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萬道閃電交織,雷聲虺虺。
雨還沒有落下,但寒冷卻已經冰涼徹骨。
丁鵬摟着自己單薄的身子,在這條繁華的大道上一步步地走着,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走去什麼地方,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破爛的衣服,他的嘴脣凍的發白,全身都在瑟瑟發抖。
他隨時都會倒下去,可是他的腳步卻沒有停下來。
他很冷,也很餓,在他這個年紀,本該躺在父母的懷中,聽着父母講一個浪漫的童話故事,然後悠悠入睡的,可是這對於他來說,卻是一個可望而不可求的奢侈。
他的兩隻眼睛佈滿了血絲,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也已經好幾天沒有睡覺了,死亡,距離他,只有一步之遙。
這條繁華的大街很長很長,長的似乎沒有盡頭。
他拖着疲憊睏乏的身體慢慢地走着,僅存的一絲意志力在支撐他走下去。他在心裡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倒下去,因爲在這種寒冷的天氣裡,倒下去之後,隨之而來的就是死亡。
無論如何,他必須要活着,哪怕是如同陰溝裡的一條野狗一樣。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迷茫的眼睛中,有了一丁點的光亮,他看到一個穿着厚厚的羽絨服的小孩拉着母親的手,嬌聲道:“媽媽,這個麪包好難吃啊,我想丟掉。”
溺愛的母親摸了摸自己兒子的頭,笑道:“那就丟掉吧,可是要丟在垃圾桶裡噢。”
小孩走到垃圾桶邊上,剛舉起手裡的麪包,丁鵬就佝僂着身子走了過去,擋在了這個小孩的面前。
小孩看到丁鵬,嚇了一大跳,捂着自己的嘴巴,驚呼道:“你要幹什麼?”
丁鵬雙手攏在一塊,嘴脣嚅動着,囁嚅着道:“你……你可以把你的……你的麪包給我吃嗎?”
他實在是太餓了。
小孩“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在跟他同齡的孩子裡面,從來沒有一個跟丁鵬這麼骯髒而可怕的。
他的母親立馬就跑了過來,瞪了一眼丁鵬,狠狠地一巴掌摑在了丁鵬的臉上,把丁鵬打的跌出了兩三米。
“好吃懶做的小乞丐,滾一邊要飯去,想嚇死我兒子嗎?”善良的母親一邊罵着丁鵬,一邊擦拭着自己孩子臉上的淚痕。
“好了好了,不哭了,媽媽帶你去吃蛋撻,好不好?”母親安撫自己的孩子,柔聲道。
聽到有好吃的,小孩立刻就不哭了,將自己手裡的麪包丟在了地上,拉着母親的手,走開了。
丁鵬的喉嚨裡喘息着,掙扎着爬起身子,將散落在地上的麪包撿起來,一片片地塞入乾涸的嘴脣裡面。
這些麪包混合着馬路上的灰塵,嚼在嘴裡,就好像是沙子一樣,可是丁鵬不在乎,只要能夠填飽肚子,只要能夠活下去,他什麼都不在乎。
人生本就是一段逆旅,生存下去,纔有反敗爲勝的可能。
周圍的人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都刻意地避開他,似乎他就是一個災星,誰也不願意沾染到倒黴的氣息。
三兩口之後,丁鵬就將麪包吞了下去,全部塞在喉嚨裡。
他錘了錘自己的胸口。因爲狼吞虎嚥吃的太急,讓他幾乎有點喘過氣來了。
“喂,小乞丐,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誰讓你在這裡要飯的。”
一個聲音突然在丁鵬的面前響了起來。
丁鵬擡起頭,就看到了一個帶着青色帽子的警察,兩隻眼睛盯在他的臉上,手裡拿着的一隻電棒茲茲作響。
丁鵬馬上抱歉地道:“對不起,長官,我這就走。”
“走?”警察冷哼了一聲,一把抓起了丁鵬的衣領,罵道:“就是你們這羣不思長進的廢物,害的我們天天要在這一帶巡邏,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不等丁鵬辯解,警察的電棒就落在了丁鵬的腰上。
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感直接刺入了丁鵬的腦中,他本來就又冷又餓,哪還能受得了這種打擊,眼前一花,人就倒了下去。
警察想不到丁鵬居然這麼不堪一擊,在他那髒亂的笑臉上拍了拍,喊道:“喂,別跟老子裝蒜,死起來。”
丁鵬已經陷入了深度的昏厥之中,根本就聽不到警察的叫喚,就像是一條爛狗一樣躺在了地上。
警察咧開嘴,往丁鵬的身上吞了口口水,道:“媽的,看來又得叫輛運屍車了。”
他拿起手裡的電話,撥通了醫療中心的號碼,懶散地道:“我是王警官,麻煩你們來輛車子,國王大道東的萬花廣場前死了個小乞丐。”
