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都感到很驚異,誰會這時候來呢?
“誰啊?”祈天率先發問。
“是祈冰家嗎?我找祈冰。”一口東北口音的普通話。
祈冰一怔,難道是劉剛?不會吧,他應該回東北老家了啊。祈冰急忙打開門,真是劉剛。劉剛的頭髮上、肩膀上還落有不少雪花。媽媽問:“冰冰,誰啊?還不快讓人家進來暖和暖和。”
祈冰對劉剛說道:“真是你啊。快進來吧。”
祈冰把劉剛讓進屋,然後跟家裡人介紹道:“他叫劉剛,是我大學校友。”
“叔叔阿姨好!這是姐姐吧?”劉剛看着祈芸,然後衝着祈天:“這是弟弟,看得出來,你們好!給你們拜個早年!”
“這孩子還蠻懂禮數呢。孩子,快把雪撣撣,莫把衣服弄溼了。”祈冰媽媽囑咐道。
祈冰從裡屋找來一根雞毛撣子,幫劉剛撣去頭上和身上的雪花。然後招呼劉剛坐下,祈天這時遞上一杯熱茶。
爸爸問道:“小劉,聽你口音像是東北那邊的人呢?”
“叔叔厲害,我就是東北那旮旯的,呵呵。”劉剛邊喝茶邊回道。
“這樣說咱們還是老鄉呢,我的祖上也是在東北,至於是哪個地方,我倒忘記了,這個只有祈冰的爺爺知道呢。”爸爸說。
“東北可大了,東三省嘛。”劉剛放下杯子。
“是啊,就是因爲大,所以我就一下子記不起來了呢。”爸爸自找梯子下樓。
“爸,您這可是數典忘祖啊,怎麼能把老祖宗忘了呢。”祈冰戲謔地說。
“誰忘祖啊,你個臭小子亂給你爸扣帽子呢。我們從東北過來都不知幾代了呢,你爺爺也只是知道一點點呢,更何況我們呢。”爸爸舉手佯裝要打祈冰。
祈冰似是冤屈地說:“實事求是嗎,您的確不知道我們祖上在東北什麼地方呢。”
“你個臭小子,還有完沒完呢,盡拿你爸說事呢。呵呵。”爸爸笑着責罵道。
“哦,對了。劉剛,你怎麼沒回去呢?”祈冰問道。
劉剛看看祈冰,說道:“這話怎麼說呢,哎,都怪我。”
“冰冰,別光顧說話,招呼小劉吃點東西啊。人家是貴客,不要怠慢人家。”媽媽囑咐道。
“阿姨,不客氣。我跟祈冰很隨便的,您不用管了。”
“怪你什麼呢?”祈冰不解地反問道。
見他們在談事,家裡人便離開進裡屋去了。
“這件事吧,一直纏繞着我,我這心裡憋悶得很。其實我這人吧,性子急,遇事不冷靜,沒有什麼壞心。我實在對不起閔蕙,也對不起你。人家爲了我們打賭受了傷,我一直都沒去看望人家,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我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跟人家說,你說我是人不是啊?”劉剛頗爲自責地說道。
“是爲這事,沒有回家嗎?”祈冰問道。
劉剛點點頭。
“你這人啊,也太一根筋了吧,閔蕙沒怪你,我也沒怪你,這事不要再提了,事情過去就算了。”祈冰說道。
“那可不行,我心裡可不暢快。原想回家過年的,但心裡歉疚,回去也過不好年,所以乾脆就不回去了。”
“你這樣可不行,你家裡人都盼着你回去呢,春節是多大的節啊,在中國人的心目中那是排第一位的啊。”祈冰說。
劉剛擺擺手:“祈冰,你就別勸我了,家裡好辦,我已寫信回家了,明年再回去吧。”
“你這人真是,完全在走極端啊。大過年的,人家都回去了,你呆在學校冷火秋煙的,那滋味多難受啊。”
“沒事,還有好幾個同學也沒回去,我們商量好了,過年在一起熱鬧熱鬧。”
“沒法說你了,吃點東西吧,這些年貨是你們那邊沒有的。”祈冰說道。
“是的,是沒有這些的。我吃,我吃。”劉剛說着,拿起一塊酥糖,“嗯,好吃,真甜,入口即化啊。”
“就是啊,要不怎麼叫酥糖呢。”
“呵呵,有道理。對了,祈冰你今天有時間嗎?”劉剛探尋地問道。
“幹嘛呢?有事嗎?”
劉剛放下手上沒吃完的酥糖:“我想要你陪我一起去閔蕙家看看。”
“閔蕙家?”
“是啊。行嗎?”
“不是行不行的事啊,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家啊,怎麼去啊?”祈冰爲難地說。
“呵呵,這個啊,你就不用操心了。這個我知道。”
“你知道啊?”祈冰上下打量了一下劉剛,覺得不可信,他都不知道,劉剛能知道嗎?
