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薛五娘沒有被趕出去,還在這個院落,她在屋裡聽到丫鬟喚蕭玉朵的名字,着急地從屋裡跑出來,看見蕭玉朵,只叫了一聲“王妃”便上前抱住蕭玉朵失聲痛哭起來。
蕭玉朵抱着薛五娘,手輕輕拍打着對方的背,安慰着,等感覺對方發泄的差不度了,便拉起她的手,緩緩道:“五娘,到底怎麼回事?你仔細給我說來。”
兩人拉着手,進了屋裡坐在榻上。
薛五娘擦了擦眼淚,道:“那日我正從布莊出來,打算去給長蘇買點他愛吃的軟糕,不巧遇見了那個人,她的丫鬟出言不遜,對長蘇無禮,我氣不過便罵了幾句,正好李良尋來,說我心胸狹窄不能容忍,已經和離就不要找不自在,長蘇啐了玉兒一口,結果被李良打了一巴掌,我一時沒忍住,和他們糾纏起來,最後被他推倒在地……可憐我那未出世的兒子……”
原來使五娘落胎的竟然是李良那個渣男!
蕭玉朵恨得咬牙切齒,她忍住自己的憤怒,緩了緩,問道:“那狗男女就沒有愧疚之情?”
薛五娘頓了頓,道:“他倒是來過幾次,我沒有見他。現在我一眼都不想看他。王妃,我對李良真的徹底死心了,我要帶着長蘇好好過日子,在不會和他有半點聯繫……”
“你能這樣想開是最好的,我從京城回來去信陽轉了轉,已經買了一處宅院,等收拾妥當我們就搬過去,你再也不要看到那對狗男女了。”蕭玉朵立刻將自己在信陽買房的事情告訴了薛五娘。
“王妃,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薛五娘自然知道距離自己幾牆之隔的主院換了主人,她很爲蕭玉朵擔心,如今再聽她的話音,明白她真有了搬走的打算,那意思不是很明顯麼?
她和王爺發生了什麼事?是因爲那個被王爺很看重的女人麼?
蕭玉朵嘆口氣,笑了笑:“就像你看到的,是要準備代替我的,我現在正要將東西全部搬出王府去,等處理好了,我們一起離開--你願意離開平陽蘇我去信陽麼?”
薛五娘立刻點頭,沒有一絲猶豫:“王妃去哪裡,我就跟去哪裡。”
“好,我還打算先在信陽盤一家鋪子,將細棉布運過去看看銷路,若是打開了,我就再去信陽建布坊,生產棉布,”蕭玉朵說着生意經,臉上又露出沒心沒肺的笑,“你好好將養身子,未來一段時間,我們會很忙的呢,哎呀,若是順利,大把大把的銀子都會朝我們飛來了……呵呵……”
薛五娘被蕭玉朵的樂觀感染了,滿是陰霾的心彷彿有陽光照進來一般,充滿了暖意。
“王妃,京城永泰布莊的趙老闆親自來訂過咱們的棉布,直誇質量好呢……”薛五娘忽然想起這件事,向蕭玉朵報告,“進來我身子不爽,不知道他在京城的棉布銷路如何。”
蕭玉朵笑道:“這個合作的老闆爲人不錯,永泰布莊在京城也是信譽很高的店鋪,明日我去布莊看看--一些日子沒有過問了,也不知道茶莊銷路如何,着可都是我們今後的飯碗呢,可不能砸了。”
兩人說話間,長蘇進來了。
蕭玉朵看見玉一般的小人,立刻喜笑顏開上前抱起來,笑道:“長蘇,有沒有想我啊?……”
“姨母……”長蘇小嘴慢慢蹦出了兩個字,還在蕭玉朵臉上親了一下。
這個舉動讓蕭玉朵更高興了,也在長蘇臉上親了幾下,坐在薛五娘身邊和長蘇玩耍。
薛五娘看見蕭玉朵,心情不由就開朗起來,沒有了男人沒什麼了不起的,王妃都要和王爺和離了,還能保持這種樂觀的心態,自己爲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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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玉朵陪長蘇和五娘呆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她知道五娘身子不好,還需要休息,便囑咐對方好生休息,自己先出去看看。
五娘送她出來,快到椒蘭院主院的時候,低聲道:“王妃,你今晚要在何處歇息?……”
這個自己還真沒有想,蕭玉朵淡淡道:“我先去看看,大不了和你呆一晚,明日我的東西搬的差不多了,我便去布莊歇息好了,反正對這裡,我也沒有多少留戀。”
“王爺實在不應該不經過你的同意就安排她進椒蘭院……”薛五娘忍不住替蕭玉朵抱怨了一句,隨即又擔心自己的話起了不好的作用,便嘆了一聲,將後面的話都生生嚥了下去。
蕭玉朵心裡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覺得自己渾身的怒火無處散發,猛擡頭,忽然看見沐雲放雙手負後出現在角門,正放了黑眸望過來,他的身邊站着嫋嫋婷婷的梅水煙。
兩目對四目,空氣莫名的凝重起來。
這時,春燕從沐雲放身後的角門跑進來,道蕭玉朵身邊低聲稟告道:“主子,您的嫁妝,我們只運出兩車,第三車剛出府正趕上王爺回來,被扣下了……”
蕭玉朵回頭示意五娘道:“你身子不好,先回去吧。好好休息。”
薛五娘何等聰明,知道這個場合自己不適合參與,便立刻點點頭,朝參與多和不遠處的沐雲放福福身,轉身引着長蘇離開小園,進了自己住的院落。
沐雲放靜靜地站在那裡看着蕭玉朵,緩緩問道:“爲何要往出搬東西?”
