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薪是迷迷糊糊的睡去的。
睡夢中,又夢見沈多旺被老虎咬了。
依舊沒人去幫忙,沒人去救他。
她想要上前,可是怎麼都靠近不了。
急的她哭了出聲,“多旺,快走……”
荀顏坐起身,看着舒薪捲縮在被窩裡哭泣,眉頭微微一蹙。
這藥粉本身有點能誘發人藏在最心底的擔憂和恐懼,真情。
她一直不太懂,爲什麼那麼多女子想嫁給大將軍,大將軍卻選擇了一個農女。
還放在了心尖尖上。
先前的一會子相處,她才明白,舒薪很溫柔,也很仔細,最主要是那份心。
對你好的時候,沒有任何摻雜,就是單純的好。
輕輕的給舒薪蓋了被子。
荀顏才悄悄的翻出了窗戶,拿出哨子輕輕的吹了一下。
一個黑衣人跳了出來,“你幹嘛?”
“要不要傳個消息給大將軍,說夫人晚上哭了啊?”荀顏漫不經心的問。
黑衣男人錯愕了一下,“你把我叫出來,就是爲了說這事?”
“那你以爲什麼事情?”
“……”黑衣男人深吸一口氣,“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跟你搭檔,你他媽進去吃香的喝辣的,我在外面吹冷風,對了,夫人賞你的糕點還有沒有,弄點給我吃吃!”
“想得美,我自己都不夠吃呢,說起來夫人比將軍實在多了,將軍就知道一堆金銀珠寶讓我們自己挑,那玩意有什麼好挑的,我跟你說,夫人泡的糖水也蠻好吃的!”
“滾!”
黑衣男人壓低聲音怒吼了一句,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呸,裝模作樣的東西!”荀顏呸了口氣,又進了房間。
見舒薪低低的哭泣着,沒來由覺得有點心疼。
伸手在舒薪背後輕輕的拍了一下,僵硬着說了句,“別哭了……”
有點後悔對舒薪用藥了。
這哭起來,怎麼就那麼鬧心呢?
可這玩意又沒解藥,看來還得研製點解藥出來才行。
天矇矇亮。
舒薪忽地坐起身,看見一邊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她知道不是做夢。
昨晚真有個女人進了這房間,和她睡一個炕上。
舒薪坐起身,看着關的好好的門窗,在看着桌几上的宣紙。
“謝謝,荀顏!”
荀顏。
那女子叫荀顏。
瞧着倒是十分爽朗、大氣的女孩子呢。
不知道她今晚還會不會來?
舒薪把宣紙收起來,才燒熱水洗臉、漱口。
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喝了後,纔出了房間的門。
“嬸嬸,吃早飯了!”江秀低低的喊了一聲,就跑開了。
舒薪挑眉,慢吞吞的走過去。
大家都在了。
早上就是單純的稀飯、饅頭、鹹菜。
舒薪一碗粥、一個饅頭下去,就飽了,放下碗筷起身離開。
“老三媳婦!”沈李氏低喚。
“嗯?”舒薪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淡淡的看了沈李氏一眼,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今天中午你做午飯吧!”
“沒心情,等過幾天再說吧!”舒薪說完,轉身就走。
沈李氏只覺得權威被舒薪挑釁了,怒喝一聲,“老三家的,你給我站住,你是在跟誰說話,你……”
舒薪停下腳步,回眸看着沈李氏,“名義上你是婆婆,實際上是不是誰都說不準,別來招惹我,我孃家兄弟可不是吃素的,我也不是你可以隨意欺負的,惹毛了我,一把火燒了這個家,讓你們都喝西北風去,你大可試試我能不能幹得出來!”
舒薪說着,甩了手,冷哼一聲,走的那真是毫無壓力。
“……”
“……”
牛氏、倪氏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沈李氏也被嚇住。
這哪裡是好欺負的,分明就是一個狠角色。
別說,沈李氏還真不敢招惹舒薪。
舒薪孃家確實有錢,一開始她沒發覺,這兩日才聽說在鎮上買了宅院,開了鋪子。
最最讓她懼怕的是舒薪那句表面上是婆婆,實際上是不是誰都說不準。
沈李氏心裡拔涼拔涼的……
莫非舒薪、沈多旺知道了什麼?
