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覺池塘春草夢,階前梧葉已秋聲,冷月樹梢前,幾番欲語還休,蕩氣迴腸間,悲憫天涯客,無聲勝有聲!
積水般的光輝,灑在深深的庭院,阿澤哭的累了、倦了,玄暉撐起她的身子,她想看見外面,看見天地,都說人逝去,就會化作繁星,在天際看着他們想看見的人,她得在這,讓兄長、阿籬,還有哀叔、樂姨看見。
“你在冀州幾日了,不會荊州,你母親還不得生氣。”阿澤的氣息很弱,強撐着說。
“荊州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玄暉溫柔又平靜。
“我?”阿澤不覺冷笑了一聲,又嗽了起來,“你放心,他們還沒有死,我不會去死的,你還是先回荊州去,如今無常山莊沒了,那幫老狗還不得意的要大張旗鼓炫耀一番,到時候你也避不掉。”
阿澤的話讓玄暉更加憂心忡忡,“我當然知道你比誰到堅強,可是,我希望我們之間要有信任,什麼事情要商量這來,好嗎?”
“你放心吧!”阿澤徐徐的說了一句,握住玄暉的手臂,如今,她可以依靠的,可以說話的只有她了,阿澤看着漆黑的天空,微涼的風吹得她打顫,又不知道何時,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味道,摩挲着玄暉的衣袖,緩緩睡去。
初秋紅日,阿澤迷糊着睜開眼睛,玄暉還在身側,“醒了,要不要起來。”
阿澤輕輕嗯了一聲,玄暉扶起她,郡主也走進來,端了一堆的東西,又唸叨着,“剛剛太醫請了脈,平穩了,想着這些日子,遭罪,要不起來吃一些東西,都是母親做的。”
阿澤心中一陣溫暖,“娘。”撒嬌般叫了一聲。郡主坐到牀邊,拂過阿澤的額頭,“咱們是親人,有什麼事,都別扛着,有我在。”
母女二人擁抱在一起,阿澤瞬間有了生機。
郡主又看向玄暉,想起剛剛從崔府得到的消息,“四大山莊圍攻無常山山莊的事情,朝堂也知道了,雍州是崔清運的管轄地,這事你們沒與他通氣,他有些惱怒,已經向那日去無常山莊的各大山門發信,找他們來陳述。”
玄暉先是一驚,但是想來也不奇怪,可阿澤的眼中閃過異樣,“這次且先看看情況,誤衝動。”郡主自然明白女兒的心思,連忙說到。
又向玄暉說,“發出去的信裡有康山山莊。不過我覺得崔清運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召集你們來倒不一定是爲了無常山山莊的事情,畢竟他對無常山莊也是不待見,他早想處之而後快,這是沒有機會。”
“那依您看,他是要幹嘛?”阿澤又問。
“八成也是因爲九州令的事情,江湖傳言九州令在無常山莊,如今無常山莊被滅,東西自然到了滅他的人手中。”
“可是九州令根本不在無常山莊,哥哥生前一直懷疑九州令在華榮山莊,可是之前我探過華榮山莊,東西確實不在。”
“當年九個山莊都在爭奪九州令,如今無常山莊,華榮山莊,還有我這裡都沒有,那會不會在盛廉那裡,畢竟當年的九州大會是在他的地盤上。”玄暉大膽推測,加之那是盛廉的神情,他一點也不着急找九州令。
“九州山莊在冀州,如果真的在這裡,那還是真是兜兜轉轉一圈,又回到了原點。”郡主不禁感嘆。
“九州令就是一個幌子,騙的所有人團團轉,從前是爲了霸主,如今是爲了財寶,都是慾望。”玄暉冷冷一笑。
玉顏憔悴多磨難,誰復商量奏管絃,竹峰已經出發,玄暉想着多陪阿澤幾日,便約在半路相見,臨行前,阿澤特地收拾了一番,讓玄暉放心去,這幾日,崔府的人隔三差五的差人來,阿澤隱隱感覺崔清運又有什麼事情。
翌日,阿澤拾掇一副,想着母親若是一起去了,見了蕭氏尷尬,便自己一人前去。穿過吵鬧的街市,華麗的車馬停在一處高門,巨大的石獅子雕刻華麗,惟妙惟肖。門口,一位老倌匆匆跑來,笑臉盈盈,是崔府的管家——曹利郎“小姐許久沒回來了,讓我等想的緊啊!”