蕭玉朵冷笑一下,快步走了過去,指着椒蘭院道:“這裡已經換了主人,將我東西打包,等着我滾蛋,我再不主動一些,難道等你親自來替她趕我走麼?……”
“誰要趕你走了?”沐雲放修眉輕蹙。
“姐姐誤會了,我只是擔心姐姐不喜歡別人用你的東西而已,若是隨意放置又擔心損壞,所以纔打包起來……”梅水煙非常委屈地看着沐雲放,又道,“放,我真的沒有這個意思……我……”
“是你太敏感了,這一點都不像你。”沐雲放直視蕭玉朵,冷靜地吐出這句話。
“我敏感?我住的地方都被你讓給了你的心尖,還說我敏感?!我還真沒看出來,你和李良真是不相上下,和離書拿來,我們今日就交割清楚!”蕭玉朵下定決心要遠離渣男。
左右今日就要撕破臉了,大不了和離變成休棄,無所謂,反正自己也不準備指望男人來養活。
“什麼被佔了,你難道還要住在這裡?我不是說過椒蘭院用來招待貴賓,你要和我住在明光院麼?”沐雲放這才明白蕭玉朵怒氣衝衝的原因,他輕蹙着眉頭,居高臨下看着蕭玉朵,“你因爲這個生氣?擔心自己沒地方睡?”
蕭玉朵忽然想起,沐雲放似乎是這樣說過,但自己沒有當真。
看着她後知後覺,沐雲放一時無語,轉頭對梅水煙道:“她記性不好,忘了自己的身份應該住在明光院,你不要理會她,休息去吧。”
這句看似責備參與多的話,梅水煙聽起來格外彆扭。自己記得明光院是放的院落,王妃就應該住在椒蘭院,而且他根本不允許女子隨便進去,就是自己,上一世也不過進去屈指可數的幾次,可這一世他怎麼會讓蕭玉朵住進明光院?!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蕭玉朵一下感覺自己的怒火打在了棉花上,慢慢泄掉了。
沐雲放隨即又對春燕道:“你們去將王妃的所有東西都搬到明光院。”
春燕聞言,忙福身領命去辦理了。
梅水煙看沐雲放不看自己,雙眸只緊緊盯着蕭玉朵。
她想說什麼,似乎覺得不合適,便福福身,意味深長看了蕭玉朵一眼,轉身在丫鬟的攙扶下緩緩出了角門。
“走吧,趕了這麼久的路,一定累了。”沐雲放眼底閃出一抹憐惜,拉起蕭玉朵的手往出走。
蕭玉朵嘟着嘴,很不高興,卻一時找不到什麼話來說,只神色怏怏跟在沐雲放後面,進了椒蘭院主院,看見自己的東西都被搬了出來,用力試圖甩開沐雲放的手。
他似乎知道蕭玉朵要炸毛,直接牢牢攥着,不給她脫離自己的機會。
“爲何不能等我回來,你就這樣等不急麼?你放開我,我生氣了!”蕭玉朵和對方拔起河來,賴在原地不走。
已經上了臺階的梅水煙回頭看到這一幕,露出難過的神色,道:“放,我還是搬到別院去吧,不然姐姐會不高興……”
沐雲放回身直接將蕭玉朵扛在肩膀,然後對梅水煙道:“你是尊客,住在這裡是應該的,你好生歇着,我們先回去了。”
“沐雲放,你放我下來,你這個……這個……”蕭玉朵看周圍丫鬟很多,那個“混蛋”也不好罵出來,只低聲急促警告道,“馬上放我下來,不然我喊人了!”