又想到外面的傳言,她心裡頓時沒了底。
立即去找沈老頭說這事,沈老頭沉默了好一會,才小聲說道,“不能讓她活下去了!”
“老頭子,那要怎麼辦?”
“她那屋子一天到晚都燒着炕,要是着火了呢……”
沈李氏點點頭,“這倒也是!”
舒薪回了屋子,倒在了炕上,吸了吸鼻子。
還不知道沈老頭、沈婆子想要她的命呢!
“沈多旺,你這個王八蛋,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若是沈多旺一個人,舒薪還不這麼擔心,偏偏李家那些人也在。
舒薪怕他們放冷槍。
午飯,舒薪也是做好就去端了吃,可不管沈李氏什麼臉色,吃了碗筷一放回了房間。
下午時分。
外面傳來了腳步聲,舒薪忽地坐起身。以爲是沈多旺回來,忙跑出去……
沈大郎、沈二郎走在前面,垂頭喪氣的。
後面是李家人,傷了好幾個人。
舒薪掃視了一圈,沒看見沈多旺。
頓時便慘白了臉,小聲問沈大郎,“大哥,阿旺呢?”
沈大郎抿了抿脣,深吸一口氣才說道,“三弟他……”
“他怎麼了?”舒薪尖叫着問。
沈多旺武功那麼好,這些慫包蛋都回來了,沈多旺沒可能會出事的。
“三弟妹,三弟被老虎咬走了!”沈大郎說着,扭開了頭。
轟……
舒薪只覺得有什麼在腦子裡炸開了來,腦袋有些發昏,眼睛有些發黑。
她整個人都有些無力的往後踉蹌了幾步,身子軟軟的坐到了地上。
“三弟妹……”沈大郎低喚。
“閉嘴!”舒薪怒吼。
緊緊的抿住了脣,舒薪忽地又笑了出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居然流淚了。
又一把給抹了去。
沈多旺看不得她哭,她不能哭。
沈多旺沒事的,會沒事的。
慢吞吞的站起身,才說道,“你們都是騙子,你們不是人,是你們要沈多旺帶你們去山裡打老虎的,結果你們把他一個人丟在山裡,你們不是人,畜生都不如!”
舒薪罵着,轉身跌跌撞撞進了屋子,找了一塊布放在炕上,把銀錢、值錢的東西都往上面倒。
手也在顫抖。
她要去鎮上,她要去找人去山裡尋沈多旺去。
她得去虎子。
不,得去找沈多旺安排的人。
舒薪一邊哭,一邊打好了包袱,又拿了匕首。
走出屋子的時候,沈李氏帶着李家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滾開!”舒薪怒吼一聲。
沈李氏看着舒薪揹着的包袱,“你要走可以,東西留下!”
那裡面的東西肯定值不少錢。
絕對不能讓舒薪帶走。
舒薪看着沈李氏,又看着站在一邊沉默裝死人的沈大郎、沈二郎,牛氏、倪氏。
“呵呵呵,沈多旺真是倒了八輩子黴,纔有你們這樣子的家人!”一下子拔出了匕首,“今日誰敢攔我,我定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不信你們儘管過來試試!”
沈李氏指着舒薪,“混賬,看我不……”
“啊……”
沈李氏只覺得手上一疼,仔細看去,一道大口子,血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嚇得她往後退了好幾步,“大郎、二郎,給我把她綁起來!”
手好疼,沈李氏甩着手。
沈大郎、沈二郎聞言,朝前走了兩不,舒薪緊緊的握住匕首,“沈大郎、沈二郎,有種你們就過來,若我死在了這沈家,看看我舒家的人饒不饒的了你們!”
