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處處風波處處愁
說起來,黃河決堤這事兒簡直是京城衆人都聽慣了的事,哪年若是黃河不決堤,那纔是新聞呢,若不是這一次特別利害,怕是還沒什麼人放在心上。但是今年實在不同,有心人會不由自主地將這件事與皇帝那剛剛送進太廟的立太子詔書聯繫在一起。雖然明面上沒有人敢這麼說,但是私下裡,京城裡卻漸漸有了傳聞。
趙燕恆在三春山房裡招待周鎮撫。周鎮撫今天是正大光明上門拜訪的,說是在成都與趙燕和一起辦差的時候打賭輸了,輸掉二兩凍頂烏龍茶,這會兒好容易弄到了手,上門來還賭債的。偏偏趙燕和今日雖然休沐卻不在,跟着張少將軍去兩營軍中看練兵了,那自然只有趙燕恆來招待他。
“這次河決得實在厲害,不說兩岸澤國也差不多了。”周鎮撫少見地肅顏厲色,“那一段河堤往年也決過,後來河工上獻了一計,說乾脆就做爲泄洪之地算了,正好附近地勢低窪,又不是什麼豐產之地。但這些年,那裡淤出一片良田來,前年才種上,河工自然在這一段修堤更用心,怎會一下子就決了這麼一大片?”
趙燕恆微微點了點頭:“記得那片淤田收公租種,還是皇長子提起來的,這裡頭意思就深了。”他還記得當初有人反對,說那裡是長年泄洪之地,皇長子卻是跟着承文伯去實地走過一趟,纔回來說那裡淤出了大片良田,皇上這纔將其開耕。頭一年便是豐產,當時皇帝還稱讚過皇長子,說他年紀雖幼,卻知道爲國計民生考慮。這轉眼就既沒了莊稼又沒了人命,則當時皇帝的一聲誇讚也變成了笑話。
“這些人好大的膽子!”周鎮撫面帶煞氣,“我已向皇上請命,要去調查此事,只是那片兒地方,我帶的人都是明面上的,還想問你借呂家的人用用。”
趙燕恆並不猶豫:“替你暗中辦點事也還成,卻得防着那些人下殺手,畢竟呂家如今可用的人也不多了——不如你帶清明去罷,有什麼事讓她去聯絡倒不引人注目,且她還懂些醫理,到了那邊,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她也能替你分擔一二。”
周鎮撫怔了一怔,疑惑地瞧着他:“讓我帶清明姑娘去?借我用的?”把丫鬟送人也是有的,但是還沒聽說過有借丫鬟的。清明一個姑娘家,若跟着他出去一趟,可怎麼再回趙燕恆身邊伺候呢?
趙燕恆笑了笑:“你是想借呢,還是想要?”
周鎮撫不由得緊盯着他:“你這是何意?”他矚意清明已非一日兩日,只是他直屬於皇帝,若是跟郡王府的丫鬟有什麼事,未免有結交重臣之嫌。自古帝王多疑,他也是好不容易纔得了皇帝的信任,自是要謹慎行事。
趙燕恆端起茶杯,慢慢撇着水面上的茶沫:“曉得你從前顧忌什麼,我也一樣。如今你若願意明媒正娶,我讓世子妃認她做義妹。”
周鎮撫眉一揚道:“從前你我都有顧忌,難道現在沒有了?何以這時候你卻想起來要把人給我了?若讓我帶了去,我自然有娶她的理由,只是這人爲什麼讓我帶去,理由何在?”
趙燕恆淡淡一笑:“你是聰明人,且京城裡頭這些事,又有什麼能瞞得過你。”
“爲了你的世子妃?”周鎮撫眉頭擰成一團,“只是你不怕清明寒心?”
