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月華街依舊熱鬧非常,只是一些穿着明顯差些的人,全都一般模樣,形色匆匆。
“聽說我們的救命恩人大公主要和公子恆一起前往隨國做質子了,這是真的嗎?”一個衣着藏青色袍子男人一臉認真的看着身旁同樣快速走着的人問道。
“自然是真的,沒看到我們這會正向城外趕嗎?”另一個人一邊說,一邊小跑着前進:“若不是當初在刑場,有人認出了公主就是活菩薩蘇姑娘,我們現在恐怕都蒙在骨裡。不知道救我們的人是如此尊貴的人。可就是這樣尊貴的人,還絲毫不嫌棄我們,和我們一起幹活,幫我們建房子。大公主真是好人!”
“是啊,還給我們活幹,若不是大公主的酒樓收留我們,我們現在恐怕連飯都吃不好,雖然現在大公主不在了,可她派來了綠兒姑娘,我們也要好好幹,報答大公主才行。”身着藏青色袍子的男人認真的說道。
“知道就好,我們快趕去城外吧,說不定還能送大公主一程。”
同樣的話,在不同的地方傳着。
樑城西面,一個身着淡藍色,臉上裹着紗布的女子小心翼翼的從屋中走出,走出幾步,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屋子。
“蓮兒妹妹,對不起了,沒能告訴你,我就這麼匆匆的離開,可我必須去城外,大公主去哪,我就跟去哪,她是我的天,是我最想追隨的人!”女子喃喃完,便快速向外走去。
而她走後,屋子中走出一人,這人正是照顧了秀兒一個多月的蓮兒,只見她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個月相處,可她和秀兒卻成了最貼心的手帕交,也知道秀兒這個傻傻的姑娘,對大公主有着說不出來的感情。
這段時間,秀兒身體一直沒有好,所以她一直阻攔不讓秀兒去找大公主,可她知道,這一次,她是阻攔不住了,隨國,秀兒肯定是要跟着去的,因爲她最在乎的人去了隨國,即使勉強留着,秀兒說不定自己偷偷跑去了,所以她才裝作不知道,讓對方逃出去追大公主。
蓮兒若有所感的擡眸望向自己住過的院子,這院子的牆壁因爲造的時間久長,如今斑駁着點點的深色花紋。
這是她第一次遇到少爺的地方,而今她也要離開了,跟着她最在乎的少爺離開,前往銀城。
聽說少爺說,他和冉大人回去銀城是大公主要求的,還聽說那裡原來是智家封地的主城,而今已經是大公主的封地了,而少爺和冉大人去那裡,就是爲了幫大公主管理銀城去的。
樑城最北邊一間破舊的小木房中,一個男人靜靜的坐在屋子中,屋中的陰暗罩住他整張臉,讓人看不清他的真實面目。
只是依稀之間,竟有幾分熟悉之感,若是蘇淺此刻在此看到那身影,看到那陰影罩住留出的半張臉,恐怕真會被嚇住。
因爲這個人,她太熟了,她明明親眼看着這個人死了的,可這個人竟活生生的呆在這屋子中。
可若此人不是她認識的人,爲何這相貌又會這般相像。
“吱嘎——”突然傳來木門打開拉長的聲音。
男子一驚,轉頭看向木門,便見一陣陽光照進,正好將他那張臉,完完全全的照出,這張臉正是智澤的模樣。
智澤看向來人,眼中驚訝一閃而過,隨即又變得面無表情。
“你怎麼來了?”
“我來是要告訴你,我馬上就要跟着大公主和公子恆離開樑國了。”若是蘇淺聽到這聲音也定會大吃一驚。
因爲這聲音絕對是她熟悉的聲音,這聲音分明是一直跟在她和蘇恆身邊的段護衛的聲音。
“她要去隨國了?”智澤的聲音瞬間變得冰冷。
“恩,夫人讓我來告訴你,若是想報仇,正好可以趁着大公主離開樑國這段時間儲存實力,然後對付大公主。”段護衛的聲音清冷而平淡。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中,時不時的會閃過複雜。而他的嘴角則是一直掛着一抹嘲弄,就不知道這嘲弄究竟是對自己的,還是對着眼前的智澤的。
“難道不可以現在就去報仇嗎?她爲了智家的封地,陷害我背上給公主下毒的罪名,還爲了斬草除根,欺騙了嶽凌和冉路,讓他們因爲救我,而被一幫人在刑場上埋伏身亡。我要現在就去殺了她!”說着話,智澤眼中充滿了恨意。
段護衛斂下眼眸:“不可以,現在大公主身邊一羣的護衛,你根本殺不了她,更何況,夫人救下你,也不是爲了讓你這樣隨便丟掉性命的,想要殺大公主報仇,你有的是機會!”
