠,他關上門,走過去,淡定自若的褪下里衣。筆挺緊實修的身材,線條流暢沒有半點贅餘。
沈嫿沒想到他說脫就脫,下意識用手捂住。可指尖卻欲蓋彌彰的露出一條縫來。
“還看啊?”
崔韞氣笑,索性朝她而來。
“那就打個招呼?”
————
月份越長,女娘的肚子越大。行動越是不便。
她身邊離不開人。
一切能交給姜兆的,崔韞都交到他手上。
大理寺那邊,他每日都去,可能帶回來辦公的他都會帶回府。
沈嫿是在五月中旬發動的。
她正和喬姒說着話,倒在倚翠身上笑,可很快,女娘笑不出來了。
“嫂嫂。”
她慌亂的又拉着倚翠的手:“我……”
喬姒倏然起身,快步朝外而去。
“即馨,去將小叔幾月前安置府上的穩婆,醫女請來。再去喊倪康,由他在外守着,我放心。”
“讓廚房燒水!”
“剪刀,熱水,棉布,要用的,成媽媽你清楚,快去取來。”
喬姒看向影五。
“快,抱着你家主子,去產房。”
“速請小叔回來,就說二少夫人要生了。”
雖是初產,可沈嫿被調養的極致,宮口開的比常人快,要知有些婦人慢的得五六個時辰。
她疼的大汗淋漓,骨頭好似都被拆了重組,一雙眼睛通紅,這才後知後覺的開始害怕。
屋內穩婆就有五六個,更別說醫女了。
喬姒她們想留在屋中,也被請了出去。
“今兒那圖紙師傅送信來了,說我先前要的棺材,已完工。”
她緊緊的攥着倚翠,就沒鬆過。
“你說,這是不是……”
“娘子!”倚翠打斷她的話。
她用棉布給女娘擦着汗。
“那種晦氣話可說不得。”
“力氣攢在後頭,可莫胡言亂語了。”
穩婆端來雞蛋,喂着沈嫿吃下,又餵了蔘湯。
沈嫿哪有胃口吃,可也勉強的塞下。
倚翠嗓音一如既往的溫和。
“誰不說您是有福氣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等小主子出世,您還要帶和回豐州,讓夫人也瞧上一瞧。”
“她的好漾漾,如今也做阿孃了。”
而這邊,
崔韞正在牢獄,冷漠如廝:“還不交代?”
綁着的囚犯嘴硬,如何也不鬆口。
崔韞的耐心已盡。他拂了拂衣袍:“既然不說,就將嘴縫嚴實了。”
囚犯驚恐:“你這是動用私刑!”
行刑之人用針去縫他的嘴,生生穿破上下脣。
“你便是不交代,大理寺也有別的法子去查。”
“合該慶幸,近些時日,大人不喜殺生,這才留你一命。”
崔韞神色平靜朝外而去,他淡漠如常,對淒厲的慘叫充耳不聞。眸中毫無半點波動,走的不疾不徐。
直到即清快步而來。
“爺,府上傳來消息,王妃發動了。”
崔韞瞳孔劇縮。他疾步朝外而去。
馬車早就備好,男子周身的氣壓更低了。他翻身上馬。
等他到時,院內站了不少人。
屋內,時不時傳來產婆的嗓音:“王妃,您用力。”
謝珣來回踱步,袖下的手在抖。
崔韞雙腿虛浮,尤其見倚翠端着一盆血水出來。
他從大理寺牢獄回來,到底髒。回屋換了身乾淨的衣裳,收拾一番,妥善了,又照着醫術《集驗方》吩咐,取來大量的黃芪、川芎、當歸,在屋內用大鍋水煎,好消毒防止分娩感染。這纔敢入內。
屋內是血的味道。
別的婦人生產,都是慘叫不止。
可沈嫿沒有。
她一緊張又毛病上了。
她哆嗦,又怕倚翠唸叨,很輕的在背。
“條紋繡、點繡、編繡、網繡、紗繡……”
一陣宮縮,她嗚咽一聲,還不忘給自己打氣。
這一聲很大,還很驕傲。
“漾漾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