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耳恭聽。”蕭玉朵含着一抹冷笑,看周氏準備說什麼。
“昨日,太子殿下已經與放兒說了,想要將嬌蘭郡主嫁給他,不過前提是,他不能有妃子,”周氏說到這裡,暫時停下,看着蕭玉朵的反應,然後接着道,“不知放兒可曾與你說了?”
劉清浩挑明瞭?!蕭玉朵感覺有些意外,不過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有一點沒有想到,周氏會在得到消息的第二日就迫不及待要對自己下逐客令。
蕭玉朵搖搖頭,道:“王爺還沒有說,所以我不知情。”
她到要看看周氏想要說些什麼--雖然不用等也知道對方會說什麼。
“你知道,太子登基不過早晚,嬌蘭成公主也在早晚。我們沐家到現在還沒有娶過公主,如今有這個機會,實在是珍貴,這個殊榮也不是隨便一個人就會有的。不過,要娶皇家之女,規矩自然多一些,第一就是不能有妃子,郡主嫁進來必須以正妃的身份進來,所以你的位子就有些尷尬了,”周氏頓了頓,又道,“不過,當初你來的也不是名正言順,如今不過是將王妃之位歸還而已。至於補償,我絕不會虧待你,放兒肯定也不會虧待了你,至於果兒,你可自由選擇,若是留下,可以;若是帶走,我會給你足夠的銀子,讓你與果兒衣食無憂,過好下半輩子。”
屋裡安靜了許多,蕭玉朵忽然笑了笑:“您打算就這樣將我與果兒趕出沐家?”
周氏聞言,臉色有些沉了,道:“哪裡是我要趕你和果兒,是嬌蘭君主想要嫁給放兒,你不得不離開,明白麼?不要等着放兒不得已休棄你,現在你自請下堂,還能有幾分臉面。”
蕭玉朵緩緩起身,望着周氏道:“我知道您從一開始就看不上我,覺得我身份低微,配不上王爺。如今有身份如此高貴的女子想要與王爺結親,您自然應該選擇更好的。這樣吧,我回去準備準備,哪日王爺告訴我,我就與果兒離開王府,如何?”
“你與放兒生活了這麼久,應該知道他的性子,你給我們沐家生了果兒,他肯定也不忍心趕你走,我希望你能夠成全他,成全我們沐家。昨日太子殿下與放兒說了之後,他肯定也有些猶豫,所以去了孟大家--他的紅顏知己那裡呆了一下午……”
周氏說到這裡,用眼神看着蕭玉朵。
蕭玉朵沒有迴應,只微微頷首,轉身走了出來,徑直回到了自己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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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傍晚,沐雲放從皇宮回來,徑直來到了迎春院,看丫鬟們都輕手輕腳,連話也不敢說,便問道:“王妃呢?”
春燕忙指着內室低聲道:“王妃一直在裡面……”
“你們都出去吧。”沐雲放叫丫鬟們都出去,自己輕輕舒口氣,緩步走了進內室。時間過了幾日,她的火氣也應該下去一些了,所以此時講和時間剛剛好。
蕭玉朵什麼也沒有做,只在牀上躺着發呆,看見沐雲放進來,她也沒有任何表示,依然在想自己的事情。
沐雲放有些尷尬,走到蕭玉朵跟前,咳嗽了一聲,坐下,低聲道:“做什麼呢?”
蕭玉朵沒有說話。
“朵兒,那日我有些急躁,你--莫往心裡去,好不好?”沐雲放放低姿態,甚至帶着一絲低聲下氣,表現出想要和解的意思。
蕭玉朵眼睛轉動了一下,看向沐雲放,淡淡道:“我們是不是該和離了?”
此語一出,沐雲放不由一愣,隨即道:“你在說什麼呢?爺不是來道歉了麼?你幹嘛?……”
“我們遲早也要走到這一步的,不是麼?我想帶着果兒回信陽去,一日也不想在京城呆了。我後日就走,你莫要阻攔。”蕭玉朵說完,又轉身過去,給了沐雲放一個背,“不要讓事情複雜了,我和果兒如今已經成了你的絆腳石,我們……”
蕭玉朵還沒有說完,就被沐雲放上前,扳過身子來,急切道:“爲何說這樣的話?你與果兒怎麼可能會成了絆腳石?你再這樣說,爺真的會生氣!”