“曹叔,近來可安好?”阿澤也笑臉迴應,曹利郎在崔氏多年,是崔清運的得力助手,彼時,每次她來曹府,都是他帶着,曹利郎也是心中掛念阿澤,“好,好。”說着,請阿澤進去,站在高門,望着高掛的牌匾,心中一陣悲涼生起,雖然自己與母親不在府內住,但是府中人也明白母親是當朝的郡主,是崔府的正室,一向恭敬。
微風輕拂,迴廊鈴鈴作響,雕樑畫棟,暗飄的瑞腦香,沁人心脾,順道直入,燦燦的花兒,排排開着。轉角一處,卻見一個夫人,金玉滿頭,綺羅環身,走起路來婀娜多姿,搖着銀羅小扇,眉眼一挑,好似得意,她便是崔清運的側室,蕭氏
“喲!大小姐今日過府了,怪不得曹管家一大早的忙裡忙外的。”蕭氏擠眉弄眼的,先是撇了一眼曹管家,又走進阿澤,阿澤向來不待見她,總是父親面前一套,背地裡又一套。
“想來阿澤有幾個月沒有來府裡了,姨娘可是想我了?”阿澤擺着架子,輕巧的說到,蕭氏切了一聲,想着阿澤還真是不要臉的很,“我想你幹嘛?”翻動的白眼,都要到天花板了。
“哦?不是想我啊?那這臉上的褶子倒是比幾個月前更多了啊!”阿澤淡淡一說,又淺淺一笑,蕭氏瞬間變了臉,恨不得撕了阿澤,一副氣極敗壞的樣子。
曹利郎見狀,離開上前,“夫人,老爺還在等大小姐呢,你先消消氣哈!”說着,拉着阿澤先走,阿澤也白了蕭氏一眼,看不慣這一副做作的樣子,蕭氏看見阿澤的神情,氣的臉都綠了,便瞪向身邊的奴婢,指桑罵槐般說到,“看什麼看,我是崔府的夫人,主子在說話,做下人的賤婢也敢看。”
阿澤想着還有正事,便不再多加計較,向崔清運的書房而去。書房在崔府內院,靜思幽,院內滿是青竹翠柏,清幽小巷裡,別有洞天,古琴悠悠,合着水鍾,叮咚作響,檀香繚繞間,一雙修長的手,轉弦輕撥,三聲一過,曲終人和。
“來了?”磁性的聲音傳來。
“嗯。”阿澤輕輕回了一句。
崔清運站起身來,仔細看向阿澤,眼神流轉裡,多了一份物是人非,“又是幾個月不見了,你好像又變了。”
“時間在變,人當然也在變。”阿澤對着個若有若無的父親,不知道說什麼,母親在生下女兒不久就離開崔府,崔清運直到六歲才見了女兒第一眼,之前,對母親的孩子不管不顧,若不是因爲皇帝的面子,或許他根本不想認這個女兒。
“你總是一副冷冷的語氣與父親說話,這樣爲父是真的心寒啊!”崔清運又是一副可憐的樣子,阿澤每次見到這樣的神情,噁心的想吐。
“你又什麼事便說吧!我們之間用不上這些。”阿澤的態度讓崔清運一時尷尬,他時常懷疑面對的是自己的女兒還是仇人。
“算起來,你今年也十七了,該嫁人了,父親呢!”崔清運話還未完,阿澤聽得嫁人二字,情緒激動起來,怔住,“嫁人?你什麼意思?”
