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亮了。清晨的冷風穿過樹林,颳得嗚嗚響。朝霧帶着濃厚的水氣,守橋據點在霧氣裡顯得很孤單。
一隊風塵僕僕的騎士撞進據點來。是昨天從墨西拿港出發的那些人。他們的馬肩脖上全是汗,看來已經跑了一整夜。雖然是精選良駒也頂不住這麼死跑,繼續下去必然累死在路上。
“快點換馬!再給我們拿點水!”
爲首的老騎士大聲吼着,聲音在空洞的據點激起一片回聲。他這才覺得有點不對,控馬原地打了一個圈問道:“人呢?人呢?”
“你在找他們麼?”
伴隨陰冷嘶啞的聲音,阻截了渡鴉旅團的黑袍人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他隨手指了一下牆角,那邊滿滿堆着黑糊糊的肢體。
鏗鏘聲一連串響起,騎士們紛紛拔出他們的劍。十名騎士向黑袍人包圍過來。他們憤怒得咬牙切齒,劍鋒閃着固化魔法之後的淡淡白光。
黑袍人嘿嘿冷笑,也不動手。騎士們的劍從他身上掠過,就象穿過水中的虛象。
“哈哈哈,在這裡呢!”
黑袍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閃到十幾步以外的地方,原地留下的只是殘影。他舉起右手,對準馬上的騎士們,用積聚了爆發力的音調喊出一個普通人無法理解的音節。這是一種縮短施法時間的手法,以消耗更多精力爲代價,將冗長的咒文壓縮在極短的發音之內。
裹着冰屑的狂風吹向騎士們,將他們凍成了包着鐵皮的雪雕。黑袍人洋洋得意地冷笑着說,“聰明的,把真十字架留下罷,免得我老人家動手。”
“休想!”騎士隊長奮勇大喝,“卑鄙的魔法伎倆算什麼,不要小看薔薇十字騎士!”
所有騎士們開始低頭頌唱禱言。神聖的聲音匯合在一起,使他們身上的冰紛紛碎裂。這禱言不僅給了他們行動自由,似乎還增添了他們的力量,敏捷和勇氣。難怪暗地裡都說騎士越多越難對付,他們上下同心,互相支援。只要有一個騎士還能使用神聖法術,就沒有什麼魔法可以限制他們。
冰霜風暴仍在繼續,但已經不是威脅。騎士們再度撲上來,用劍包圍了黑袍人。騎士隊長猛烈地把劍揮向這個法師的脖子。他總算看清了對手的相貌。這個黑袍人看上去四十左右,臉色煞白,隱隱透着一股青氣。
劍鋒從黑袍人肩頭擦過,割開了二指寬的血口。半凝固的粘稠黑血緩慢地從創口溢出來。看到這個景象,經驗最豐的騎士隊長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一個墮落者,邪惡的男巫!”
黑袍人皺起眉毛,似乎又想短距離傳送。然而一個年輕騎士對準他扔出個小而圓的東西。這個黑黝黝的鐵疙瘩在黑袍人頭頂裂成八片,吐出白得刺眼的閃光。
“吸魔投彈的味道怎樣?哈哈,遇上修過魔石工程的騎士——”
年輕騎士的話還沒完,黑袍人閃電一般穿越了包圍他的衆多劍鋒,一掌按住騎士的臉。力道如山,年輕騎士被推下馬,咣地把地面砸了個坑。他努力想翻轉劍刃,但黑袍人極快地把手探進袍裡,拈出一片黑色東西往地上一砸。黑紫色猶如枯藤的東西從地底冒出來,把年輕騎士捆得無法動彈。
“你太高看自己了,年輕人。”
黑袍人的話語一絲絲從齒縫裡擠出來,象蛇咬人前的威嚇聲。他顯然發怒了。
“交出真十字架,不然就看着他死。”
面對威脅,脣上浮着茸毛的年輕騎士閉緊了嘴,倔強地左右搖頭。黑袍人把手緊覆在騎士臉上,乾瘦如骷髏指節的手閃耀出暗紅光澤,騎士因爲寒冷而蒼白的臉在他的指縫間開始冒煙。試圖圍上來的騎士們紛紛低下頭,面露不忍。年輕騎士的牙齒咬得格格響,可是他既沒有求饒,也沒有哭泣。
“我再問一次,真十字架——”
黑袍人的問話被年輕騎士打斷了。他睜圓了眼睛,大吼一聲:“異端!不要小看薔薇騎士!”
黑袍人被這一聲大喝驚得麻痹了一瞬。他一時竟然忘了應該做什麼。年輕騎士仇恨地盯着這個強大的法師,用盡全身力氣,堅定地吐出了一句充滿聖力的禱詞。這段禱詞自從他升爲薔薇十字騎士的那一天就銘記在心。在導師反覆告誡之下,會有什麼後果,他再清楚不過。
“……化爲光之焰,吾將復活而永生。”
即使是黑袍人也不能抵擋年輕騎士體內噴發而出的白色聖焰。他的袍子着了火,聖焰把他燒得大聲尖叫。黑袍人裹着一身火試圖跳起來,然而他用來捆住騎士的暗藤已經粉碎。年輕騎士一把摟住黑袍人翻了個滾,把他死死壓在地上。很少有人能抵擋聖焰灼燒的痛苦。黑袍人斷斷續續地慘叫,卻被年輕騎士雙手箍住,無法掙脫。
聖焰籠罩了相當大的空間,它沒有溫度,卻融化了騎士的鎧甲。當火焰最終黯淡下去之後,地上只剩下一團扭曲的金屬。黑袍人和騎士已不存在。
“你的名字會刻上聖殿騎士的榮耀之碑,迪哈爾特。”騎士隊長低頭向那具熔燬的盔甲致敬。所有騎士都將劍柄在左胸擊出鏗鏘的聲響。他們看起來很疲憊,但眼神依舊堅定。騎士隊長擡起頭,向着北方的黑暗揮手:“騎士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