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水淨素月,月明白鷺飛。朗聽採菱女,一道夜歌歸。中庭的霜雪隨着紅日消散,一道光灑在眼瞼,玄暉驀地醒來,一骨碌爬起來,腦海中還浮現昨夜的情景,阿澤,她來不及穿鞋跑出去,正面遇見母親進來,玄夫人看着玄暉安然心來,瞬間送了口氣,“暉兒,你總算醒了。”
玄暉顧不得許多,拉着母親着急的問,“阿澤呢?”母親並不知道阿澤的名字,滿臉疑惑,想着是不是那個姑娘,“那個姑娘?”
玄暉直點頭,“她在哪?”昨夜阿澤傷的也重,後來又爲自己運氣,就是她功力在深厚也經不起這樣折騰。
“她也受了重傷,安置在北苑裡,現下你裴叔在哪。”玄暉來不及與母親多言語,向北苑跑去,剛剛入苑,看見竹峰與阿籬守在門外,阿籬見玄暉生龍活虎的樣子,氣的大打出手,罵罵咧咧起來,“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家主人會在裡面躺在啊?都是你!”竹峰和在一側的玄逸趕忙拉住,阿籬罵的哭起來。
玄暉一陣不祥,一定是出什麼事情了,要不是自己疑心病太重,也不至於到現在,玄逸看得出玄暉着急,便說,“裴師叔在裡面一整夜了,也不知道情況。”
玄暉現在是萬語千言卻不知道怎麼開口,顫抖的嘴脣,不自覺的抖落晶瑩,玄逸怔了一下,自己所見的小叔,再難也從未留過淚,今日怎麼,哭的這般動容......
此時,玄夫人站在苑外看着眼前的兒子,很是擔憂,許久,裴叔終於從出來,玄暉立刻上前,裴叔見玄暉無大礙,也是欣慰,說到,“沒事,也算這姑娘命大,竟然能接的主賊人的掌力。”
玄暉如釋重負,跑向內室,阿澤還沒有醒,臉色煞白,眉間緊蹙,該是夢見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玄夫人站在門外,把竹峰叫走,玄逸和阿籬守在一邊。
竹峰心裡七上八下地,玄夫人出身琅琊王氏,巾幗不讓鬚眉,撐起康山山莊的一片家業,夫人跪在宗族的祠堂裡,感謝祖宗保佑玄暉平安無事!
過了許久,夫人問到,“暉兒和這姑娘是怎麼認識的?”
竹峰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心頭一緊,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便回到,“是在揚州認識的。”
“她是揚州人?”
“不是,姑娘是清河崔氏貴女。”竹峰小心回話着,深怕惹夫人生氣,玄夫人眉毛一挑,“崔氏貴女?”語氣很是驚訝。
“崔氏的貴女,怎麼跑到這兒來了?”玄夫人又問,竹峰嚇得一下子跪在地上,幾乎哭着說,“這弟子是真的不知道,昨日公子去城內,我們才遇見的。”
玄夫人見狀,板起臉來,“哭什麼?不知道的以爲我要怎麼了你!起來說話。”
竹峰顫顫巍巍站起來,腳下哆嗦的厲害,“在家主身邊伺候要有膽量,氣魄,看你這慫樣,若不是暉兒捨不得你,我早把你打發了去外院去。”
“弟子明白,明白”竹峰又是跪地忙不迭賠不是樣子,玄夫人看了都難受,便不想在問什麼,讓竹峰退了出去。
玄夫人對着先夫的牌位,愁容滿面,門外,裴近遠(裴叔)走來,“看樣子這位姑娘與公子的交情不一般。”
原來,剛剛裴近遠一直在外面聽着,“要不要去崔氏探探?”
玄夫人取香敬上,檀香繚繞,悠悠間,“暉兒也不傻,定是已經差人去崔氏探了底,才與她來往,一個姑娘能掀起來什麼風浪,倒是擄走玄逸的那人才真得好好查查。”
“救回來的孩子說,那人稱自己是無常山莊的喜老頭。這無常山莊的人已經把手伸到了這裡!”裴近遠義憤填膺。
玄夫人倒是格外淡定,不緊不慢的說,“九州大會回來,暉兒說無常山莊越是衆矢之的,越是奇怪,我也同意她所言,一個真心要幹壞事的,怎麼會到處說自己在幹壞事,明顯是有人在背後搞鬼,只是我們不知道是誰吧了?”