他有種直覺,她肯定知道了一些什麼,至於怎麼知道的,自己不清楚,但看她的樣子,肯定知道了。
他的心立刻沉重起來。
“算了,事情到了現在這個份上,我呆在這裡再沒有什麼意思,早晚都要走的。你娶了公主,也算爲沐家爭……”蕭玉朵還沒有說完,沐雲放已經用嘴封住了她的話。
“呃……”蕭玉朵還想掙扎着說什麼,卻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很久之後,沐雲放感覺蕭玉朵不會再說那些灼人心田的語句,這才緩緩鬆開一些,帶着懇求道,“朵兒,莫要說了,讓我好好想想--你不要離開我……”
蕭玉朵坐起來,理了理有些凌亂的發,嘆了口氣,緩緩道:“其實,幾個月前我們就知道,這件事遲早要擺在我們面前。劉清浩是太子,很快可能就要登基,這天下就是他的,你是臣子,不可能逃開他的手掌,也不可能逃開嬌蘭郡主的溫柔懷抱。我與果兒回信陽也會過的很快樂的,我也會照顧好果兒,你放心……”
屋裡安靜極了,沐雲放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朵兒,你在王府安靜的呆着,這件事我來好好盤算一下,如何?”
蕭玉朵搖搖頭,她知道沐雲放再聰明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嬌蘭郡主對他愛進骨髓了,根本擺脫不了。
“爺,你聽我說,我離開京城是對的,你不要阻攔我了,可以麼?在這裡我過的不愉快……”
沐雲放又沉默了,轉身看向一邊不說話。
屋裡的兩人各自想着心事,屋裡安靜極了。
好一會兒,沐雲放回過身子,看着蕭玉朵,柔聲道:“朵兒,你我夫妻多久了?”
蕭玉朵盤算了一下,回道:“兩年半了吧?”
他將自己的手放在蕭玉朵手上,微微勾了勾脣,道:“劉清浩是向我挑明瞭,不過我拒絕了。他叫我考慮一下,不過我考慮到何時,也是那一個答案。朵兒,我只要你,果兒不能沒有爹爹,我不能沒有妻子女兒。所以,此時你莫要離開我,好不好?”
他的眼底滿是繾綣的深情,將蕭玉朵重重包圍,更讓她再說不出離開的話。
“好吧……”蕭玉朵考慮了片刻,有些無奈,輕嘆一聲,自己就再等等。
沐雲放一把撈起她,抱進懷裡,情緒有些激動沉聲道:“朵兒,什麼時候爺也不可能將你丟棄……”
這句話讓蕭玉朵忍不住落了淚, 她在沐雲放懷裡哽咽道:“你說的,不許丟開我……”
兩人緊緊相擁深吻。
漸漸的,彼此的喘息急促起來。
不用任何語言,沐雲放駕輕就熟將蕭玉朵的衣衫褪盡,然後三下兩下又將自己變成|裸|身,壓在了蕭玉朵身上。
男人的沉重呼吸,女人的嬌媚|呻|吟,一直持續到後半夜,才漸漸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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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蕭玉朵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醒來後,沐雲放自然已經不在了,她懶懶起身,由春燕等伺候梳洗。
儘管所有人都小心翼翼,蕭玉朵還是愛理不理的樣子--被自己人絆倒,那種心情不是一兩天可以消除的。
此時,她的任務就是陪伴果兒,所以她帶着果兒又去看望了便宜爹。去了之後才知道,自己那個妹妹終於有了婚期,四月要出嫁了。
對於這個消息,蕭玉朵自然喜聞樂見,這說明最起碼對方不再做夢了,開始考慮實際的生活。
從蕭府一出來,蕭玉朵又遇見了一個熟人--鄭雲清。
此時他對蕭玉朵等人不再隱藏身份,自然也不需要在趙啓學那裡當夥計了,所以穿了一件湖藍色直裰,更顯得溫潤如玉。
“你怎麼這樣就出來了?”鄭雲清看見蕭玉朵一點遮掩也沒有,眼眸閃出一抹擔心。
蕭玉朵笑了笑:“什麼叫就這樣出來了?我難不成化裝一個老太太?”
“你若是他們看見了,你可知後果?”鄭雲清恨鐵不成鋼,看着蕭玉朵一點警惕心都沒有,心裡緊張的不行,“你趕快回王府,不要輕易路面了,知道麼?”
