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天地間一片血紅,天邊那殘留的晚霞應在水裡,留下一片浮光掠影,那絢爛到幾隻的流光溢綵帶着極至的美,極至的震撼。
籠罩天穹下的是一片火紅的金光,懷中人兒睜開眼,望着這極至的美景。雲碩細細盯着她,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只見她用寧靜的目光望着眼前的一切,美麗的眸光映着夕陽的餘輝,閃現着盛放綻開的光彩,這片光彩裡,不再空洞,亦不再憂傷,只有滿足與讚歎,他滿懷感激,緊緊摟着她。
原來,讓心愛的女人不再憂傷,是那麼美好的事。
“芊芊?”雲碩把韓芊臉上的一縷溼發撫開,捧着她的臉低聲問,“你今天是怎麼了?”
“皇帝哥哥。”韓芊伸手摟住雲碩的腰,悶聲說道:“我好累,要睡了。”
“好,我們去牀上睡。”雲碩低頭吻了吻她的額角。
在皇上抱着皇后娘娘進溫碧館的那一刻,吳四寶便叫人去鳳章殿吧蘋果兒等一衆人全都招了過來。皇后娘娘起居用的東西自然也一樣不少的帶了來。
雲碩抱着韓芊從溫泉裡出來踏進溫碧館的臥房時,蘋果兒等人早就候在那裡,一應寢具,衣裳等都是齊備的。
韓芊被輕輕地放在牀上,身上溼漉漉的衣袍被揭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柔軟的薄毯。一切都是熟悉的味道,枕頭,牀單,薄毯,都是她慣用的。感覺回到最安全的地方,韓芊只來得及舒服的哼了一聲,轉身把毯子抱在懷裡便沉沉睡去。
雲碩不能確定韓芊在馬車上一邊哭一邊嚷着要個孩子的話是不是她發自內心的,所以才溫泉裡出來的時候給她做了認真的清洗。
此時看她像個孩子一樣沉靜的睡着,他的心底也忽然涌起一股柔情。如果真的有個孩子,或許她每天會更多一些歡笑吧?雲碩沒來由的想起了一句話:“生命是最脆弱和最堅韌的存在。”
脆弱,如他的母妃,以及父皇,縱然是天下最尊貴的人也難逃這樣的結局。
堅韌,亦如母妃,亦如父皇。面對那麼多陰謀算計,依然能笑道最後。
第二日一早,韓芊醒來後沒來得及睜眼,首先感受到的是身後堅實的胸膛。不同於之前每天早晨醒來時的孤獨,這次,他沒有一早就離開去紫宸殿或者太極殿忙他的政務,而是安靜的守在她的身邊等她醒來。
腰間被他的手臂死硬地圈圍住,頸下枕墊的是男人的另一隻手臂,額上能感觸到男人平穩的呼吸。韓芊下意識的往雲碩的懷裡鑽:“皇帝哥哥……”
“嗯。”雲碩撫着她的後腦勺,輕聲問:“有沒有哪兒難受?”
“腰痠。”她悶聲說道。
雲碩的手往下滑到她的腰上輕輕的揉按。
韓芊微微擡起頭來,看到的是他俊美而平靜的臉——少了平時的嚴厲和強硬,宛如雨過春山,風清月明,讓她一瞬間想到了那四個字:歲月靜好。
她伸出手去,沒有溫柔地撫上男人的臉頰,反而準確地揪住了男人下脣的一處幹皮,指尖施力,扯了下去。他的脣角處有一個牙印兒,那是她昨天失控的時候咬上去的,此時想起來,兩頰忍不住微微發燙。
於是,她慢慢地湊過去,伸出舌尖一同去舔那處被脣色襯得幾乎看不明顯的血跡,感受到的是淡淡的微咸和……舌尖碰觸在一起的戰慄。
輕微的,若即若離的,但是深刻的……
韓芊勾住雲碩的脖子,從舌尖相觸處慢慢地深吻進去,整個人也順勢坐起來後,壓上去……跨坐。
又一次的主動相邀。
雲碩雙手卡住她的腰,穩定住他的身子,配合地任她吻住自己。
一手拉開他睡袍的領口,韓芊低頭咬在他頸側,牙齒尖利,毫不放鬆。
шшш⊕ ttka n⊕ C〇 雲碩安撫地用手輕拍着去順她的後背,脖頸處的牙齒咬合得有一種歇斯底里的想要挽留想要證明想要執着什麼的意味深埋其裡。等到這場饕餮盛宴臨近尾聲,窗外的淡淡青光已經變成了陽光燦爛,日上中天。
“真的想要一個孩子?”雲碩扶着她溼黏黏貼在額邊的碎髮,輕聲問。
韓芊輕輕點頭,沒有出聲。
“爲什麼?”
