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考察,本來就只是這樣的工作。說實話,那些人甚至是連報告到底應該要怎樣寫的指南也是有的。而我,只是需要在拍照,證明自己有來,然後按照那張指南一樣的寫好我的報告書,那就可以了。”
“那麼,你認爲工作和生命,到底是哪一方重要?”
“這是什麼意思?”薩米問。
“就是字面的意思,這個小鎮,正在發生著一些令人不安的事情。你不應該來的。”
“該不會是有連續殺人鬼在這裡出沒吧。”
“比起這還要差勁。”
“這種東西存在嗎?”
“如果說,殺人的不是殺人鬼,而是真正的惡靈的話,這難道不是更加差勁嗎?”
農民喝了一口加德薩啤酒,然後又說。
“那是殺不死的惡靈,我的兒子就是被那無頭的惡鬼殺死的。但是,我什麼也沒有辦法也沒有。”
“那麼,爲什麼你還活著?”
薩米說了一句非常失禮的話。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惡鬼放過我了……明明,我願意代替我的兒子死去的。比起我這種完全沒有任何意義可言的人生,比起我這種連自己的時間也不存在的人生,他的人生更加有價值,他應該活下去,他應該擁有屬於他的人生的。”
“那麼,這就是惡鬼可能比起喜歡有價值的人吧。畢竟,供品的價值就是這樣來的。既然你認爲自己是沒有價值的話,那麼,這就沒有成爲供品的資格嗎?還是說,是因爲其他的理由嗎?不管怎樣也好,還是恭喜你可以在惡鬼的手中得到倖存於世的資格了。”
薩米看著已經淚流滿面的農民,心底裡完全沒有半點感觸。
“好了,不要哭了。能活著這一件事就這麼痛苦嗎?我還以爲,人總是希望可以活下去的。”
“人希望活下去,是因爲活下去有希望。”
農民用痛苦的聲音說道,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和這個少女說出這樣的事情。
也許是因爲,她是這個小鎮裡不害怕惡靈的人吧。
因爲那些畏懼惡靈的人根本就沒有辦法可以接受自己所說的話吧。
又或者是,當知道了惡靈的殺人又再一次開始之後,他就已經變得像是行屍走肉一樣吧。
“像我這樣的人,人生就只是剩下沉睡和工作,我能自由的思考,用自己的意志來控制自己的身體的時間加起來,一天也不知道有沒有五分鐘。像是我這樣被工作和睡眠支配的人生是沒有意義的。不,唯一的意義,就是讓我的孩子可以擁有一個有意義的人生。這就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是嗎?我懂了,也就是說,你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已經不存在了,對吧。所以,你想要擁抱死亡?我懂的,我知道生命沒有意義的感覺到底是怎樣,我清楚得一清二楚。”
這一次,農民可以看得很清楚薩米左臂上的刀痕,那些醜陋的疤痕都是她用刀片割出來的。
“你知道嗎?我曾經渴望過死亡,我覺得,死神纔是人生中唯一可以得到的安寧。而人活著的理由,就是爲了探究用哪一種的方式去接近安寧,去得到永恆。”
“我曾經在一些古東方的書裡看過,服食重金屬在煉製的藥物可以令到身體得到不朽,讓自己在永恆中死去。”
他不知道爲什麼這個少女和自己說這種話,但是本能地感覺到有一些不安。
“這種達到安寧的方法,如果成功的話就可以稱之爲【尸解仙】了。我覺得這種的死法很好,所以,我正在想辦法拿到一張丹方,煉製出這種【仙丹】,我想要死,無時無刻也想。但是,如果不能用最好的方式死去的話,那麼,這樣根本就是在褻瀆真實而唯一的安寧。”
“所以,既然你也覺得活著是沒有意思的話,那麼,要不就嘗試一下吧。”
“嘗試什麼?”
“就是嘗試死亡的前夕。那種感覺可是會上癮的,相信我,這種感覺是很捧的。我從來也沒有比起那更加堅信,人活著是爲了死亡的,生存只是爲了尋找屬於自己的死亡方式而已。”
“魔鬼,你是魔鬼!”
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清晰,但是,一個正常人是不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的。
尋求死亡?渴望死亡?死亡的正確方法?