阿澤的反應讓崔清運一愣,眸子裡透出的是懷疑、怨恨還有無語。
“什麼什麼意思?父親是想着給你找個好人家,這樣纔有人照顧你啊!”
“不用。”阿澤決絕的說了這兩個字,崔清運一時語塞,想着自己這些年,對她們母女二人確實不加照顧,“做父親的,只是想讓你能幸福,所以說起這事,你好得讓我把話說完,來提親的是青州的胡氏,你和胡家獨子胡爲民在揚州不是還與他遊玩嗎?我想着你若是喜歡他,也不是不可以。”
阿澤冷冷一笑,“我見誰,就是喜歡誰嗎?我來見你,你以爲我是喜歡你纔來的嗎?”
父女二人面面無語,阿澤深深嘆了一口氣,“你要是想操心,還是多點崔敏的吧,我的事情,我能解決。”阿澤說罷,便轉身離開。
崔清運看着,心頭難受,話到了嘴邊也說不出來,出院子,又正眼撞見一位女子:淡紫色的長裙裹着玲瓏的身段,漂亮的桃花眼如星星一般漂亮,額間紅色的花鈿,熠熠生輝,嫵媚雍容。她便是蕭氏生的女兒,崔敏。
“喲!姐姐今天來了!”扭捏的眉眼和她母親一模一樣,每次自己一來,蕭氏就會讓崔敏也趕緊過來,做出一副父親的好女兒,顯得阿澤更加不孝。
阿澤都懶得正眼看她,白了她一眼,側身離開。身後,曹利郎追了出來,崔敏看着樣子,就知道父親又和阿澤吵架,忙不迭地把丫頭手上的蓮子羹端過來,擺出樣子,巴巴的進去找崔清運。
“小姐,小姐,你這就走了。”曹利郎在身後叫着,二人出了大門,“曹叔,您回去吧!今日是氣飽了,我回去了。”阿澤又看向大門的牌匾,氣不打一處來,頭也不回的走了。
曹利郎目送馬車離開,深深一嘆:“父女和仇人似的。”
阿澤氣鼓鼓的回到郡主府,母親也是等的心焦焦,只怕這次崔清運催的急,是有什麼事,眼看着女兒臉色不對,“怎麼了?”
阿澤怕母親擔心,便將心情收拾一下,“沒什麼,娘”
做母親的怎麼會不知道女兒的心思,“到底怎麼了?”母親着急起來,拉住阿澤,阿澤架不住母親的眼神,“青州的胡家向父親提親,我在揚州時,與胡爲民有些交情,他以爲我和胡爲民有意思,便要應下來。”
母親也是吃了一驚,“青州胡家?”
“我已經和他說明白了,胡英天是滅我無常山莊的罪人,我恨不得殺了他一族,他兒子還好意思來提親,安的什麼心。”阿澤氣不打一處來。
“你的婚事是我的心頭事,他居然不和我事先通氣就和你說,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你不用擔心這事情,我會去和他談談。”母親也對此事不滿起來。
“我看你與玄暉,是不是心意相通?”母親又試探性的問到。
阿澤有些驚訝,可是轉念一想,玄暉雖然是女兒身,可是自己對她真的感覺好像不一樣,母親不知道她的身份,如果一天,她的身份被公之於衆,她會怎麼樣?
“娘。”阿澤有些害羞的叫了一聲。母親是過來人,看的出阿澤的神情,“其實吧,玄暉長得和姑娘似的,我頭一次見他,還一愣,不過就算她是女兒,我也喜歡,長得很是瀟灑,母親想起那時第一次見你生母時,她步伐凌厲,劍術卓越,把壞人三下五除二的打敗了。”母親的眼神中透出久違的光,母親很思念潦夫人,總是說要不是已經嫁給了崔清運,她要是跟着潦夫人仗劍天涯,也是人生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