“因爲我不想母親帶着遺憾離開我……”
“……好。”
她爲了自己的母親,而他則爲了她。
四月二十八日,韓建元的妻子顧氏臨產,經過一天一夜的折騰,終於生下一個女兒。
消息傳進宮裡來,韓芊很高興,叫孫得福開了內庫挑了一隻赤金瓔珞,一對赤金手鈴腳鈴送過去做賀禮。
孫得福帶了喜蛋喜餅回來,高興地跟韓芊說:“大長公主給姐兒取了個名字,叫‘釵’。”
“韓釵。”韓芊點了點頭,說道,“好名字。”
“奴才恭喜娘娘又得了個侄女兒。”孫得福笑眯眯的躬身行禮。
“罷了,你跑這一趟也辛苦了,下去歇着吧。”韓芊笑着擺了擺手。
孫得福躬身退下,韓芊默默地靠在窗下,想着母親有得了一個孫女,心情是否會好些?父親是否會因爲是個孫女而遺憾?韓家雖然不缺男丁,但多子多孫的願望是每個人都有的。
想到這些,她又想到大哥已經有了鈞兒,二哥跟前卻只有一個女兒,封氏自那之後肚子一直沒消息,想來背地裡也吃了不少苦藥汁子……
由此,她又想到了自己,也不知道這肚子何時能有消息呢?
進入五月,天氣越發的炎熱難當。雲碩素來畏熱,一到酷暑天氣就吃不下飯,覺也睡不好。所以五月一到便叫人安排離京去避暑行宮。
韓芊放心不下母親,但也不得不跟着出京。只得臨行時叫蘋果兒出宮回大長公主府一趟,替自己探望父母,順便從內庫裡挑了些滋補的藥品送過去。
五月初九,皇帝攜皇后離京去避暑行宮避暑,隨行的除了內閣大臣之外還有六部大臣以及王公,世家,戰將,護衛等數百人。
大隊人馬出帝都城西城門,上官道走一日的光景,至晚間在驛站休息。
韓芊坐了一日的車,只覺得全身都難受,正跟雲碩商議着明日要騎馬,吳緲急匆匆的進來,回道:“回萬歲爺,京中來了消息,說鎮國公夫人沒了。”
“什麼?”雲碩頓時皺起了眉頭。
“大伯母?”韓芊忍不住站起身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又問:“我母親如何?”