沈大郎、沈二郎頓時不敢再動。
李家有個年輕男子朝舒薪撲來,舒薪快速躲開,一匕首就刺到了他身體裡。
然後快速的抽了出來。
“啊……”
那男人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
其他人都嚇住了。
沒想到舒薪出手這麼利落。
好幾個人都心生退意。
舒薪一步一步朝門口挪,只要她出了院子,光天化日之下,總有兩個人路過沈家。
“來人啊,救命啊,沈李氏要殺人了!”舒薪忽地大叫了起來。
有人又不要命的靠近舒薪,又被舒薪刺中,尖叫着倒在了地上。
其他李家人包括沈大郎、沈二郎都發憷。
這麼狠辣彪悍的女人,沈多旺怎麼就看上了。
舒薪一步一步的朝大門口移動,不管是誰上來,她都狠狠的刺出去。
不管不顧。
就算是死了人,要賠命,也在所不惜。
她必須離開沈家,找人去山裡找沈多旺。
誰都阻止不了她,誰若是阻止她,她就跟誰拼命。
這一刻,舒薪就像是一個奪命閻羅王一般,讓人人懼怕。
她纔出了大門,村裡便來了好多人。
其中有沈家村的村長、族長。
“這是在做什麼?”
村長是有人去他家,說沈家人要謀害舒薪,奪取舒薪的嫁妝。
族長也是如此。
兩個人急急忙忙的趕來,就看見舒薪衣服上都是血,小心翼翼又謹慎的出了沈家大門。
而沈大郎、沈二郎、李家人氣勢洶洶的追出來,一副要將舒薪拿下問罪的樣子。
“你們到底是要做什麼?”族長又怒喝一聲。
“族長,村長……”沈老頭急急忙忙的走出來。
滿頭大汗。
他以爲沈李氏以及李家人能拿捏住舒薪,卻不想舒薪是個硬茬子。
直接傷了好幾個人,還引來了這麼多人。
“到底是怎麼回事?”族長沉沉問。
“村長、族長,這舒氏得知多旺在山裡被老虎拖走,要卷帶着多旺的家產逃走!”沈老頭忙道。
村長蹙眉。
沈多旺有家產?
“你胡說,是你兩個兒子連同李家人把沈多旺騙到山裡去打老虎,在山裡謀害了沈多旺,我要回孃家去求救,你們攔住不讓我走,再說了這些東西都是我的嫁妝,我嫁妝單子上寫的清清楚楚,又怎麼可能是沈多旺的財產,沈多旺他一窮二白,哪裡來的錢!”舒薪立即反駁,又繼續說道,“都說沈多旺不是你們的兒子,如今看來,還真不是呢!”
“要是親兒子,你們會聯合謀害他性命?要是你親兒子,你們會這般逼迫他,成個親還要他拿一千兩銀子出來,結果這銀子你們卻拿來給沈望祖買小廝、買馬車、縣城買房子,你們要不要臉!”
“要不是沈多旺,你們還住着草房子,吃着窩窩頭,啃着樹根呢!”
這一刻的舒薪簡直成了一個彪悍的潑婦。
伶牙俐齒的讓人話都接不上。
真吵起來,沈李氏都不是對手。
“你……”
沈老頭被舒薪氣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因爲舒薪說的對,這個家如果沒有沈多旺,還真的是飯都吃不飽。
這一點不單單舒薪知道,整個沈家村的人都知道。
沈多旺沒有回來的時候,沈家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如今沈家又是什麼樣的日子?
沈望祖那個時候還沒有去學堂,如今沈望祖都去學堂讀了好幾年的書了。
舒薪看着沈老頭,“你說呀,你倒是說出個所以然來,指天發誓的說,你們不是想攔住我,不讓我去找沈東旺,你們不是想霸佔我的嫁妝,你們難道沒有害死沈多旺,你們誰敢出來指天發誓的說,要是你們害了沈多旺,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古人最忌諱的就是發這種毒誓,舒薪恰恰抓住了他們的這種心理。
“你們再來說說,我有哪一點說錯?這個家如果沒有沈多旺,能過成現在這樣子?能蓋起來房子?能有那麼多田地,你們一個個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哪怕他不是你們親生的,你們這樣子對待他,你們良心不會痛嗎?你們半夜的時候不會做噩夢嗎?”
沈老頭氣的指着舒薪,許久才說道,“就算他不是我們親生的,這也是他應該做的,如果沒有我們,他早就餓死在路邊了!”