說完這句話,他就直接將電話掛斷了,點燃一根香菸,站在那裡自顧自地抽着。
他越看丁鵬就越是心中來火,本來應該到了快要下班的時間了,卻因爲這個小乞丐而耽誤了。
他猛地一腳揣在了丁鵬的身上,獰聲道:“廢物東西,浪費老子的時間。”
丁鵬死人般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一下。
萬花廣場中央的大鐘敲響了,現在已經是午夜了十二點了,公元2099年10月21號的午夜十二點。
在這個年代,貧富的差距急速地擴大,有了富人區跟平民窟的界限,窮人沒經允許,是不能擅自來到富人區的,否則就會受到法律的處分。
而警察,可以對這些擅入的窮人任意逮捕的,如若受到阻撓,也可以立即槍斃,並不爲過。
所以儘管這位王警官將丁鵬打死了,卻一點也不擔心。
一根菸抽完了,車子還遲遲沒有到。
他煙盒裡面已經沒有多餘的香菸了,他咂了咂嘴,將頭髮往腦後捋了捋,邁開步子走了出去,他準備去最近的超市買包香菸來。
反正丁鵬在他看來已經死了,肯定是跑不掉的。
刷完卡,拿過一包香菸之後,他就迫不及待地叼起一根,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可等到他回到原地的時候,卻發現丁鵬已經不在那兒了。
剛纔他探了探丁鵬的鼻息,分明已經沒有什麼氣息了,難道死人也能自己逃跑不成?
他問了問幾個路過的人,才知道,原來並不是丁鵬自己逃跑的,而是有人將丁鵬帶走的。
丁鵬已經死了,這個帶走他的人,又有什麼意圖呢?
王警官是百思不解,雖說丁鵬的生死,他並不放在心上,但是他卻隱隱地感覺這件事背後有個驚天的陰謀,他必須要回去回覆一下。
而丁鵬呢?
丁鵬其實並沒有真的死去,而是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當然,如果得不到及時有效的治療的話,他還是會漸漸地死去的,這是既定的事實。
而丁鵬並沒有死。
在昏迷之中,他的意識尚在,開始的時候,他只看到一片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令人窒息毛骨悚然的黑暗,這片黑暗就代表了死亡。
沿着這片黑暗走下去,最後就會走到陰曹地府之中去了。
丁鵬雖然昏迷了過去,但一時一刻也沒有放棄求生的希望,他不怕屈辱,不怕失敗,他卻害怕死亡,如果死了,那什麼都沒有了。
也許是他的求生意志感動了上蒼,他在黑暗中逐漸摸索到了一絲光線,光線越來越長,越來越強烈。
接着他就看到了一雙眼睛。
這是一雙碧藍色的眼睛,就好像是海水那麼的清澈而富有包容力,就好像是藍天一樣廣闊而令人心思神往。
他從來也沒有見到過這樣的一雙眼睛。
而更令他想不到的是,這雙眼睛居然是長在一個少年的身上的,這個少年的年紀不是很大,大概二十二三歲的樣子。
可是他的面容卻顯得成熟滄桑,好似已經經過了人世間所有的磨礪跟苦痛,已經猶如是鳳凰一般,浴火重生了。
這個少年就是陳三喜,也只有陳三喜纔會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丁鵬剛醒來,還沒有太多的力氣,嘴脣張合着,輕聲道:“是你救了我嗎?”
陳三喜點了點頭,笑道:“大概是我。”
丁鵬的胸膛起伏着,道:“你爲什麼要救我?”
陳三喜沉吟着道:“我想,大概是因爲你還是個人,既然是個人,就不能隨便地死掉,因爲人終究不是畜生,每個人,都應該有活下去的的權力,這是任何人都不應該剝奪的。”
這話已經有點深奧了,丁鵬似乎還沒有完全明白過來,只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現在,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你想不想去?”
陳三喜在地板上坐下來,背靠着牆,一邊從懷裡掏着香菸,一邊悠悠地道。
“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丁鵬發現自己的身體上,已經有了些力氣了,這力氣彷彿是一下子就涌出來的一樣。
陳三喜在修真方面的修爲,不但令他可以出手殺人,也同樣能夠出手救人的,這已經等同於是一位神醫了。
當然,丁鵬也並沒有真死,若是真的死了,就算是神仙來了,也同樣救不了他的。
“帶你去見見世面,你雖然在這座城市裡面流浪了這麼久,但相比還沒有看清楚這座城市的真實面目,而且雖然你的傷勢沒有什麼大礙了,已經保住了性命,可是你腰間的有一處筋脈卻被打斷了,這條筋脈我是沒有這個能力幫你接上了,所以必須得靠一個人,我帶你去見他。”陳三喜一邊抽着煙,一邊緩緩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