段護衛如此平淡的說完話,陰影中的表情變得複雜。
那一夜,他跟着大公主到得天牢,而在大公主離開天牢後,利用大公主的身份,通過那個想要討好大公主的副牢頭將智澤救出來,而後便將對方藏在這個偏院的木屋中。
想着,段護衛的神色變得不好,他本想就這樣救下智澤便算了,爲的只是大公主並不想他死,而如今智家毀滅也成了定數,別人替死,也一樣,可他沒想到那討好大公主的副牢頭竟是劉家人,所有的一切,也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區別就是他救出智澤,還是劉夫人自己放出智澤而已。
至於原因,則簡單到不行,因爲劉夫人想要看一場戲,一場自相殘殺的戲,想看大公主被自己一心想救的人憎恨,殺死的戲。
上位者,最喜歡做的時期,就是玩弄,劉夫人大約也是在宮中呆久了,竟也喜歡這種遊戲。
“夫人這麼用心的幫我活下來究竟是爲什麼?”智澤突然擡眸看向段護衛問道。
段護衛依舊錶情平淡,彷彿絲毫不奇怪智澤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她需要控制公子恆,而控制公子恆,大公主必須死,否則公子恆只會優先聽大公主的,所以她需要和大公主有仇的人,替她帶一隻隊,一隻暗殺大公主的隊伍,至於什麼時候出手,這一點由夫人決定。”
“我知道了,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裡。”智澤不再看智大夫,只是冷漠的問道。
“現在就可以,你去一趟劉家,劉家會給你一隊人馬,也會給你接下來的任務。”段護衛說着話,眉頭略微的皺了皺,劉家似乎是真的不信任他了,竟連這樣的任務都瞞着他,就是他也不知道劉家這會究竟要讓智澤做什麼。
看着智澤眼中的仇恨,段護衛微微嘆氣,被仇恨矇住的眼睛,會讓人幹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可惜,可惜他不能告訴智澤什麼,保護大公主和公子,已經是他能做的極限了,他不能背棄劉家,因爲劉家是活他性命的人。
秀兒有士的精神,智澤也有,只是智澤的精神不爲蘇淺,而爲劉家,而今他生活在矛盾的漩渦中,一面是真心想救蘇淺和蘇恆,另一面卻是不能背叛劉家。
或許劉家也是知道智澤不會背叛劉家,才一直放過段護衛吧。
“你可以走了。”聽到段護衛的回答,智澤冷漠的說道。
他現在不想見任何人,也不希望任何人呆在他的身旁,特別是那個騙了他所有的女人身邊的人。
心靈真是能改變人的相貌的東西,智澤的心被恨矇蔽上,眼睛也變得陰霾起來,那本來乾淨的模樣,此刻竟變得猙獰起來。
就是那本英俊的臉龐,此刻看起來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好看,彷彿缺失了什麼。
段護衛看着如此模樣的智澤,眉頭微微蹙起:“最後說一句話,我便走,有時間去銀城看看,也許,你就不那麼恨了。”
他忍不住,終於提醒了一下智澤,畢竟人世間最可悲的不是拼命追求東西,卻追不到,而是拼命的追一樣東西,當追到的時候,卻發現追錯了目標。
就像智澤,如今滿心的仇恨,滿心的想要殺蘇淺,若是真的待他殺了蘇淺後,他再知道,他真正的仇人是如今表面施捨善心救他的人,智澤這個人也就毀了。
要毀掉一個人很簡單,那就去毀掉他最在意的東西,要讓一個人瘋掉也簡單,那就讓他親手毀去自己最在意的東西后,再告訴他,其實他根本不應該這麼做。
劉夫人這麼做,是在毀掉一個人,也是讓智澤變成一個廢人,當然,同時也殺掉蘇淺,這是一石二鳥的計策,還不用她自己動手!
聽到段護衛的話,智澤瞬間看向段護衛,臉上的表情陰沉冷漠,充滿紅血絲的眼中裝着咬牙切齒的恨:“我不會去銀城的,去銀城我只會更恨,看着過去屬於智家的東西,現在變成我一直相信的那個人的,我就會想起對方是如何虛情假意的騙我,而我又是怎麼樣傻乎乎上當的,這一切只會讓我更加希望現在就殺了她!”
“你不去的話會後悔的。”看着如此模樣的智澤,段護衛忍不住繼續說道。
“不會,去了,我纔會更後悔。”智澤說着閉上眼睛,一副送客的模樣:“我不想再說了,你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