沐雲放不理會她,一直看着她出了椒蘭院。
梅水煙的目光沒有移開,一直目送着沐雲放和蕭玉朵消失在自己的視野,她的手心緊緊攥了起來。
自己怎麼忽視了這個女人?還以爲是個小角色,卻不料在放的心裡竟然有這麼重的分量!
一定要趕快讓她離開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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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玉朵就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沐雲放扛進了明光院。
“沐雲放,放我下來,我畢竟不是麻袋。”蕭玉朵承認自己在體力和武力上和對方不在一個檔次,所以便以商量的口氣和對方進行溝通。
沐雲放沒有說話,而是換了一個姿勢,由扛變抱,上了臺階。
雨珍見狀,忙掀開紗簾,好讓沐雲放抱着蕭玉朵進屋。
沐雲放抱着徑直進了內室,將她放在牀上,將她的手壓在身子兩側,居高臨下緩緩道:“椒蘭院再不是王妃院落,是待貴客之所,明光院是主院,你是主母,應該住在明光院。蕭玉朵,你不要動不動就炸毛好不好?……”
“她將我東西掃地出門我就是不高興,怎的?還有,你給我告訴她,稱呼我要麼王妃,要麼蕭玉朵,少‘姐姐姐姐’的叫,我沒有這樣的妹妹!--你何時籤和離書?我着急用呢。”
蕭玉朵迎着沐雲放深邃的眼眸,紅潤的小嘴施嘰嘰喳喳開始吵鬧起來。
沐雲放蹙眉,望進蕭玉朵眼底深處,跟着沒有什麼預兆,他低頭吻了下去。
“唔……”蕭玉朵擺脫不了對方溫柔至極又霸道到無處可躲的吻,所有的不滿剛到嘴邊便被對方吻成了一串嗚嗚聲。
良久後,兩人面色潮紅,稍稍離開半尺距離。
沐雲放的眼底隱隱約約是繾綣的情意,他隱忍着,將自己的身子稍稍離開那美妙的軀體,用很少見的溫柔輕聲道:“朵兒,你回來,爺真的很高興……”
蕭玉朵看着沐雲放眼中跳動的情愫,那好看的薄脣微微張着,她的心微微一疼--自己在乎他,這是怎麼騙不了自己的。
“我在信陽買了宅院,很快就打算搬過去,和五娘一起……”蕭玉朵說到這裡,看見沐雲放的臉色變了,便猶豫了一下,“爺,這是最好的結果--你就隨我吧,不然,我真的不開心,你也不會開心……”
沐雲放動了動嘴脣,遲疑了好久,才輕聲道:“你,真的要離開?真的不能迴轉麼?……”
蕭玉朵緩緩起身坐好,點點頭:“嗯,我們之前就說好的……我準備好了……”
沐雲放坐在蕭玉朵身邊,沉默着,低頭思忖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想去信陽定居?”