“我不是你說的那個人,好不好?你不是認識他們麼?給我解釋一下,請他們不要浪費時間。”蕭玉朵心情本來不是很好,遇見鄭雲清,想着還有面對另外麻煩的事情,俏臉更煩躁起來。
鄭雲清觀察蕭玉朵一臉無精打采,與之前神采飛揚的時候差別很大,便追問道:“你好像心情不好,怎麼了,不是去遊玩了麼?如今回來應該心情愉悅纔對啊……”
“我也想愉悅呢,可是我愉悅不起來,”蕭玉朵上了馬車,示意鄭雲清跟自己去茶樓坐坐,“走吧,遇見了,就聊聊。”
鄭雲清當然願意,便騎馬隨着蕭玉朵就近進了一家茶樓。
“劉欣蘭開始要與我搶男人了,你說我能高興麼?”蕭玉朵輕啜了一口茶,叫春燕給果兒喂點溫水。
鄭雲清聞言,想了想,淡淡道:“你早應該知道有這一天的,離開京城的時候不就有了兆頭了麼?”
蕭玉朵嘆口氣,道:“我知道,可是我心裡憋的厲害。天下就沒有男人了麼?皇家之女就可以隨意搶別人男人?!哦,我知道她要我的男人,我還不能說什麼,就在那裡看着她光明正大以未來平陽王妃的身份出入,還要忍受她給我的男人寫情話,還有忍受每日她與我的男人朝夕相對,從來不知道一個王妃竟然這麼窩囊!”
“你爲何不離開呢?眼不見心不煩啊,反正你在與不在,對這件事影響不大--不如我帶你去大理吧。”鄭雲清雙眸一彎,笑了笑,“何必在這裡受這鳥氣呢?”
蕭玉朵一聽鄭雲清邀自己去大理,立刻拒絕:“不去,要走我也是去信陽--你們大理水太深,我怕又去無回。”
“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朵兒,這世上最不可能傷害你的人就是我,你信不信?”鄭雲清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望着蕭玉朵,頓了頓,眸光放遠,又緩緩道,“大祭司的女兒滿月時,我去見了她,很可愛的一個小粉團。那時大祭司對我說,‘清兒長大了要好好對朵兒,好好保護她’,從那時起,我知道這世上有一個叫朵兒的小粉團,我一輩子要好好對她,好好保護她。我想那小粉團慢慢長大,一定會跟在我身後,整天黏着我,跟着我去捕鳥,抓魚,我會教她騎馬,射箭;我也知道小粉團一定會出落成比她的孃親還要美的女子--當然,即使她不漂亮,也是我的小粉團,我也會將她捧在手心裡……”
蕭玉朵沉默了,她沒有去看鄭雲清的眼神,只將目光看向了果兒。此時她的心情可謂複雜,儘管自己沒有對鄭雲清承認自己,但對方似乎已經認定了--他的目光也倒是很準。
可是,如果自己承認了,那就意味這自己對大祭司的死不能袖手旁觀。很明顯,他的死不簡單,關係到了政事,此時大理的政局波譎雲詭,自己去了只怕羊入虎口,危難重重。
此時大梁這邊還沒有定局,果兒還小,自己不能輕易涉險,所以不能輕易承認。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抱歉,我不能幫你什麼……”她硬起心腸,再次否定了對方的判斷。
鄭雲清似乎也不以爲意,隨即淡淡一笑:“沒關係,朵兒,我會等你的。很快你會離開京城,或去平陽,或去信陽落腳,我會隨你過去。”
蕭玉朵聳聳肩,自嘲地笑笑:“我敗局已定,自然遲早要去信陽。不過你隨我去,不覺得浪費時間麼?”
“沒有啊,我可以幫你哄着果兒,看着她慢慢長大--我也不會有遺憾了……”鄭雲清閃着明媚的笑容。
蕭玉朵暗歎一聲,算了,自己也管不了,也懶得去管,有和鄭雲清說了一會兒話,她便帶着果兒回到王府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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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雲放這日上去去講課時,遇見了七公主。
她趁着休息間隙,走近沐雲放,低聲問道:“聽說太子希望你娶欣蘭?”
“嗯,不過我拒絕了,”沐雲放對劉豔豔知道這件事並不奇怪,隨即淡淡一笑,“內人爲我爲王府做了很多事,與我並肩面對風雨不是一兩次,我們之間的情分不是隨便一句話就會分開的。何況若是爲了高攀我捨棄了髮妻,傳揚出去豈不成了笑話?”
