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書齋中,一身明黃繡九爪金龍長衫的樑王坐在椅子上,只見他一隻手捧着一本雜談,另一隻手卻是不時的端起椅子旁邊桌子上的紫砂杯子,往嘴上送。
突然殿中響起騰騰騰的快步聲,微一皺眉,樑王擡起頭,便見徐嬤嬤小跑至他跟前。
“撲通!”徐嬤嬤對着樑王跪倒,一張發皺的老臉仰頭焦急的看着靜坐的樑王:“來君上救公主!”
樑王眼神一凝,手上的書被他瞬間放置桌上:“徐嬤嬤你說什麼?”
“寡人不是令恆公子到婉儀殿偏院傳公主來見寡人嗎?怎麼又來求寡人救公主?”
徐嬤嬤眼眶一紅:“君上,您令公子領公主到此見您,可公子來接公主之前,公主就被另一個人用同樣的旨意領走了,都是老奴的錯,老奴若是跟着公主,公主也就不會不見了……”
“什麼?誰人如此大膽,竟敢假傳寡人旨意?”樑王將手上紫砂杯“碰”的一聲壓到桌上,臉上勃然大怒。
“老奴不敢說!”聽及樑王問起此事,徐嬤嬤低下頭。
“沒有什麼不敢的,你告訴寡人究竟是誰假傳的聖旨!”
徐嬤嬤擡頭看了一眼吳公公便低下了頭,樑王將這一幕自然看在眼中,濃眉蹙起。
而本安靜一旁躬身站立的吳公公臉色大變,瞬間跪倒在地:“君上明鑑,自君上吩咐公子召見公主,我便一直在品書齋內,根本不可能假傳聖旨哪!”
樑王濃眉皺起:“吳公公的確一直在品書齋之內,徐嬤嬤是不是認錯人了?”
“老奴絕不可能認錯,若不是吳公公傳旨接走公主,老奴又如何會安心的讓公主跟着對方離開!要知道公主的身體纔剛剛康復,根本受不得半分傷害,如今公主失蹤,萬一出現個三長兩短,老奴,老奴有何顏面去見死去的夫人!”徐嬤嬤低下頭,舉起袖口拭擦臉上的濁淚。
“徐嬤嬤莫急,那假傳聖旨之人可有說領公主去哪?”樑王皺着眉,卻還是語氣平和的安撫徐嬤嬤。
“吳公公領公主離開之時,只說君上招公主到紫宸殿覲見!老奴猜想公子現在應該帶着段護衛去紫宸殿了!”徐嬤嬤抹去濁淚看着樑王說道。
樑王用手輕輕敲動椅子上的扶把,突然對着吳公公吩咐道:“你傳旨下去,紫宸殿附近護衛一率出動,一定要找到公子公主!”
“是,君上!”吳公公站起身就要向外走去。
“君上不可!”一聽吳公公應聲,徐嬤嬤馬上擡頭阻攔。
“徐嬤嬤,寡人讓人去找公子公主爲何不可?”樑王眉頭隆起,眼中露出一絲不喜。
“公主便是被吳公公騙走,君上怎可讓吳公公去傳旨,萬一吳公公暗做手腳,對公子下毒手,那老奴,老奴只能一死謝夫人恩德了!”徐嬤嬤語聲淚下。
只是那一雙含着氳氣的眼睛卻死死的盯着吳公公,彷彿想從吳公公身上看出什麼一般,而吳公公更是臉色陰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什麼。
“徐嬤嬤難道連寡人都不信了,吳公公的確不曾離開過品書齋,這一點寡人便可證明!”樑王站起身看着徐嬤嬤眼中怒意一閃而過。
“老奴不敢!”徐嬤嬤低下頭,公子,老奴只能爲你做這些了,只希望你能快些找到公主纔好,不然……
“好了,吳公公你趕緊去吩咐人吧!”樑王一臉陰沉坐回位子中。
蘇淺跟着蘇恆往品書齋走,卻不像之前前往紫宸殿那般急忙,那一場鬧騰她也的確累了,掉落枯井時,這個身體雖然幸運的不曾受什麼打傷,可這身體上的損耗還是存在的,剛纔這麼一急奔,蘇淺走幾步便有些喘氣。
“公主可是不適?”溫潤醇和的聲音讓人如同沐浴陽光。
蘇淺擡頭看向右邊的智大夫微微搖頭:“只是有些累了!智大夫是名字便喚這個麼?”
聽到蘇淺的問話智大夫不禁笑起:“大夫只是封號,我名一個字澤。”
“智澤嗎?很好聽的名字!”蘇淺輕聲唸了遍名字暗記心中,多認識一些人總是好的,雖然六大卿家要對付智家和申家,可沒到最後一刻,誰又知道智家會不會就這麼隨意的被扳倒。
“謝公主誇獎!”智澤看着蘇淺溫潤微笑,一雙好看的丹鳳眼乾淨的讓蘇淺微微一怔。
一時間,幾人走的極是安靜。
“恆公子,你在此便好!君上正讓灑家出來找您和公主呢!”
