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房裡等了半刻鐘,傾聽着門外的動靜,在發現沒有什麼奇怪可疑的動靜後。
魏元將手裡那份春季鍛造武器統計表,按照上面的日期,放入了一個櫃子內,只是,他又從旁邊的櫃子內,拿出了一份司空署春季武器損毀表出來,其中記錄了春季中,送回司空署的損毀武器的數量。
這份表其實並不複雜,也不重要,但魏元可以從這份表中,推斷出周國的用兵計劃,畢竟周國內各大軍隊,都有着專用的武器,白虎軍與青龍軍以長劍爲主武器,但是白虎軍多配有短匕首,而青龍軍配有短槍,輔軍以長槍爲主,原本是配有短銅製匕首的,但因爲新陽城附近開採的鐵礦原因,周國內銅有富餘,輔軍的副武器更換爲了長劍,而罪贖軍雖然也是配長劍爲主武器,但是罪贖軍的長劍要比一般長劍短一點,比匕首長許多,而且也比一般長劍厚一些,特別是罪贖軍副將楊秀花,用的巨劍十分特別,都是在王都特別定製的,還有以弓箭爲主的長箭軍。
至於那些城衛,都是以被各主力軍淘汰替換下的還能用的武器。
看着手中的表,魏元小心的傾聽門外的動靜,然後從懷裡掏出了一張白紙來。
經過幾年的發展,白紙在周國已經開始在署衙的部門普及了,用來作爲工作用紙,魏元的這一張,是他偷偷拼接了記錄表用紙後,混到的一張,非常不容易。
雖然王都裡也有賣紙的店,但紙店是國君開設的,買紙的掌櫃和小二都是從王宮裡出來的人,而且紙張價格比較昂貴,能買得起紙的人很少,大多是權貴官員,因此像魏元他們這樣的低級官員,即便能買得起紙,也不會捨得買的,如果魏元去紙店裡買紙,會非常顯眼,因此他不得不用這樣的方式弄到紙。
他將紙放平在桌子上,拿出一杆筆,沾了沾一種白色透明的水,以此在紙上書寫着。
每寫幾個字,就停下仔細傾聽門外的動靜,深怕有人來。
本來魏元不應該這麼着急的,但沒有辦法,蔡國敗了,而且是大敗。
魏元是蔡國人,三年前以逃難的甘人身份進入周國的王都,但不幸被小偷偷掉了財物,不得不乞討,但沒想到周國的王都對四肢健全的乞丐這麼不歡迎,如果不是一個好心的老人指點他,他恐怕會成爲一名活活被餓死的蔡國細作。
除了魏元外,在蔡國周邊的國家中,都有蔡國派出的細作。
因爲得到了指點,魏元混進了司空署內,但這三年來,他因爲職位低下,根本弄不到什麼有價值的秘密,他不得不盡可能的幹好工作,以待升遷高位,這三年來,他爲了讓周圍的人不起疑心,還與一個女人成了親,並且生下了一個兒子,在外人看起來,是很幸福美滿的一家人。
原本他應該忘了自己的身份,專心成爲一名正常的周人,就這麼生活下去的。
可惜,蔡國戰敗的消息傳入了周國的王都,讓魏元一瞬間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爲什麼,他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工作,雖然他有猶豫過,但最終還是決定履行自己的職責。
好在這三年的時間裡,他因爲勤勞而非常守本分,所以不僅沒有人懷疑他的身份,也讓上司對他十分放縱。
因爲蔡國大敗,所以,爲了蔡國,魏元想着弄明白周國在這之後的用兵計劃,如果周國有可能對蔡國用兵,妄圖攻佔整個蔡國,那魏元的情報傳回去,就可以讓蔡國有所準備。
而如果周國並非對蔡國用兵,而是對別的國家用兵,魏元也可以將情報傳回蔡國,讓蔡國與那即將被周國攻打的國家暗地結盟,然後聯手攻擊周國,不說能攻佔周國,能讓周國國力大減,也是不錯的。
“只要傳回這幾次消息,我就不再幫助蔡國了,我就在周國安定下來。”魏元一面寫着,一面在心裡告訴自己,在周國的這三年裡,要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特別是他的兒子,纔剛剛一歲,而且那個本應沒有什麼感情的女人,孩子的母親,此刻不知怎麼的也讓他有些念念不忘了。