劉豔豔美眸如水,深邃盪漾,她點點頭:“我知道你與蕭玉朵感情深厚,可是嬌蘭她非你不嫁,你當如何?”
“世上的好男兒多的是,她如明白,就應該知道強扭的瓜不甜。”沐雲放眼眸露出一抹苦笑,輕輕搖搖頭,其實這句話他對劉欣蘭不知說了多少次,可似乎就是不管用,這個女子屬於那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類型。
劉豔豔輕輕勾了勾脣,道:“你知道太子爲人,我勸你不要太決絕,不然會更被動……我知道你性子耿直,可還是不希望你因爲這件事太過被動……大丈夫能屈能伸……”
沐雲放聞言一頓,繼而淡淡笑笑:“多謝公主提醒,在下會斟酌分寸的。”
兩人有說了幾句話,沐雲放上課,劉豔豔在臺下安靜聽講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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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沐雲放回到府中,與蕭玉朵一起用了午膳,又看着蕭玉朵哄果兒入睡,他才起身出了前院,進書房休息了一會兒。
下午,他沒有去文淵閣,而是在書房自己處理一些事務。
不多時,周氏帶着丫鬟嬤嬤便走了進來。
沐雲放見母親來了,忙起身施禮,請對方坐下,道:“母親爲何過來了,有事?”
周氏掃了他一眼,柔聲問道:“今日爲何沒有去文淵閣做事?”
“今日有點事情,所以沒過去。”沐雲放如實稟告母親,一面又叫雨雙上茶。
周氏嘆口氣,道:“放兒,事到如今,你也不要不好意思,那邊太子已經放下身段主動結親,我們身爲臣子,自然要順應將來的郡主,這樣纔有出路與前途,對不對?”
沐雲放明白了,母親前來是勸自己的,於是,他推心置腹,望着母親道:“母親,我自然知道太子彎下身段,對我是一種看重,但是若要我趕走玉朵娶劉欣蘭,這樣的事我做不出。朵兒自從入門,性子偶爾有些急,但她善良寬容,爲我們大房一點點爭取利益,對我更是一心一意,出征時,她不怕吃苦,爲我排憂解難--我與朵兒的感情很深,捨不得她離開,還請母親理解一二。”
“可是你若拒絕了,以後這大梁是太子的天下,我們沐家會面臨什麼局面你不會不知道!”周氏看沐雲放竟然爲了蕭玉朵如此不顧大局,不由氣得臉色煞白,“放兒,你不是如此不顧大局的人,我們沐家世世代代都是大梁的忠臣,何況娶了嬌蘭郡主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那蕭玉朵若是真的心胸寬廣,明事理的女人,就應該主動退出,而不能讓我們沐家爲難!我已經對她說了,也會給她考慮準備的時間--這件事上我不能讓你被夫妻之情牽着鼻子走!再深厚的夫妻之情,在家族利益面前,都要退後!”
沐雲放看母親語氣眼裡,俊臉也不由斂了起來,他輕聲道:“母親,忠不忠不是用這件事來衡量的。我們沐家在大梁世世代代都是憑本事吃飯,而不是--以色侍人,總之,這件事我有我的堅持。”
周氏氣惱至極,她追問道:“你爲了大梁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如今不過是娶個郡主,有什麼爲難?這能叫以色侍人麼?!”
“我寧可獻出生命,也不願意勉強自己捨棄朵兒去娶一個自己沒有半點感覺的女人--如果我現在沒有娶妻,沒有所愛,沒有果兒,我娶誰都一樣,這門親事我不會反對。可如今我妻子女兒都有,也過得很快樂,您覺得我捨棄朵兒與孩子之後娶了劉欣蘭,會過的如意麼?”
沐雲放推心置腹,想對母親將自己的想法表達清楚。
誰知,周氏哼了一聲,道:“你莫要忘了,你還有光耀沐家的責任!有時候男人就應該目光長遠,捨棄小節!”
沐雲放一時感到與母親難以溝通,自己看重的在她眼裡只是小節,只緩緩道:“我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母親放心……”
“這件事我還會再去找蕭玉朵說,她若是真的愛你,就知道該怎麼做!”周氏感覺自己這個兒子鑽了牛角尖,起身緊蹙眉頭提醒道。
一聽母親周氏說還要去找蕭玉朵,沐雲放立刻脫口而出道:“母親,這件事您不要再去煩朵兒了,好歹我一人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