“她若嫁了你,將來纔是好日子。”趙燕恆徐徐答道,“你以爲我從前沒有想過?只是那時你我腳跟不穩,清明年紀也還輕,倒不必急於一時罷了。如今她十九了,再拖下去未免耽擱了好年華,且我也怕再過一年半載,皇上就要給你指一門親事了。”周鎮撫比他還年長一點,已經快至而立,這樣年紀不娶妻,確實是有些惹眼。朝中不乏有想與他聯姻的小官兒們,只是他一概都拒了。
周鎮撫低了頭,手指在桌上敲了半晌,有些猶疑不定道:“只怕她不願……”
趙燕恆嘴角一彎:“這可要看漢辰你的本事了,若連心愛之人都不能求到手,這——”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周鎮撫。
周鎮撫被他激了一下,豪氣頓生,一拍胸膛道:“自然是我的事!只是你現在將她讓我帶去,就不怕皇上疑心?”
趙燕恆微微一笑:“其實不是讓你帶去,而是讓皇長子殿下帶去。皇長子妃與吳惠側妃雙雙有孕,府裡連侍女都不夠用了,皇長子妃知道清明通些醫理,向我借了她去,也好指點皇長子身邊的侍女。。”
周鎮撫險些跳起來:“皇長子殿下也要去?胡鬧胡鬧!倘若此事真是針對殿下的,殿下豈不危險?”
趙燕恆眼神冷然:“殿下畢竟是出身低微,若不做幾件事,即使入主東宮也難服衆。何況此次,若是衆人都盯着殿下,你便好行事了。”
“胡鬧胡鬧!”周鎮撫騰地站起來,在屋子裡亂走,“這簡直是胡鬧!殿下這是拿自己的命在冒險!萬一出了什麼事——皇上斷然不會準的!”
“皇上已然準了。”趙燕恆打斷他,“皇長子妃有了兩個月身孕,吳惠側妃有了一個多月身孕,這件事皇長子都秘而不宣,就是怕自己離京,有人對皇長子妃下手。”
“不可能!”周鎮撫不敢相信,“萬一殿下——”
“還有二殿下。”趙燕恆垂下目光,“至不濟還有三殿下,只要留子去母……”
周鎮撫怔了一會兒,神經質地往外看了看。趙燕恆頭也不擡:“不必擔心,外屋只有內子,連丫鬟小廝都沒有半個。”
周鎮撫怔怔看了他一會兒,頹然坐倒:“若是皇長子出了什麼差錯,你可就——”等於是押錯了寶,全盤皆輸。
“所以我雖不去,我的人卻都要去。”趙燕恆嘆了口氣,“立夏立冬身手還不錯,平常也不經常露面,都去給你們牽馬。總之這一次,你且要小心了,萬一皇長子出了什麼差錯,你也逃不開一個護衛不力。”
周鎮撫苦笑道:“搞了半天,你連我也算計上了。”
趙燕恆又長長嘆了口氣:“我恨不得自己去,只是這條腿——”平時騎馬走路倒也無妨,萬一真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候,他就只會給人添麻煩了。何況這次倘若出事,可就不是那次他在爲外祖父掃墓路上自導自演的那齣戲可比了。
綺年坐在外屋,手裡拿着賬本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屋裡趙燕恆和周鎮撫的對話落入耳朵裡,簡直好像一個個炸雷一樣,天家無親情,就連皇上矚意於皇長子,皇長子都還得拼這一局才能坐穩東宮的位置。難怪皇次子一直如此安靜,未必沒有蟄伏着等機會的想法。
周鎮撫終於從屋裡出來了,這會再見綺年,他也嬉皮笑臉不起來了,默默見了個禮就走了。
綺年看着他走出去,輕聲問趙燕恆:“皇長子會有危險?”
“皇上派漢辰去,自然就是爲保住皇長子。”趙燕恆撫着她的肩頭低聲道,“只是若有人想趁機下手,自然也要傾盡全力。畢竟只要皇長子——皇上就是再發怒,這個兒子也回不來了。說得再難聽些,倘若只剩下一個三皇子,皇上不立他爲儲君,還能立哪個呢?”