會說出這種話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會存在。
自殺者下地獄。
不管是從那一個國家的神話裡,自殺都是褻瀆神明的。
“魔鬼?嗯,真是一個沒趣的人,還以爲總算是找到一個能理解我的人。看樣子,你不過就只是在發泄自己的痛苦而已,在你的眼中,死亡就只是用來顯示你的痛苦而存在的一個形容詞吧。真是噁心的感覺。”
薩米不想再回話了,她轉身就走了。
在不久之後,那個農民的脖子出現了一道紅線,血液從紅線裡噴出來了,頭和身只有一點皮肉連在一起。
就好像是被無頭騎士的劍切開一樣的感覺。
……
這一個晚上真是睡得好。
德普從地板上醒過來了,她已經足足睡了一個小時,睡得那麼久也好像是在發生了那個事情之前的事吧。
“現在才早上一時嗎?啊……一般在這個時候我也好像是在加班的,不過,現在好像完全沒有工作啊,好閒啊,好閉啊,完全不知道應該在幹什麼纔好,一天到底在這麼多個小時幹什麼啊,這麼多個小時根本就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德普突然之間覺得,脫離了忙碌的生活之後,自己的人生竟然找不到半點有用的東西可以做。
如果是以城市生活來看的話,那麼,一個小時的睡眠時間實在是太長了,但是這種鄉下地方的話,正確的睡眠時間應該是十個小時以上。
現在,德普完全不知道應該要幹什麼。
總不能在這裡冥想吧。
她試了一試推開教堂的大門,但是那是鎖住的。
一般而言,沒有人在家的時候鎖住了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吧。
而現在,也就是說她被關在這裡了。
算了,這也沒有所謂,等到牧師回來了之後,門就自然會被打開的。
德普也不能要求別人的家裡是不會鎖門的,雖然這裡是教堂而不是某個人的家,但也有可能不是這樣。
而現在離開這裡,說不定也是很危險的。
雖然不知道犯人到底是誰,但是,她還可以記得那個混蛋是直面接下了一擊的散彈槍也可以正常地行走的人。
就算那只是一個普通人,穿著那種連重型火力武器都可以完全擋下來的裝備,再加上一把制式長劍,僞裝成爲一個不死的殺人鬼也是一件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說,果然還是實驗場嗎?的確,比起在女皇大人的榮光所注視的各大城市,這些連官方職能都好像是要停止的小鎮,的確看起來是一個很好實驗的地方,反正死多少人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吧。”
德普一邊想著,一邊又把自己的槍械拆了,又再一次組合。
然後,她又把自己帶來的道理都查看一次。
有用來檢驗屍體死因用的藥劑,有用來切割屍體用的機械手套與工作臺的組合零件,也有用來查看微細處的顯微鏡,以及調製魔藥,不,是用來調製各種擁有奇妙效果的新藥品的工具以及原料。
其中除去了一般的藥材之外,還有一些看起來灰白色,被溝壑般的花紋所充滿了的奇妙物質。就好像是已經脫去了血水的大腦一樣。
當然,這些東西全部也是科學院研究出來的原材料。
這些都是德普花了很多的時間才累積到足夠的功勞來換取的東西,只不過一直也沒有時間去製作自己的秘藥。
“不過等到找到住所之後,再想想怎樣處理吧。在別人家的教堂去製作秘藥,這一件事也是有些過分了。”
德普簡單地整理一下之後,就收拾到自己的工具箱裡--雖然說是工具箱,但是看起來比起行李箱來說還要龐大。
“嗯……可是很閒啊,閒到不得了,而且足得太多了,精神太充裕了,根本就沒有辦法產生出半點睡意。”
“不,這不是有的嗎?”
德普想到了一個能好好睡下去的辦法。
當然,不是用鐵錘對自己的大腦用力地砍過去之類的感覺了。
對於德普來說,能令人入睡的好東西有兩種。
一個叫做安眠藥,一個叫做聖經。
對,就是正常的牧師手有一本,用來派的也有。
德普覺得除去了用來當草紙之外,那還有安眠的作用。
因爲她只是需要專心地看半頁,然後,她就會想要去睡覺了。
那些像是精神病人的夢囈一般的言語,總是會產生出這種美妙得像是化學作用一般的魔力。
雖然現在完全沒有任何想要進入到夢境的渴望,但是,她只要找到那本書,然後看兩頁。
那就絕對可以進入到美妙的夢境。
等到其他人也醒了,新的一天也開始之後,纔去好好調查一下那個殺人犯到底是什麼一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