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漂泊江湖的第四十八個年頭,帶着主人和她的摯愛,領略她們從未見過的風景,執劍走天涯,夜雨話瀟湘,如今我也已經遲暮,終是走不到了,可是記憶中那梔子花下,倩影共籌,她們的音容笑貌刻在我的心裡,我的腦海裡。我在佛前將她們殘留的雙縷緊緊纏繞,只願來世,面面相覷之時,躍然而上的是彼此刻骨銘心的愛戀......
酒醒梅花吹畫角,翻得一場寂寞。四顧無人,君憶玄暉我憶君。江山如此,博得青蓮心肯死......
炙熱的土地烤乾村莊裡最後一抔渾水,所見之處,皆是瘡痍,屍橫遍野。荒蕪的田野上,一行人白衣束冠,執劍配環,井然有序該是那一派的名家子弟。
爲首的一個人看着眼前這般年景,不盡感嘆,“天災人禍,最是無情!”,跟着的一衆見狀,掩面而泣。一行人順着田野繼續向前去,直到村中,所見只有門庭破敗,枯樹老鴉,一行人又走了些許,爲首的終是看見人家,可是所見竟然是一位孩童跪地插草,旁邊掛着牌子,作價一兩。
衆人唏噓,見孩子不過五六歲般,生的也是可愛,竟然自賣其身,猶豫之時,家門鬆動,乃是這家大人聽得外邊有些動靜,家門打開,是爲蒼老農民,見一行人衣着不錯,當即跪地爬向爲首的人,哭訴說到“善人啊,大善人啊,您把我家大兒買走吧,買走吧,你若覺得一兩貴了,100文也行啊!”
這該是孩子的父親,爲首的老者見狀,速速扶起孩子父親,“你這是作甚,要什麼事情起來再說!”
父親不依不饒,孩子則在一邊憋淚抽泣,焦灼之時,屋內跑出另一個孩子,不過三歲這樣,也一同哭泣起來,衆人環看四周,村中應該只剩這一家人了,一個大人又怎麼能養得起兩個孩子。
“善人,你把我買了吧!我很勤快,能吃苦的。”一邊的孩子也爬到身側,爲首的老者細細看向孩子,雖然面容髒亂,但看得出來長得可愛,聲音雖了細,但是骨骼卻也有型。
老者身後,走出一位少年,十歲模樣,生的粉啄玉潤,身材高挑,這若是長大該是玉樹臨風,貌比潘安。
“叔父,要不買了這孩子吧!他若留下來定是死路一條,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少年真摯的看着自己的叔父,一番思索,“看着孩子骨骼不錯,也是個練舞的材料,那就帶回去吧!”
跪在一邊的父親聽到此語,喜不自勝,大呼,“謝謝善人,謝謝善人!”又伸出手來,討要錢財,身側的人,掏出一兩錢,那老父親顧不得人家遞過來,直接奪了錢,抱起身側的三歲孩童,興高采烈的向村口跑去,只留那個孩子淚眼汪汪,看着父親頭也不回地走掉......
“你先起來!”少年上前將跪在地上的孩子扶起來,少年身上那淡淡的香味刺激的孩童,她睜着大大的眼前,看着眼前這位善良的少年,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這樣溫柔與她說話,連自己的母親都沒有過......
少年莞爾一笑,在那一刻孩童好像看見了久違的光,那光溫柔極了,就像是冬日裡的暖陽,孩童也會心一笑,卻又什麼也說不出來......
“現在天也黑了,我們姑且在這裡休息一下,明天一大早在趕路。”老者發號施令,一行人便先在孩子的家中歇下。
走進內室,一覽無遺,一行人張羅起來,爲首的坐在一側休息,少年在旁侍候,看着這二人該是老大,孩童則縮在另一側細細觀察起來。
這時,少年拿來一個水壺,他見孩童嘴脣開裂,該是許久沒有喝水了,“喝一點吧!”可誰知,走來另一個人,看着盛氣凌人的樣子,該與少年一般大小,“少爺,你倒是對這花子甚好!”
少年也板起臉來,“什麼花子,將來他便是你我的師兄弟,就你話多。”那人被說的無趣,自行走開。
身後少年的叔父走來,手裡拿着一身衣物,說到,“我荊州康山山莊的人修的是君子之道,這身衣服雖然不是合身,你且隨你的雪峰師兄把衣服換了,要不明日與我們同行,不被江湖人士笑了去。玄暉你且隨我來。”
孩童瞬間心中明亮起來,原來你是康山莊的玄暉!此時,雪峰聽從師父的安排,“來,咱們把衣服換了吧。”
孩童杵在那裡不敢動彈,眼神隨着玄暉而去,雪峰倒是急起來,“怎麼,你快些把衣服換了,難不成還要我幫你脫嗎?”