抄完了司空署春季武器損毀表,紙還剩下一半的空白,魏元又找出了周國武器概念圖,這裡面是一些周寒提出的意見,並由匠人們討論並規劃出來的武器,多數爲攻城類武器。
魏元要將這些武器的信息傳回蔡國內,這樣就可以填補了蔡國沒有攻城類武器的空缺。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這些能放在文房裡的,都是有缺陷的東西,真正討論過,並試做出來的,都會送去給周寒,存放在王宮的書殿裡,這是周寒定下的規定。
魏元抄錄着,因爲過於緊張,額頭滿是汗水,他不得不每隔一下就擦一次汗,以免汗滴到紙上,毀掉了上面的文字。
他不得不緊張,平日裡,司空署內都是非常規範的,每一個人去了哪裡,都可以輕易的猜測得到,而只有現在,因爲國君即將回王都,造成了官員間的一些混亂,才讓他有機可乘,而當國君回到王都後,司空署內將再次迴歸穩定,而且,他知道周國國君手下,有一支秘密的細作隊伍,現在那些細作隊伍應該都混到蔡國和榮耀城去了,等那國君回來,那支細作隊伍也會一同回來,他就更沒有機會向蔡國傳回情報了。
足足抄錄了半個時辰,魏元才終於抄錄完,他將那些武器圖紙放回櫃子裡,輕輕的吹了吹那紙張,那白色的水不知道有什麼成分,在紙上很快就幹了。
魏元將那紙摺疊起來,小心的放在底褲的邊上一個小袋子裡,如果不講他的底褲翻個裡朝天,根本無法找到那紙張。
收好紙,他終於鬆了口氣,將那透明的字跡水,倒在了文房內一個角落裡,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讓自己看起來和往常一樣,然後整理了下心情,試圖表現得穩重且輕鬆的樣子,然後推開門去。
文房門外靜悄悄的,但並非沒有門。
推開門的魏元,看到外面的情況,頓時愣住了。
只見在門外,圍着一伍士兵,看衣裝,是王宮禁衛軍,而正中央的,正是司空署的大佬,司空高常庚,在高常庚身邊的,居然是平日與他交情不錯的劉全。
見到這樣一幅景象,讓魏元心裡咯噔一下,緊張了起來,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來:“下官魏元見過司空大人。”他很鎮靜的向高常庚行禮。
魏元的禮節,高常庚絲毫沒有迴應,而是冷冷的說道:“魏元,沒想到你居然是別國的細作。”魏元他是知道的,一個循規蹈矩,認真做事的人,原本他還想將魏元提拔到營記的位置上。
魏元皺起了眉頭,一副不知道怎麼回事的問道:“司空大人此話從何說起?下官並非細作,一定是有人誣告,請司空大人明見。”說完,他看了看在高常庚身邊的劉全,這場景,怎麼看怎麼像是劉全在誣告,但他自認並無與劉全結怨,不如說,他與劉全交情還非常好呢:“劉全,你快幫我向司空大人證明,我並非細作啊。”他一臉的焦急懇求着劉全。
劉全卻沒有幫他,而是挑了挑眉毛,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說道:“魏元,你身上應該有一張紙吧。”
魏元心裡再次急跳了幾下,他不知道劉全是怎麼知道自己身上有紙張的,剛想否認,但看到劉全的神色,知道他一定是從哪裡得來了確切的消息,拒絕的話,魏元看着身邊的一伍禁衛軍士兵,知道他們一定會搜身,一旦搜出那張紙,就會證明自己撒謊了,所以乾脆的滿臉不知所謂的承認道:“有,是有一張,怎麼了?”反正只是一張紙,他們也看不到上面的內容,就承認是在紙店裡買的。
沒想到劉全似乎知道他所想一樣,似笑非笑的說道:“你是想說那張紙是在紙店裡買的吧?”