幾人一行離開紫宸殿穿過藏書齋,便見迎面而來幾個匆忙前行之人。其中一個拿着拂塵的公公見到蘇恆便是滿臉驚喜。
蘇淺擡頭看向來人,當看到那張和吳公公一摸一樣的臉時,不禁身子一顫,只這片刻便見身旁一個身影上前一步擋在她身前。
蘇淺仔細一看,卻是一直走在她身旁的智澤。
“吳公公,你剛剛陷害完公主,這會竟還敢馬帶着人來,難道不怕君上知道你謀害龍脈骨血?”溫潤的聲音說出這一句話竟是鏗鏘有力。
蘇淺感激的看向智澤,只是隨即皺起眉頭,這般性子雖是好人,可做爲智家之主,卻實非幸事。
吳公公停下腳步,仔細打量智澤。
“你是什麼人?”
“這位是智大夫,也是我姐姐的救命恩人!”
蘇恆見蘇淺一見吳公公臉色大變,終於將整件事情同吳公公聯繫在一起,只是即使如此他還是有些疑惑,當初他從品書齋出來之時,吳公公明明還在品書齋,而他從品書齋到偏院更是不曾耽誤片刻時間,吳公公怎麼就能比他早出現在偏院?
吳公公見蘇恆答話,眼中神色變了變,又重新躬下身子:“吳恩見過公子。”
“公子,灑家正是因爲徐嬤嬤到君上狀告灑家假傳聖旨,才被派出出來尋你和公主,沒想到能在路上遇見,我們還是快些去見君上吧!”
聽着吳公公的聲音,蘇淺秀眉皺起,這個吳公公的聲音竟和之前的吳公公的聲音不同,可從相貌來說,二人明明長的一摸一樣,這世上真的有長的如此相像的人?
還好二人說話聲音的粗細稍稍不同,不然她也分辨不出來,相比起來似乎第一個欺騙她的吳公公的聲音細上許多!
蘇恆轉頭看向蘇淺,一時間卻也不知道如何說好,畢竟他離開品書齋之時,吳公公的確還在品書齋中,這是他親眼見到的,可是如今……這事情卻透着分外的詭異。
蘇淺從智澤身後走出,擡頭直視吳公公,仔細的打量吳公公好一會,蘇淺終於發現一些二人不一樣的地方,眼前的吳公公身上明顯有長時間處於高位培養出來的上位者氣息。
“這位吳公公的聲音的確和那位想要謀害於我的人不同,看來是有人有意如此做爲,爲的恐怕是陷害吳公公。”蘇淺看着吳公公說道。
事實上這句話只是給彼此一個可以後退的臺階而已,仍不能排除吳公公想謀害自己的可能。畢竟兩個人能如此想象,除了雙胞胎,蘇淺實在想不出其它。
可偏偏她也想不出自己被害,對樑王身邊最受寵的太監來說能有什麼好處。
嘆氣,究竟是誰想害自己?要是有多一些信息就好了,這樣她也能多一些推測。
蘇淺微嘆息,雖然推測不出來,但是她並不氣餒,至少這件事情讓她得到一些信息,比如對方能夠快速的知道樑王會召見她,還能在樑王召見她之前安排人來對付她,更重要的是對方設計的那麼巧妙。
如果她死了,這件事情就就死無對證,所有人都不可能懷疑到吳公公身上,即使徐嬤嬤說是吳公公帶走了她,也不會有人相信,恐怕還會惹上麻煩。
畢竟誰會相信這宮中會有兩個吳公公?再推斷一番,這中間還有更大的難點,既然是兩個,那麼無論是不是這個吳公公指使的,這位吳公公都一定會有不曾做過這件事情的證據。
而她恢復神智這件事情不管是誰告訴樑王的,樑王見不到她,那告知之人都得喝上一壺,背後的人爲了對付她,這一手的確夠狠。
吳公公聽到蘇淺的話,臉上的不悅之色化去:“吳恩謝公主替我澄清。”
“吳公公莫客氣,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蘇淺淡淡說道:“既然父王派你來接我們,我們這便去品書齋吧!”
“是,公主!”吳公公恭敬的應道,只是擡頭間瞥見智澤之時,眼中一絲光芒一閃而隱:“既然公主已經安全,智大夫似乎也該離開樑宮了!”
“是我讓智大夫隨着我去品書齋的!”
看到吳公公眼中一閃而過的光芒,蘇淺心微微一沉,六大卿家本就對智家虎視眈眈,而這不經意間,智澤又惹上了樑王身邊的吳公公,看來這智家真的是無力迴天了。
回頭看了一眼智澤,一絲愧疚在蘇淺眼中閃過,嘴巴張了張,最終將所有言語嚥下,這裡不是提醒智澤一些事情的地方,再說,她只是一個纔到這個世界不久的現代人而已,看到的也只是一小點事情,又有什麼資格提醒智澤什麼。
蘇淺不再看智澤,隨着吳公公向品書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