吳緲忙回道:“大長公主很好。皇后娘娘放心。就是忠毅候父子怕是不能隨行避暑行宮了,這會兒正在外邊跪候旨意呢。”
“讓他們都回去吧。”雲碩淡淡的說道。
“是。”吳緲應了一聲就要往外走。雲碩看了韓芊一眼,又道:“等下。”
吳緲趕緊的回來,躬身站好。雲碩吩咐道:“叫禮部擬個奏摺,商議一下給鎮國公夫人追封的事情。”
“是。奴才告退。”吳緲應道。
看着吳緲出去,雲碩方轉身拉着韓芊的手去藤椅上坐下,安慰道:“你不要擔心,該辦的事情朕都替你安排好。”
韓芊點了點頭,依然沒說話。
對於大伯母豐老夫人,韓芊自小的印象是:這是個不講理的人。所以她也不喜歡去國公府那邊,跟豐老夫人也並不親近。
只是如今大了,懂事了,尤其是見過大長公主糊塗的樣子,現在再想起豐老夫人之前的言行,又覺得沒什麼是不可原諒的——不過是個任性的老太太而已,誰又知道誰老了是個什麼樣子呢?或許等將來自己老了,還不如她。
“想什麼呢?”雲碩低聲問。
韓芊思量着說道:“我在想,是不是派個人回去祭奠一下。好歹她也是我的大伯母。”
“朕叫吳緲走一趟還不行麼?你有什麼要說的話,可叫吳緲一併帶去。”
“我也沒什麼可說的,只叫他回去替我在大伯母靈前上一炷香吧。”韓芊說着,又皺眉道:“再叫蘋果兒走一趟吧,畢竟她是我的貼身丫鬟,又是家裡跟出來的。她回去,就算是我回去了。”
“可以。”雲碩點頭。只要不違背原則,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至於什麼是原則,迄今爲止能讓雲碩竭力反對而且不能商量的好像只有慕堯那個人。
蘋果兒臨時受命,返回京城替韓芊去祭奠鎮國公夫人。
雲碩便把千夜叫到了跟前:“你也去一趟鎮國公府,替朕安慰一下老國公父子。”
“……是,陛下。”千夜躬身應道。
“怎麼,你還不樂意去?”雲碩冷聲的問。
千夜忙躬身道:“屬下不敢。”
“殺了北蒙護衛統領,自以爲很了不起了是吧?”雲碩淡淡的瞥了一眼千夜。
“呃……屬下知罪。”千夜忙跪在地上。
“你知什麼罪?”雲碩冷笑道。
“屬下不該爲了一己私慾而引起兩國紛爭,屬下……”
“閉嘴!”雲碩沉聲喝道,“朕怎麼就教出你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
“屬下該死。”千夜的頭低的更低。
“你是該死!”雲碩生氣的走到千夜跟前,來回踱了兩步,罵道:“你是朕的人,喜歡誰,那還不是理直氣壯的事兒?!用得着如此偷偷摸摸嗎?”
“……”千夜完全沒想到皇上會說這種話。
“你爲了她,連人都殺了!怎麼還這麼偷偷摸摸的,連一句明白話都不敢說?真是笨死了!”雲碩恨鐵不成鋼。
“陛下……我,屬下……”千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覺得胸口裡熱熱的,似是有一股岩漿要噴薄而出。
雲碩看着如此不爭氣的手下,擡腳踢了一腳,罵道:“這次回去,自己把這事兒定下來。你個蠢貨若實在不行,朕再給你一個殊榮——賜婚。”
“屬下……謝陛下隆恩。”千夜的腦袋重重的磕在地上。
重重的帷幄之後,韓芊笑看着蘋果兒,低聲問:“怎麼樣?你滿意了?”