“嗯,宅子買好了,需要佈置一下,然後就可以住人了,五孃的孩子被李良弄沒了,正好我帶她去信陽重新開始--我們都需要重新開始,”蕭玉朵說道這裡,有看向沐雲放道,“明日我就搬出府去,先住在布莊那邊。五娘也會跟我走,不過我的東西可能一下搬不走,需要在你的院落放一陣子,等信陽那邊佈置好,我就會來拿走。這期間,希望你可以忍耐,不要隨便叫人搬弄我的東西……”
“……”沐雲放保持着一貫的沉默。
屋裡兩人都沉默着,安靜地彷彿沒有人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雨珍稟告:“爺,梅姑娘說晚膳準備好了,請王爺過去用膳。”
沐雲放修眉輕輕蹙了蹙,對外面道:“告訴梅姑娘,我有事今晚不過去了,叫她好好吃飯。”
“還是過去吧,不然辜負了人家的一片心--水煙姑娘挺好的,爲人溫柔賢惠,美麗端莊,你的眼光不錯。”蕭玉朵故作輕鬆,想要活躍一下氣氛,自己大大咧咧慣了,不喜歡現在的感覺,有些壓抑。
沐雲放有些意外,他眼光復雜地觀察着蕭玉朵,看着那傾城的美顏,嘴角勾着,露出那沒心沒肺的笑,他的心就像被刀子狠狠紮了一下,連呼吸都幾乎要停滯了。
他在情緒失控之前,即使轉移了視線,朝外吩咐道:“準備晚膳,爺要與王妃痛痛快快喝一杯。”
蕭玉朵看得出沐雲放的舉動,大有告別的意思,似乎不再堅持不和離了。這就意味着他要靠近梅水煙。以現在兩人的關係,不久的將來,平陽王妃的名號就會落在梅水煙的身上,沐雲放重情義,他會這樣做的。
至於自己,當然也會重新開始,離開平陽去信陽,與沐雲放再不相見。
“爺,那我們的和離書……”
“今晚只盡興喝酒,別的莫要談,會掃興!”沐雲放直接打斷了蕭玉朵的話,起身頭也不回的往出走去,“爺沐浴去,從軍中回來一身土氣……”
蕭玉朵也察覺,自己一路風塵趕回來,也是一身汗味,忙起身叫春燕幫在也準備熱水,進行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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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蕭玉朵身着細棉布的中衣中褲從浴室出來,正看見沐雲放端坐在堂屋,也是中衣中褲,烏髮輕挽在腦後,與平時相比,多了清雅,少了煞氣。
此時他正認真專注地將蕭玉朵的筷子放過來。
蕭玉朵感覺出了濃烈的離別味道,便自動過去坐在了沐雲放對面。
“你嚐嚐這個,好不好吃。”沐雲放給她夾了一塊軟糕,“李記的水晶糕,你之前吃過一次,說好吃--這個只有平陽有,別處沒有分號……”
蕭玉朵聽話的夾過來,放進嘴裡。說實話,自己也記不清自己說過喜歡吃什麼,反正古代很多有特色的東西,都很好吃。
“這個看看如何,”沐雲放有給蕭玉朵夾了一塊帶着花瓣的小點心,“真正的牡丹花糕,也是平陽的特色……”
蕭玉朵吃到嘴裡,立刻伸出大拇指:“這個真好吃呢,之前怎麼沒有給我買過?”
她立刻自作主張地伸出筷子去夾着吃。
沐雲放眼底的寵溺與憐惜濃烈無比,卻只忍着半句話不多說。看着她津津有味的吃着,彷彿沒事人一般,他的心說不出的失落與難過。
他端起一杯酒,衝蕭玉朵舉起來,道:“今晚敢不敢喝醉?”
蕭玉朵笑笑,也舉起酒杯,道:“我不敢多喝,爺知道我酒品不好。”
沐雲放也不強求,只他獨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一面喝,一面看着眼前的蕭玉朵。
不多時,他便喝醉了。
蕭玉朵並沒有去勸他不要喝,只是保持安靜,等他喝醉了,她扶他尚了牀。
“朵兒……”沐雲放嘴裡不斷地重複着這兩個字。
蕭玉朵提他蓋好,指示雨珍和雨雙上夜,她一個人到了廂房,研磨潤筆,起草了一份和離書,放在書案上,然後去裡屋躺下休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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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蕭玉朵剛起身便聽見外間有人將什麼揉成團了。
她披衣出去一看,原來是沐雲放,他站在書桌前,將那份和離書揉成了團。
“你想搬離平陽王府,可以,如果你不開心,可以去做讓自己開心的事,但和離這件事,等你安頓了再說。”沐雲放面無表情地對蕭玉朵道,“我不想擔個趕你走的名譽。”
蕭玉朵想了想,也覺得對方說的有道理,便點頭道:“也好,那就等我信陽收拾好,真正離開平陽時再籤吧。”
沐雲放冷着臉沒有再說話,沉默了片刻,道:“先用早膳吧。”
“不,你去吧,我一會兒和五娘一起用就好,你們的二人世界我就不打擾了。”蕭玉朵揉揉眼睛,準備進屋再睡一會兒。
“你要睡?那我等你好了,今日的早膳就我們兩個,沒有別人。”沐雲放看蕭玉朵已經將她和自己列爲兩個世界,臉色更難看起來。
蕭玉朵感覺對方似乎有意迴避三人一起用膳,自從那次在京城在飯桌上抽身,他如今再不主動讓自己去和梅水煙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