“夫人深思熟慮,那我先去查查那刺客之事。”裴近遠領了命便退了出去。
玄夫人擡眼環看層層高壘的牌位,深深一嘆,“百年康山,絕不能斷在我的手中。”
水晶簾動微風起,一池芙蕖滿懷香,夏木轉黃鸝,幾聲啼鳴,叫醒夢中人。阿澤掙扎着睜開沉重的眼睛,淡淡蓮香縈繞鼻尖,一雙滿情的眼睛望着自己,“阿澤”熟悉聲音傳入耳朵,她在叫我嗎?阿澤?
另一側,阿籬水汪汪的看着自己,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是哭了多久,“我是在哪?”許久,嗓子眼裡才冒出一句話來。
“在山莊裡。”玄暉的語氣很溫柔,阿澤有些吃驚,“我以爲我再也醒不過來了!”不覺好笑,可是隻是淡淡一笑,肺腑卻生疼的很,不禁嗽了幾聲。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看着玄乎緊張到要死的神情,阿澤不知怎的意外高興。
三人圍着阿澤,好一會兒,阿澤才漸漸手腳靈活起來,阿澤看着阿籬憔悴的樣子,心疼不已,“你守了多久?”
“不久,不久,您能醒過來就好。”說着,阿籬的淚匣子又打開了,淚水嘩嘩往下流,看的阿澤都想哭起來。
“阿籬姐姐你別哭了,在病人面前哭不得的。”一側的玄逸引起阿澤的注意,“你怎麼在這?你這個小傢伙還挺聰明的。”
“這是我侄子,玄逸,玄逸還不快謝謝阿澤姐姐救你性命。”玄暉叫到,玄逸竟然真的跪在地上,這把阿澤嚇了一跳,“誒,你可別跪,我可受不起。”
“您受到起,姐姐救我性命,這一跪不算什麼!”玄逸深深一拜,阿澤心想着,這孩子還真是和玄暉像的很。
“好了,你也在這裡一天了,回去歇歇,你阿澤姐姐也要休息了。”玄暉一番打發,阿籬和小玄逸都推了下去,屋內倒留她們二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
“我還以爲我真的醒不過來了。”阿澤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便說了一句。
“你用命救我,我便是闖到陰曹地府也把你拉回來。”玄暉這話說的阿澤心頭很是寬慰。
“我,你......”阿澤想起把脈之事,“我信你,我們是朋友對嗎?”玄暉的一句朋友,阿澤愣住,偷龍轉鳳這麼大的事情,阿澤知道了,玄暉反而相信自己。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遲早也會被其他人知道,那我願意選擇最先知道的人是你。”阿澤被番話動容,想着玄暉僞裝了二十年,是多麼辛苦,她是真的想守護好山莊,守護好自己想要守護好的人,可是......
“你用自己的一生守護山莊,守護你的親人,你有想過自己嗎?”阿澤的問題讓玄暉先是呆住,又不覺低頭微微一笑,“有啊!當然有!我想着我在努力幾年把山莊弄好了,就把玄逸過繼過來,然後我自己就去浪跡天涯,做個快樂神仙!”
阿澤聽到這句話已然淚目,“不,你沒有!你記得所有人,卻不記得自己!僞裝有多難啊!”
阿澤的話戳到玄暉心裡,“我知道,女子不能當家,你要想守住父親的基業,就不得不這樣!你放心,我會當做從來不知道這件事,因爲我們是朋友。”阿澤說着,將玄暉攬入懷中,她多謝抱抱眼前的玄暉,她應該渴望生活,可最終生活把她拖向無盡的深淵,阿澤像是生命中的一場意外,和她在一起時,玄暉才覺得她是一個人,一個擁有七情六慾的人。
“真好,你知道嗎?從我記憶起,母親因爲我是女兒,懊惱,從來沒有抱過我,父親一直芥蒂我是女兒也不抱我,之後爲了不讓人發現我的身份,更沒有人可以靠近我,抱我,原來抱着的感覺這麼好。”玄暉也環住阿澤,兩個人深深擁抱在一起,只有這樣心纔會溫暖一些。柳庭風靜人眠晝,晝眠人靜風庭柳,無人管,無人管,樓臺並蒂常相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