“那皇長子何必去呢?只要皇上矚意於他,假以時日——”
“夜長夢多。”趙燕恆輕輕嘆了口氣,“皇長子不想再等了。冒險一搏,若成功了,他的太子之位就安穩了。我勸過他,但他不聽。此時兩位皇子妃都有孕,若他能成功歸來,東宮之位非他莫屬。如此算來,他要搏,也有搏的道理。”他低頭看着綺年,“皇長子一走,吳惠側妃就會報病,皇長子妃會準吳二夫人將她接回吳府養病,不能讓人看見皇長子府中在進養胎的藥物和食材。”
“那皇長子妃呢?難道她就不養胎了嗎?”
“所以你若有時間就常去看看她。”
“總要有個理由……”送禮、登門,都要有個緣故纔好。
“唔——”趙燕恆沉吟片刻,“你看知霏表妹嫁給國潤如何?”
“你是說,我去皇長子府探望,是爲了促成這門親事?”綺年疑惑地看着趙燕恆微微搖了搖頭,突然明白了,“其實,是倘若這件事成功了,就可以讓霏兒嫁進國公府?”
皇長子一出京,吳知霞就以抱病爲理由回孃家養病,在衆人面前造成兩位皇子妃不睦的假象。而綺年身爲吳知霞的表妹,頻繁拜訪皇長子妃,自然是爲從中斡旋。
表面上看,這樣正好掩蓋了二人有孕的事實,皇長子府不會買進任何養胎之物。可是若再往深裡想想,吳知霞身爲皇子側妃,雖然不住在皇宮中,但也不像普通人家媳婦能夠輕易回孃家居住,這一舉動自然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沒準就會有人想到她身懷有孕。這一樣來,衆人的注意力都在吳知霞身上,萬萬不會有人想到金國秀也有孕了。
“倘若兩個孩子不能都保住,就保正妃的……”綺年喃喃。金國秀生出來的是嫡長子,將來倘若天下太平,這個孩子可能就是未來的太子乃至皇帝,即使吳知霞的孩子也保住了,也是次子,非長非嫡,斷不能與金國秀的孩子相爭的。
趙燕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知道就好了,不必說出來。吳惠側妃還年輕,即使未能保住這個孩子,日後也可以再生。”倘若金國秀真能生下嫡長子,吳知霞就是大功一件,金國秀自然會讓她有自己的孩子。
“這是——皇長子的意思嗎?”
“是皇長子告訴我兩位皇子妃同時有孕的。”趙燕恆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但已經說得足夠明白了。
皇家總是皇家,即使端方如金國秀,做了皇子妃後也不得不用心機用手段。
“人生真不容易……”綺年低聲說了一句,想起初見金國秀時那樣有林下之風的一個女子,不由得有些感慨,“皇長子妃原本不該過這樣日子的,她該是悠然東籬,吟詩作畫……”忽然覺得自己在說傻話,嘆口氣閉了嘴。
趙燕恆摟了摟她的肩頭:“估摸着皇長子沒幾日就要離京了,你先去挑好了養胎的藥材,免得到時候有心人疑惑起來,連咱們這裡也疑心上。”
綺年點點頭,招呼來如鴛和小滿,開了節氣居里的小倉庫先去挑東西了。趙燕恆在院中站了一會兒,舉步去了清明的房中。
清明正在房中翻閱醫書,見趙燕恆進來不由有些驚訝,連忙起身:“世子有什麼吩咐,叫奴婢過去就是了。”
趙燕恆擺擺手,看看她手中的書:“《千金方》?”