“是的,我來之前,打聽了一下的。”
“呵呵,打有準備之仗啊,真服了你。看你平時五大三粗的,心還挺細的啊。”祈冰調侃說。
“你就別損我了。現在能走嗎?”劉剛催促道。
“好吧,我跟家裡說一聲。”祈冰走到裡屋去了。
“哦,你們要出去啊。冰冰,你等會跟小劉一起回來,一起吃個團年飯。”媽媽在裡屋說。
“好的,知道了。”祈冰出來後,劉剛跟祈冰爸爸媽媽告辭。
媽媽一再叮囑他們過會回來吃飯。
劉剛連聲稱謝。
他們出門後,劉剛把一張寫有閔蕙家地址的紙條遞給祈冰。
祈冰接過一看,這個地址很陌生,但又覺得像是什麼時候去過這一帶的。祈冰一時想不起來,但他知道大致方向。在濱江大道上了三路電車之後,祈冰突然想起來了。這不是他們小時候有次偷火車上的東西,結果被火車拖到了那裡。那時正好是炎熱的夏季,他們被關在悶罐車裡,差點悶熱死了,幸虧被巡邏的幾個叔叔救了,還在派出所捱了一頓訓斥。當時爸爸知道這件事後,恨不得要狠狠地揍他一頓呢。想到這裡,祈冰不由得暗自笑了起來。
劉剛覺得祈冰好奇怪,自己偷偷也能發笑呢。於是不解地問道:“祈冰,你笑啥呀?我的字寫得不好嗎?”
祈冰更是笑得不得了:“呵呵,你啊,你想哪裡去了啊。”
“那你到底笑啥呢?”劉剛追問道。
“我想起了一件事情,跟這個地址有關。”
“能跟我說說嗎?這麼可樂。”
“算了,還是不說爲好,呵呵。”
“哦,這樣啊,還挺神秘的啊,呵呵。”
“這個地方挺遠的,坐這個電車都得十幾站呢。”祈冰說道。
“哦,那不是快到郊區了啊?”
“是的,也差不多吧。”
“閔蕙家怎麼住這麼遠呢?”劉剛似乎不太理解。
“原來閔蕙家不住這個地方,也在城裡住的。”祈冰覺得說得太多了,連忙打住。
“我說呢,閔蕙怎麼住這麼遠呢,原來也是住城裡的啊。那她家爲何搬到這麼遠的地方居住呢?”劉剛饒有興趣地問道。
祈冰這時恨不得掌摑自己幾下,心裡罵道:我這張臭嘴啊,怎麼說起這個了!
“這個呀,我也不知道呢。好了,不說這個啦。”祈冰連忙止住此類話題,再問下去問題就大了,麻煩也來了。
這時祈冰透過車窗看見相向駛過的三路電車,不禁想到了一個難忘和後怕的往事。祈冰對劉剛說:“你看見剛纔駛過的電車沒有?跟我現在坐的這個車是一樣的。”
劉剛看看窗外,說道:“看見啦。”
“我們讀小學的時候,頑皮,好動。也是這麼個冬天,但雪要比現在下得大多了。地上早凍住了,車子在馬路行駛也是小心翼翼的。我們早上去上學,走路都打滑,一路行走甚是艱難呢。到了現在這個大馬路上,看見好多人年輕的工人雙手抓着電車的屁股,蹲在後面,一個牽着一個,像糖葫蘆一樣,成串的啊,他們跟着電車在後面滑着,溜着,這樣搭順風車去上班,非常愜意啊。我們看見後也想去試試,不用走路啊,多省勁啊。”
劉剛這時瞪大眼睛,打斷祈冰的話,問道:“那你去試了沒有呢?”
祈冰瞧瞧他:“你別急啊,我正說着呢。我喊一同學跟我一起去試試,他不敢,也要我別去。我當時頭腦發熱,只覺得這遊戲好玩。”
“這是遊戲啊?這是玩命呢。”劉剛叫道。
“我管不了那麼多,一步一滑地攆上了電車。我也學着這些人的樣子,抓着最後一個人的衣襬,蹲在馬路上,隨車滑行。你不知道當時這個感覺美啊。腳底被冰面硌吱着,癢癢的,書包也落在身後滑行着,風兒呼呼地掠過耳邊,感覺自己像在飛一樣。呵呵。”
“這多危險啊。還美呢。”劉剛覺得可怖。
“是啊,後來壓死了人。我就不敢了。”
“怎麼壓死的呢?”劉剛刨根問底。
“路滑,車子也難得停住。後來電車遇到緊急情況一個急剎,後面有個人沒抓緊車屁股,結果竄進了車底······當時後面摔了一大片呢,幸虧沒有造成大面積的死傷。後來公安民警都出來干預了,不許再出現這種現象。”
“好慘啊。”劉剛說道。
“事情過去幾年了,每到冬天下雪的時候,看見電車,我都會想起那個慘死的人,揮之難去啊。”祈冰幽幽地說道。
“要說下雪呢,我們那邊那是大得多。你們這裡最多零下幾度,我們那裡零下幾十度像好玩似的。你們這裡估計大雪下得少,所以感到稀奇和難得,出現這種跟車滑雪的事情也算說得過去。”劉剛這樣說道。
“你說得有一點道理。物以稀爲貴嗎。”
“你們這裡雖然不太冷,即使我是東北人,我也覺得受不了。”劉剛說。
“爲什麼呢?”
“你們這裡沒炕啊,也沒暖氣,屋裡透心涼,裡外差不多,誰受得了啊。我們在家裡都只穿單衣呢,出外才穿的厚厚實實的。”劉剛說道。
“呵呵,我們這裡是像你說的。”
談談說說之間,車子走了近一個小時,終於到了他們要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