“被皇上逼着這樣,奴婢覺得也沒什麼意思。”蘋果兒一臉的委屈。
“那行,反正你有的是時間修理他。”韓芊輕笑道,“回去後別急着回來,替我在母親跟前多呆幾天。去避暑行宮就離着京城遠了,我這心裡總是放不下。”
蘋果兒忙答應道:“娘娘放心,奴婢會好生照料大長公主的。不管有什麼事,都會叫那廝以最快的速度給娘娘送信兒。”
“好。”韓芊點了點頭,其實她最擔心的還是自己的母親,只怕家裡的哥哥嫂子們因爲自己是皇后,有些事情不肯告訴自己。
鎮國公夫人的事兒一出來,皇上去避暑行宮的事情便不得已有許多變動。原本這一路上是鎮國公世子韓建辰統領駐蹕,如今他的母親去世,這件差事自然要領換別人。
皇上出京避暑,文武百官,內衛御營,這浩浩蕩蕩的數千扈從,一路上的驛館行宮,蹕路橋樑,各處起坐,統統要勘察佈置,還要安排蹕警。
一早,動身之前的小議會上,快要七十歲的內閣首輔蕭霖拱手回道:“無論如何,大駕總要萬安無虞。”
雲碩懶懶的掃了面前的幾位重臣一眼,淡淡的吩咐道:“着衛凌浩來接替韓建辰,讓唐貞元過來做副手。戶部尚書姚延意偕同蕭霖回京主持大局。”
跟前幾位重臣一一領命。
不過兩刻鐘的工夫,原本就隨駕去避暑行宮的衛凌浩帶着他的烈鷹衛全面接手了韓建辰的差事。這件事情並不麻煩,因爲原本衛凌浩便領了暗中防衛的差事,如今也不過是由暗轉明罷了。
韓建辰叩謝了皇恩之後,便帶着兄弟和親衛一路打馬如飛回去奔母喪。
蘋果兒和千夜各自帶着幾個宮人也坐車返回帝都城去辦自己的差事,韓芊隨着雲碩去避暑行宮。
不過五月中的時候,清涼殿中已經用了冰。冬日徵用冰伕數千人至雲歌山上採下的巨大冰塊,沿驛道運至東華京冰窖中窖藏數月,此時起出來,由冰匠在其上雕琢出亭臺樓閣,人物山水,栩栩如生,方用金盤供了,奉在殿中取其清涼之意。
清涼殿築於水上,四面空廊迂迴,竹簾低垂,殿中極是蘊靜生涼。榻前金盤中的冰山亭臺漸漸融化,人物面目一分分模糊,細小的水珠順着那些雕鏤精美的衣線沁滑下去,落在盤中,泠泠的一滴輕響。
韓芊自驚悸的夢中醒來,額頭涔涔的汗意,濡溼了幾縷頭髮,粘膩的貼在鬢側。
“醒了?”雲碩剛好進門,看見躺在兩榻上直着兩隻大眼睛看着屋頂的韓芊,微微皺了皺眉頭,走過去在旁邊的繡凳上坐下來,用手裡明黃色的帕子擦拭她額頭上的汗,語氣憐惜:“看睡了一額頭的汗,我怕熱,你比我竟還怕熱。”
韓芊坐起來掠了掠髮鬢,薄綃袖子滑下去,直露出一截雪白手臂,臂上籠着金鑲玉跳脫,更顯得肌膚膩白似玉。她轉過臉去伏回榻上,似是仍要睡的樣子。
雲碩說:“還是起來吧,傳過午膳就睡到現在,仔細停食。”他隨手握着她那柄素白紈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替她扇着,“有吐魯番新進上的葡萄,朕叫他們用冰水鎮着,你要不要吃?”
“嗯。”韓芊終於有了點精神,迷濛的大眼睛裡也有了幾分光彩。
雲碩頓時失笑回頭看了珠簾外一眼,極有眼力見兒的吳四寶便趕緊的吩咐人去拿葡萄。
今年吐魯番進上十大車葡萄,到了避暑行宮留下來的也不足一車。然後被宮人仔細挑選,細細存放,最終送進這清涼殿時,也不過那麼幾大盤兒了。
碧綠的葡萄晶瑩剔透,放到嘴裡輕輕一含那層薄皮兒就破了,甘甜的汁液沁潤喉間,直至心脾。
韓芊吃了幾個葡萄,忽然問:“這葡萄還有多少?”
雲碩自然不曉得這些,遂轉頭看吳四寶。吳四寶忙躬身回道:“回娘娘,今年天氣熱,吐魯番到京城一路顛簸,十大車葡萄爛了大半兒,如今精挑細選呈進來,也不過兩簍子。”
“送些給母親吧。”韓芊說道。
吳四寶忙躬身笑道:“回娘娘,陛下昨兒已經吩咐人送了一簍子去大長公主府了。”
韓芊回頭,嫣然一笑:“多謝陛下。”
雲碩朝着吳四寶擺擺手,示意衆人都下去,方伸手握住她的手,輕輕捻着,問:“這幾日又如此渴睡,可是之前那蠱香之毒還沒除盡?”