“是。”清明低眉垂眼,“奴婢怕世子要去查水災之事,大災之後必有大疫,所以奴婢想着翻一翻治疫的方子。”
“我不去。”趙燕恆瞧她片刻,緩緩道,“你與周漢辰一起去,聽他的命令,呂家那邊的人也全部聽命於他。此次出行,無論如何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清明驚訝地擡起頭:“世子讓奴婢跟着周——”
趙燕恆回望着她,輕聲道:“你們八人跟着我這麼久,我自是希望你們人人都能有個好歸宿。周漢辰的心意你是明白的,我可讓世子妃認你爲義妹,風風光光將你嫁進周家。”
清明臉色有些蒼白:“如今諸事未定,王妃仍舊在王府裡坐得穩穩的,奴婢不能離開世子。”
趙燕恆微微一笑:“又不是讓你立刻出嫁,世子妃這裡還需要你們幫手呢。”
清明緊咬嘴脣不知該說什麼,似乎隱隱有許多話要說,卻又不知如何出口,最終只能低頭道:“奴婢遵命。”
皇長子要離京親自去巡查水患之地的消息,立刻就傳遍了京城。吳府的兩位老爺爲官多年,焉能不知這裡頭的利害?但是吳府的男丁們聚起來商議了良久,也沒能商議出什麼來,最終能做的不過是託人捎信給南京的吳二老太爺,倘若皇長子巡查到南京附近賑災銀子一時不湊手,請二老太爺一家鼎力相助。
吳知霄從書房出來,回了苦筍齋。才進院子就看見孔丹站在屋檐下張望,見他進來急忙迎上來:“少爺怎的這時候纔回來?在外書房裡用飯了麼?”
“沒有。”吳知霄解下外袍交給她,自己擡腳進了正屋,“少奶奶用過飯了不曾?”
“少爺回來了。”晴畫從裡屋迎出來,“少奶奶剛還叫奴婢去看看,若少爺還不回來,就把飯菜再去熱一熱呢。”
就是說韓嫣也沒有吃飯。吳知霄不禁道:“下次若我回來再晚了,叫少奶奶先用飯,別餓着了。”
韓嫣從裡頭迎出來笑道:“夫君在翰林院當了一天差,我在家裡坐着,哪裡就餓着了呢。幸而如今天熱,這會飯菜不涼不熱,倒好入口。晴畫快打水來給少爺洗手。”
晴畫早準備好了,連忙把盆端過來,韓嫣自己親自拿了擦手的帕子站在一邊。吳知霄心裡不安,忙忙幾下洗了,接過帕子道:“這些都叫丫鬟們做,何勞你呢。又在看賬冊?”自打韓嫣進了門第二天,李氏就帶着她管家理事,說既有了兒媳,自然該交給兒媳管,自己將來只等着享福了。
韓嫣跟着他走到桌邊坐下,孔丹連忙拿了碗去盛粥,韓嫣也不去注意她,只笑道:“可不是麼。從前我在家裡也學過的,只是喬表妹出嫁,這樣的喜事我不曾經過,有些手忙腳亂呢。幸而有母親指點着,這幾日彷彿窺到了些門道似的。”
吳知霄聽她叫母親叫得親熱,心裡也覺舒服,笑道:“辛苦你了,剛過來就要料理表妹的親事,祖母疼愛表妹,難免挑剔些,委屈你了。”顏氏何止是“挑剔些”,恨不得喬連波的親事色色完美,連阮夫人這個未來婆婆都有些不耐煩了。
韓嫣笑笑:“我哪裡有母親辛苦呢,不過是剛學着罷了。”輕聲道,“那日母親對祖母說,表妹的嫁妝實在不宜太多,就被祖母埋怨了一頓。我都替母親委屈,倒虧母親還是沒事人一樣。”顏氏要讓喬連波也是一百零八擡的嫁妝,連她都覺得不妥,這不是跟縣主別苗頭麼?還不如像李氏說的,多置些鋪子田地將來生息的好。後來顏氏倒也聽了,可見李氏說得是對的,卻平白捱了那麼一頓訓斥。
吳知霄不由嘆了口氣:“祖母一向是有主意的人,你只聽着就是了,不要開口,免得被祖母責備。幸而明日就是……”李氏是多年的當家主母,顏氏還要靠着她給喬連波張羅婚事,說話做事也不好太過份,韓嫣這個孫媳婦那就不算什麼了,若開口惹惱了顏氏,說不定就要劈頭蓋臉教訓一番。好在明天喬連波就嫁了,也就沒心事了。
韓嫣展顏一笑,點了點頭。夫妻二人正用飯,聽見外頭月白笑道:“表姑娘過來了?”隨聽喬連波細聲細語道:“表嫂可在屋裡?”