“是啊,我的確是在紙店裡買的啊,你可以去問問看的。”
“你不知道吧,那個紙店,因爲是國君開辦的,因此,誰買的,都會記錄下來的。”
“不可能,我去買紙的時候,他們明明說過,不會記錄的。”魏元表面非常焦急慌亂,但心裡卻非常鎮定,他已經去調查過了,那個紙店是不會記錄來買紙的人的,畢竟偶爾還是會有貧窮書生去買紙,買賣混亂,根本無法記錄下買紙的人是誰,他知道,劉全不過是在詐他罷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劉全居然拿出一本像是賬本的書來,向他亮了亮:“沒想到吧,那店裡可以有私下記錄的喲。”他隨意的翻了翻那賬本,然後斜眼看了看魏元說道:“現在到看你運氣的時候了。”他笑了笑:“你能說出你是在哪一天,哪個時候去買紙的嗎?畢竟你只買了一張紙,應該很好回憶起來的吧,如果你說的和賬本上的時間一樣,那就說明你不是細作,否則你...呵呵。”
在兩人說話時,高常庚與那一伍士兵都沒有說話,而是冷冷的看着魏元。
魏元臉上頓時流下了冷汗,他不知道劉全手中的賬本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劉全是否還有其它證據證明他的紙並非在紙店裡買的。
腦子急速的想了下,魏元突然向高常庚跪下,狠狠的磕了兩個頭,直將頭磕得頭破血流。
“司空大人,下官有罪,下官私自竊取了署衙內的紙張,請司空大人責罰。”魏元根本不管頭上流着的血,一副承認錯誤的樣子。
高常庚還是沒有說話,而是冷冷看着他,倒是劉全笑了一下,然後向魏元一指,那些禁衛軍士兵終於動了起來,他們抓住魏元,在他慌亂的神情中,將他扒得一絲不掛的,然後對着他衣褲一陣翻找撕扯,在撕爛了底褲後,從底褲中拿出了那張紙。
“司空大人,下官有罪,請責罰。”魏元捂着光溜溜的身子,然後向高常庚請罪,心裡卻冷笑了一下。
禁衛軍士兵拿過紙張,遞給高常庚,高常庚打開一看,是一張白紙,而且確實是署衙內規格的紙,他疑惑是不是劉全真的認錯了。
劉全看着疑惑的高常庚,讓一名士兵打來一盆水來,請高常庚將紙給他,然後對魏元冷笑了一聲後,一面將紙浸入水中一面調侃道:“魏大人,您不過偷了一張署衙內的紙,那您能告訴高司空,這紙上爲什麼會有字嗎?”
隨着劉全將紙全部浸入水中,泡在水中的紙逐漸變軟,而且紙上,也冒出了綠顏色的字體來,正是魏元抄錄的那些東西。
這一刻,魏元再沒有假裝無辜了,他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不知道,劉全是怎麼知道自己使用的隱字墨汁的。
“將他抓起來,送入刑獄中去,交給顏司寇。”在看到那紙張上的字跡後,高常庚終於開口了。
聽到命令,禁衛軍士兵立即上前將魏元帶走了。
離開前,魏元看着似笑非笑的劉全,突然想到周國國君手下那支神秘的探子隊伍,他立刻了然了,劉全就是那個探子隊伍中的一員。
看着被押走的魏元,高常庚的臉色十分難看,他都不知道自己眼皮底下居然有細作,也不知道那些細作將多少情報傳了出去。
“高司空,魏元並非是因爲細作的原因被抓的。”劉全向高常庚交待了一下。
高常庚疑惑不解。
“司空署,以及其它署衙內,還有別國的細作,我和我的同伴可不能輕易暴露出去,否則就不好抓住他們了。”劉全輕笑了一下解釋道。
高常庚瞭解後,點點頭嚴肅的說道:“魏元是因爲盜竊了司空署內的資源盜賣而被抓的。”
劉全也點點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