孩童低下頭,不敢出氣,怯生生的看着周遭的人,旁邊的人也覺得奇怪,“你怕什麼,大家都是男子漢,快些把衣服換了,別磨磨蹭蹭的像個娘們。”
孩童退了幾步,還是不動,雪峰也是個急脾氣,“你這孩子怎麼回事?”說着便上手要將孩子的衣服褪去,可誰知孩子很是倔強,將自己抱起來不讓雪峰動他,雪峰很是奇怪,“你這孩子好生奇怪,你該不會是個女的吧!”雪峰大膽猜測起來,農家常有此時將女孩兒僞裝成男孩兒這樣可以買個好價錢。
孩童聽得一驚,她確實是女孩,想着從小父親說自己是賠錢貨,買了自己好讓他們父子過日子,孩童越想越氣,她看了看遠處的玄暉,又看了看眼前的雪峰,撒腿跑向外面,只聽見身後,“師父,我們被那老倌兒騙了,那是個女的,她跑了。”
玄暉與叔父聽到雪峰叫起來,大吃一驚,叔父說到,“怎麼會這樣?”
“剛剛她不肯換衣服,我就覺得奇怪,想着動手給她換一下,才發覺不對勁。現在人跑了,如何?”雪峰火急火燎的說到。
叔父思索一番,玄暉倒是着急起來,提劍想去找孩子,卻被叔父攔下了,“你幹嘛去?”
“如今外面這年景,她一個孩子怎麼生存。我得去找她。”玄暉很是擔心。
“你給我回來,那孩子說不定和她父親串通就是個騙子,你還好心。那裡也別去,隨那孩子去吧!”叔父的話讓玄暉着實心痛,回了叔父一句話,“一個孩子能有什麼噁心腸,被父親買了,我們若不管她,她必死無疑啊!”
“世道就是這樣,她要是命不該絕,自然死不了。”叔父疾言厲色,霸道的說。
二人正在爭吵之時,只聽見一聲慘叫,一具白衣滿是血痕被扔了進來,衆人大驚,雪峰上前查看,“師父,是清峰。”清峰脖頸被扭斷,已經斷氣身亡。
衆人還未回過神來,房屋四周想起嗩吶,奏的是歡欣鼓舞,卻又透露着死的氣息,一時間狂風大作,叔父是老江湖,快速反應過來,“是雍州無常莊的樂。此人不好對付,大家排開陣勢。”衆人聽令,站在各自方位。
一番樂舞,終於一席紅衣飛入院內,漫天所飄的是黃紙,“老東西,今日可算讓我得到你了。”
嫵媚的聲音,劃開絢麗的綵衣,一位絕世的佳人落在枯樹之上,手中抓的人那孩子。
“孩子”玄暉看見孩子被樂緊緊攥在手上,憋得滿臉通紅。
“你一個大人,拿孩子出什麼氣。”玄暉看不慣,應聲叫到。
樂順着聲音看向玄暉,哈哈大笑到,“哈哈哈,那裡來的不知死活的東西?老孃的事你也敢管。”說時遲那時快,一股劍氣直逼玄暉而來,玄暉把劍抵住劍氣,樂見一個少年竟然配的是棠溪劍,速速收起劍鋒,“你竟然是玄明老兒的崽子。”
樂掐着孩子的脖子,高高舉起,孩子掙扎着,幾乎扭曲的臉尋找着自己的光,一雙稚嫩的手伸向遠方,想要抓住唯一的希望。
“這孩子你們的?”樂戲謔着說,玄暉想要應下,只望樂能放過她,可是叔父直接搶白,“這孩子不過是個騙子,與我們何干,你想幹嘛?便幹嘛。”玄暉怔怔看着叔父,不曾想叔父怎麼會這般無情,大叫一聲,“叔父”
叔父不爲所動,樂又仰天大笑起來,“玄景,你還真是無情啊,什麼武林正道,連個孩子的命也不顧,那我這般惡人,還顧得什麼!”樂收緊手腕的力氣,孩童的喉嚨裡擠出的聲音猶如遊絲一點點隨風散去,知道撲通的腳失去了擺動......
玄暉手中的劍鬆動,所長至今,所受俠義仁道,今日竟然看着一個孩子慘死麪前,無動於衷。
“樂,我等是要去冀州赴九州大會的,你這般挑事,定要在冀王面前參你一本。”面對玄景的威脅,樂只覺得可笑。
“九州大會,我家主上自然也回去,今日不過心情不好,好了,玩也玩了,老孃我要去會會另一撥人了。”今日之事,不過是樂奉了自家莊主之令探探其他莊的虛實,好爲半月後的九州大會奪冠做準備。
“等一下,把那孩子的屍體放下。”玄暉說到。
樂瞧了一眼玄暉,輕蔑一笑,“這孩子的命你們都不在乎,這屍體你在乎什麼?倒不如讓我帶回去,給老不死的怒老頭,做個點心。”說着,又是一陣大風,等玄暉一行人在回過神來,一切都消失不見。
玄暉追出去,蒼茫的大地之上,竟容不下她的一絲容身之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