韓嫣忙放下筷子迎了出去,將喬連波帶進了旁邊廂房裡說話,吳知霄皺皺眉,指着桌上飯菜道:“晴書撿少奶奶愛吃的幾樣,拿到廚下去熱一熱,不然回頭吃了涼飯鬧肚子不是玩笑。”
晴書歡喜答應着,撿了幾樣菜端去了廚下,孔丹看吳知霄喝完了一碗粥,連忙上前來幫着盛飯,低聲道:“少爺,有句話奴婢不知該說不該說。”
吳知霄隨口道:“說便是,做什麼還要吞吞吐吐的?”
孔丹捏着手中帕子,低聲道:“奴婢是想,少奶奶是晚輩,不該背後議論老太太纔是,若萬一傳到老太太耳中,不說少奶奶要吃虧,就是少爺和太太,怕也要落不是的。”
吳知霄沉吟片刻道:“你說得也有道理。少奶奶是直爽人,又是爲了太太纔有不平,我勸告她就是。只這些話你聽過就忘記,絕不許傳出去。”孔丹連忙答應了。
韓嫣領着喬連波進了廂房,叫晴畫上茶,含笑道:“表妹過來可是有什麼事麼?”她心裡很不喜歡喬連波,只是說到底她是吳知霄的表妹,面子上總要過得去。
喬連波低着頭道:“這些日子辛苦表嫂了,我做了個香囊送給表嫂裝些香料,表嫂可別嫌棄……”這些日子顏氏的挑剔她也看在眼裡,畢竟不是當年,自綺年嫁出去,她總算也學會了些眉眼高低,懂得了些人情世故,一邊繡着嫁妝,一邊騰出手來給李氏和鄭氏各做了一雙鞋,韓嫣和張沁各做了一個香囊,挨個兒送過來。
那香囊做得確實精巧,韓嫣接在手裡也很誇讚了幾句,喬連波微紅着臉道:“這裡還有個扇套是繡給表哥的,想託表哥多照應照應章兒,我怕出了門就難得再見他了……”說着,眼圈又早紅了,忍不住拿了帕子拭淚。
跟着她的翡翠忙道:“姑娘明兒就是好日子,可不興哭的,若哭腫了眼睛可不好。二少爺是章少爺的表哥,怎會不照應呢?”
韓嫣擡眼看了看翡翠,這丫頭倒是個伶俐的,有她這話,倒好像她拿得準吳知霄必然會照應喬連章似的。只是倘若真有這個把握,又何必來送什麼扇套子呢。韓嫣心裡冷笑,臉上卻只管淡笑道:“翡翠姑娘說得是,表少爺若有文章上的事不懂的,只管來問,二少爺既然是做表兄的,自然要盡力指點的。”
喬連波心裡一涼。韓嫣只說讀書,卻並不提別的,顯然是不接這個話了。但也說不出什麼來,只能低聲道謝便走。韓嫣把她一直送到苦筍齋門口,見外頭站着個大丫鬟,瞧了瞧,認得是珊瑚。
珊瑚自回了吳家,日子也並不好過。李氏那裡就不必說了,每日只能在松鶴堂不出來。今日喬連波到苦筍齋來,她不能不跟過來,一路上都覺得擡不起頭,幸而明日喬連波就出嫁了,她終於不必在這裡看人臉色了。
韓嫣瞧她一眼,心裡不屑面上不露,只跟喬連波道了別就回去,將扇套和香囊給吳知霄看了。吳知霄也只瞥了一眼,淡淡道:“娘子答得極妥當,表弟若是讀書有不解之處來問我,我自然答他。只是瞧着表弟讀書甚通,大約也是用不到我的。”
韓嫣笑了笑,知道喬連波說的不是讀書。但看周立年就知道,讀書是一回事,將來要走仕途,有無人扶持相助又是另一回事了。就憑當初綺年的遭遇,韓嫣可沒那麼寬廣的心胸勸丈夫扶持喬連章,因此只是一笑,就把這事丟到一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