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的壓迫感並未消失,渾身的法力也無法施展,眼前所見的只有黑暗,銀硃只能任由自己被關起來。無論如何如何掙扎,只有力氣在慢慢消耗殆盡,直到他陷入昏迷。
自己也不知是何時失去知覺的,待感覺到有人在耳邊喚他的名字,銀硃下意識地在睜眼之前跳了開來,警惕十足地做好防禦的準備。而後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竟能行動了。
沒有猶豫,銀硃當即決定越獄而逃去找碧璽。正尋着這牢獄結界可有破綻,黑暗中有個人叫住他:“費了好大力氣纔將你身上禁錮除去,你卻不道聲謝就想要離開,也太失禮了吧,真丟碧霄的臉。”
那個聲音銀硃熟悉得很,停下腳步,臉色半是狐疑半是防備,只見跡夜從黑暗處緩緩踱出來,對他揮手打招呼:“好久不見了,銀硃。”
“你怎麼會在這?”
“自然是來救你的。”銀硃後退一步,跡夜就再往前兩步,笑得天真無邪,“一聽說你暴露了身份,我立即就趕來救你了。你膽子也真大,在神霄殿前用妖火燒增長將軍,玉帝那麼愛面子的人,鐵定饒不了你。”
這些後果,銀硃在動手前就已經想到,不必跡夜來提醒。總之一切由他自己擔下,不會扯到碧璽頭上。
“你不是跟着廣目將軍去了凡間,怎麼突然回來了?”想起他在神霄殿前遇到的增長將軍,天庭這幾位將軍絕不會平白無故聚在一起,銀硃倒吸一口氣,“難不成你已經……”
“我已經如何?”跡夜眨眨眼睛,無辜道,“玉帝忽然把在下界的三位將軍都召回了天庭,想來應該是有重大事情要商量。我不過是跟着回來,聽說你被抓了,特意來救你。”
不必想都知道,天庭召集幾大將軍,無非是爲了應對如今妖魔的異動。廣目將軍連這些都告訴了跡夜,顯然對他信任有加。殊不知他們要對付的,正是跡夜。若非是自己當初一時鬼迷心竅,替跡夜撒了那一個彌天大謊,跡夜也不可能走到今天這一地步。
只是當時,他以爲跡夜不過是跟他一樣只是神魔大戰的倖存者,只想安穩度日。他看到的跡夜,會認真完成碧璽留下的作業,小心按照碧璽吩咐行事,還會因碧璽的誇獎而開心,真真像個孩童。
他以爲跡夜所做一切,不過爲了能夠讓自己順理成章留在碧璽身邊。就是因爲看出碧璽對跡夜的喜愛,銀硃才心甘情願踏入跡夜的圈套。
怎麼都沒有想到,跡夜,不過剛臨世的魔族太子,還帶着孩子氣的任性,卻能有那麼大的本事,攪得六界不得安寧。他若只想着解開神魔之井的封印、重新開啓魔界也就罷了,若還想要報當年之仇,那麼首當其衝便是紫耀,還有整個天庭。碧璽,自然也無法抽身事外。
銀硃早已後悔,卻從未像今天這般的堅定。既然他的身份已經暴露,碧璽也會很快知道自己曾是狼妖,勢必不能再留在她身邊,他也便無所畏懼了。逃出去,尋到碧璽,說明一切。只希望自己還能有機會作證,證明照智元君確實被冤枉,證明一切都是跡夜之陰謀。
但在跡夜面前,這些情緒決不能表露。銀硃沉默了半晌,冷漠道:“不勞你費心。”
跡夜也不生氣,獨自走到一邊。因對玉帝的禁錮十分信賴,關押銀硃的不過是間普通的牢獄。跡夜伸手輕輕一推,牆角頃刻間倒了一半。
“你還是早點離開吧,巡視的天兵差不多該要打這經過了。你這副樣子,叫他看到了,不太好吧?”跡夜拍乾淨手站在一邊,悠閒的神情,彷彿這一切與他無關。
銀硃哼了一聲,不爲所動反問道:“叫天兵看到你在這裡,你又能如何解釋?”
然而在看清楚牆倒下之後,那另外一邊的狀況之後,銀硃不得不閉了嘴,睜大眼睛,露出從未有過的驚恐無措。牆的那一邊,也是牢房,地上躺着個死人,一個渾身焦黑幾乎不能辨別容貌的死人。
這原本也沒什麼,銀硃做狼妖的時候,餓了生吞活剝過不少人,見過死相比這慘的不計其數。只是對面那人,不是普通的凡人,而是個仙人;不是一般的仙人,而是個叫做照智元君的仙人;他不是死在誅仙滅神的天雷之下,而是中妖毒而死;這妖毒也不是什麼常見的毒,而是他紅狼妖火所帶着的毒。
再笨的人也該看出這一招嫁禍殺人,銀硃低吼一聲,轉過頭,跡夜卻已經消失不見,空蕩蕩的牢房裡迴盪着他一聲怒吼,他甚至都想象不出跡夜是如何離開的。銀硃在自己的牢房裡繞了半圈,沒有發現任何可能的出口,除了,通向隔壁這一個大口。
不是不知道,若要洗脫嫌疑說明真相,留在原處不動纔是最好的選擇。但銀硃在此事上有着微妙的信心,這天庭上下,絕對是希望照智元君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而他這個妖族餘孽,是唯一的兇手。
不過猶豫了一會兒功夫,巡視的天兵腳步聲便漸漸近了。銀硃跨進照智元君的牢房,果然,這裡房門的結界已經被破壞,甚至不需用力,牢房門就轟然倒下。
聽到聲響的天兵立即發出警報,往這邊趕來。慶幸的是,銀硃腳程還算快,只是些普通天兵的話根本追不上他。銀硃直奔碧天府,只希望這些時間,能夠足夠他向碧璽坦白一切。
而此時的碧璽,似乎也能夠感應到發生了些什麼,沒由來地心浮氣躁起來。在房內坐立不安地,不自覺踱到了門口。
“神君有何吩咐?”門口的仙使立刻跟她行禮。
碧璽搖搖頭,自嘲地想,禁足之人還能有什麼吩咐。若在從前,這些人哪來如此的好臉色。如今不過是忌憚上這“神君”二字。神之一族,從來凌駕於衆生之上。若非是她自動請罪自願受罰,就連玉帝,也不能拿她如何。
換句話說,神族想做什麼,也從來用不着同什麼人稟報,需什麼人同意,譬如紫耀,從來隨心所欲想做就做。靈光一閃,碧璽腦中那片迷霧裡似乎亮起了盞燈,有了個大致方向。
如果……
“碧兒!”紫耀不知從哪兒鑽出來,見碧璽立在門口,欣喜道:“在等我麼?凡人有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碧兒如此迫不及待想見我麼?真叫我感動啊。”
自動忽略這些“寒暄”話,碧璽看他身後空空如也,有些失落:“這麼快就回來,莫非……”
“這個,我們進去細說。”紫耀忽然收起笑臉,往身後瞥了眼,生怕有人發現似的。
碧璽難得見紫耀如此緊張,便順着他的意思先進屋去,心裡擔憂着冷玉一干人等的安慰,同時也好奇着紫耀到底查到些什麼如此謹慎,竟忽略了紫耀摟在她腰上的手。
紫耀向來得寸進尺,挨着碧璽擠在同一個座椅上,身心愉悅,忽然道:“碧兒,不如干脆,我們成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