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後,荀牧抓着保溫杯走出辦公室,到了重案大隊辦公區晃悠一圈後,見到方常還在,便對他招招手。
“荀隊。”方常趕忙站起身走出來:“你找我?”
“嗯,今兒值班?”
“是的。”
“來跟我一塊兒審訊個人。”
“王強華嗎?”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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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方常立刻點點頭,想了想,卻又忍不住問:“對了,蘇隊呢?”
“他累了,先休息。”荀牧輕聲說。
方常微微皺眉,左右瞧瞧,見附近都沒什麼人,便又問:“蘇隊他的身子到現在都還沒好麼?”
“身子差不多好了,腿腳雖不特別方便但也已經習慣。”荀牧淡淡的說:“可他的心已經不再年輕。”
“哦。”方常似懂非懂,片刻後,又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問:“荀隊,我和鬆哥的‘彆扭’,還要鬧到啥時候啊?我真怕再這樣下去,假戲成了真,沒彆扭也鬧出彆扭來了。”
荀牧停下腳步,斜了他一眼。
他心中一凜,趕忙抿抿嘴,不說話了。
見狀,荀牧才繼續往前走去,並掏出對講機,吩咐道:“把王強華帶到審訊室來,我和小方在裡頭等着。”
“是!”對講機那頭很快有人迴應。
荀牧兩人走進審訊室當中,做好,整理了下審訊材料,將記錄冊翻開,便靜靜的等候起來。
“這個王強華……”方常瞥了一眼,隨後張了張嘴:“他患有骨癌?”
“嗯,也是剛剛纔查到的。他去年年初剛剛確診,已是晚期,病入膏肓了。”荀牧應一聲,說道:“骨癌,可以說是最折磨人的癌症了,確實極其難熬,頂不住了求死的比比皆是。
這種情況下,犯罪團伙請他幫忙頂罪,承諾給他家人一大筆錢,他很可能會直接答應下來。
何況,我和老蘇也分析過,他可能本來就是該犯罪團伙的一員,爲了錢毫無底線,頂罪這種事兒,對他而言並沒有心理負擔。
更別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頂罪這詞用的其實不恰當,他本來就有罪,所作所爲,不過是把所有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罷了。”
“可……”方常蹙起眉:“這樣罹患了絕症的人,恐怕很難擊垮他們的心理防線吧?
橫豎就是個死而已,加上並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一心想着的都是發筆橫財留給家裡人,這種情況下……不好辦吶。”
“確實不好辦,但也不是毫無法子。”荀牧輕聲說道:“我們剛一問他,他便立刻承認是自己犯的事兒,恐怕已是難以忍受一心求死了。
但他認罪的如此乾脆,本身就是個巨大的破綻,與幕後團伙的訴求其實嚴重不符,以此……”
荀牧話沒說完,方常便又問:“可即使邏輯不自洽,他也可以直接耍賴啊……對於他而言,又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有。”荀牧微笑:“他的病。”
“啊?”
“他這麼急,說白了,無外乎就兩個原因。”荀牧說:“要麼擔心出什麼變故,咱們將這樁案子定性爲意外,那就不需要他來‘頂罪’了,幕後團伙的承諾自然也就無效,他爲家人謀取的‘福利’便打了水漂;
要麼,就像剛剛說的,他的疾病已經到了完全無法容忍的程度,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是以一心求死。
當然,更有可能二者兼有,而後者佔比可能更大一些,那般痛苦之下,不可能有人坦然受之的。
而我們的調查,無疑便是極大的延長了他‘求死’的時間,一遍遍的審訊下去,身子上的痛苦,自然會慢慢擊垮他的意志,讓他供出真相。某種程度上說,其實與刑訊逼供無異了。”
方常張了張嘴,皺眉:“可這樣,太不人道了吧?”
“你和罪犯講人道?”荀牧輕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所認爲的禁止刑訊逼供,根本目的在於杜絕冤假錯案而已,講人道,只是順帶的,也是逼不得已下的妥協。
和犯罪講人道,那受害者怎麼辦呢?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一個道理。當然,罪犯獲刑,得到了應有懲罰之後再去虐待也確實不地道,我們也沒有那個權力……算了,這個話題展開講太大,不說了。”
方常扶額,說:“可……這麼做恐怕不符合規定吧?”
“什麼規定?不能審訊重症病人?還是說他的骨癌是咱們讓得的?”荀牧斜了他一眼,說:“他該治療就治療,該鎮痛就鎮痛,但如果治療和鎮痛有效的話,也不會那麼多人受不了痛苦而自殺了。況且,治療費用也是個問題。
咱們說白了,不過因勢利導罷了。”
“那,他能招嗎?”
“努力吧。”荀牧擺擺手,依舊不以爲意:“招不招,問題都並不大。如果招,咱們自然省事,但如果不招,其實也沒什麼影響。既然已經明確了他背後還有犯罪團伙,那麼往下調查便是了。
就目前而言,咱們已發現的方向,遠遠不止這麼一條而已,工地當中囤積的鹽霧,所謂的抗腐蝕性實驗本身,或許就是針對本次‘意外’案件的早有預謀的行動。”
“噢?”方常問道:“查到這方面的線索了?”
“原來如此,這麼說的話,這個工地囤積這種鹽霧,確實相當可疑。”方常若有所思道:“或許我們可以就此展開調查,將這實驗項目的發起人納入調查名單當中。
倘若抗腐蝕性實驗真的是針對這次‘意外’的佈局,那麼,基本就能確定項目的發起人肯定有問題了,至少與幕後主謀團伙脫不了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