“哈哈,看現在你們承認了吧,承認了沈多旺不是你們親生的了吧!”舒薪頓時哭了出來。
“是,就算不是親生的,你們養育的沈多旺一場,他應該給你們養老,可是你們卻合夥害他的性命!”
沈大郎忙道,“三弟妹,不是這樣子的,我們沒有害三弟,只是當時,當時……”
“當時什麼,你倒是說呀,你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就是你們謀害了他!”舒薪追問。
“當時是三弟自己要去攔那老虎的,不是我們,不是我們……”沈大郎說着紅了眼。
“所以你們拋下了他,對不對?”
“你們可真是他的好哥哥呀!”舒薪冷聲。
舒薪又哭又笑,看着這些人,眼淚嘩嘩的往下流。
村民指指點點。
沈大郎紅着眼,承受不住這樣子的議論,撲通跪在了舒薪面前,“三弟妹對不起,是我們丟下了三弟!”
沈二郎也撲通跪下,“三弟妹,對不起!”
一時間議論紛紛,誰都沒有想到,沈家人是這樣子的。
那沈多旺再怎麼說?也賺了不少銀子呀?
這些個人吃着沈多旺賺來的,花着沈多旺賺來的,住着沈多旺賺來的,結果卻這樣子對他,真不配爲人。
衆人都在指指點點,只有舒薪失魂落魄的推開人羣,慢慢地朝鎮上走去。
她要去找人,找人去山裡面找沈多旺。
她不相信沈多旺被老虎吃了。
也不相信沈多旺死了
他一定還活着的,也必須活着的,他答應了她那麼多事情,許她那麼多承諾,一樣都沒有完成呢。
他要是敢死,她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黃泉路上也不會讓他孤孤單單一個人走。
“舒氏,你要做什麼去?”村長喊了一聲。
舒薪聞言停下腳步,回頭看了村長一眼,“我要去鎮上,我要去山裡找沈多旺,他一定還活着,一定在山裡某個地方等着我去找他!”
“舒氏,若你信得過我,便留在家裡,我帶人進山去找!”村長道。
“村長,多謝你,這個家我是不敢留下來了,他們一個個像豺狼一樣,我怕他們半夜三更的害死了我!”舒薪認真說道,
村長默。
其他人更是議論紛紛。
這沈家人做事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實在是太丟人了。
也太狠心了,他們怎麼能夠做得出來呢?
尤其是沈大郎和沈二郎,真真是狼心狗肺的代表呀!
不管怎麼說,他們應該也記得,要不是沈多旺他們這一家子過得是什麼日子,竟然把沈多旺丟在了山裡。
那李家人躲在屋子,是一點都不敢吱聲。
就是受了傷的那兩個,也死死的捂住傷口,這個時候出來,不管對的錯的,他們都是沒有理的。
沈多旺帶他們進山,結果卻把沈多旺丟在了山裡。
回來以後還逼迫着舒薪,結果舒薪卻發狠傷了他們,怎麼說起來,他們都像是幹了壞事,想殺人滅口。
還是不要出來,丟人現眼的好。
沈老頭看着跪在地上的兩個兒子,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是萬萬沒想到,這中間還有這樣一樁糟心事,更恨這兩個兒子不爭氣。沈多旺回不來了,這事情要是不說,誰又能知道呢?結果他們偏偏說了出來,真是氣死他了。
如今就連沈多旺不是他兒子的事情也已經坐實,人盡皆知。
不管沈多旺能不能回來,他都徹徹底底的失去這個兒子,失去了這棵搖錢樹。
村長也覺得丟人的很,萬萬沒想到,外表風光的沈家,內裡竟然是這般的骯髒不堪。
忙對舒薪說道,“舒氏你放心,只要我還是村長,定能保你平安,而且你現在去鎮上,要找誰去呢?不如留在村子裡,就算沈多旺不是這沈老頭和沈李氏的兒子,他也是我們沈家村的人呀,我們是絕對不會見死不救的,你放心,我這便點了人,帶着他們進山去,你還是安心留在家裡等消息吧!”
舒薪張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見遠處有人趕了馬車過來。
那趕馬車的人先是下了馬車,找了人詢問,“請問這裡是沈家村嗎?這裡有沒有一個人叫沈多旺的?”
------題外話------
還有一更,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