“沒有的事兒,前兒衛大人剛給我診過脈。”韓芊搖搖頭。
衛大人,自然就是衛凌灃了。這次皇上來避暑,隨扈的御醫是以衛凌灃爲首。每隔三日便進來給皇后娘娘請脈已經成了定例。
“這天氣,日頭下去也還熱的要命,非要等子時過了才能好好地睡一覺。一天也就睡那麼幾一兩個時辰,怎麼能不困?”韓芊嘆道。
“叫人再多擺些冰也就罷了,這是多難的事兒啊?”雲碩輕笑道。
也是,怕熱就多放點冰,多大點事兒啊。於是,清涼殿裡的冰盆當晚便增加了一倍。
暑熱的天兒,不管是避暑行宮還是皇宮都是一樣的熱。兩處不同的是避暑行宮比皇宮裡清靜些,每日不用早朝,只有一次小廷議,幾位隨行的內閣閣老和六部要員湊在一起把朝政之事各自回稟一下,請皇上做個決斷,也就散了。
如此,皇上每日陪在皇后身邊的時間就多了些。
六月中旬,鎮國公夫人出喪。韓芊不能回去,便親手寫了一幅輓聯叫人快馬送回,又叫慈心庵裡的支持師太帶着二十個小尼姑去鎮國公府唸經超度,並一路隨行直到把鎮國公夫人的棺柩送至韓家家廟停放妥當方回庵堂。
六月底,鎮國公府的喪事辦利索後,蘋果兒和千夜趕到避暑行宮。
韓芊靠在涼榻上聽蘋果兒一一敘述這一個多月在家裡發生的大小事務,聽母親大長公主近期的衣食以及病情的反覆。
蘋果兒事無鉅細,把這一個多月來的事情都跟韓芊說了一遍,一直從午飯後說道黃昏時,尚且還有幾大車的話沒說。
“哎呀,奴婢到時忘了一件要緊的事兒。”蘋果兒忽然搖頭自責,“當時見着她的時候,奴婢還想,這事兒一定要先跟娘娘說,這一回來見着娘娘,卻又給忘了。”
“什麼事兒?”韓芊喝了一口茶,便把手裡的茶盞遞給蘋果兒,“潤潤嗓子再說。”
蘋果兒謝恩,把茶盞裡的茶兩口喝完,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壓低了聲音說道:“奴婢見着邵姑娘了。”
“什麼邵姑娘?”韓芊蹙眉問。
蘋果兒看了看左右,又湊近了韓芊的跟前,聲音壓到極低:“就是禮部尚書邵大人的庶女,邵素雯,之前勾引陛下的那個邵姑娘。”
“哼。”韓芊聽說是她,便莫名惱火,遂冷笑道:“怎麼,難道她出家了,還能出來興風作浪不成?”
“誰出來興風作浪了?”外邊傳來皇上的清潤的聲音。
蘋果兒忙住了嘴,起身迎上去跪拜請安。韓芊也從榻上站了起來,等他走近了方輕輕一福,甜甜的叫了一聲:“皇帝哥哥。”
雲碩握住了韓芊的手,方回頭看着跪在地上的蘋果兒,淡淡的說道:“剛好你在這裡,千夜已經跟朕求過了,朕一向不喜歡獨斷專行,這會兒當着你主子的面兒問你一句,你若是願意,朕也願意給你們這個殊榮。”
韓芊輕笑道:“皇帝哥哥都這麼說了,蘋果兒哪裡還敢輕狂?”
蘋果兒忙繼續扣頭謝恩。
雲碩方淡然笑道:“既然這樣,那朕就把這事兒交給吳緲去打點了。以後你們二人要齊心協力纔是。”
韓芊也笑道:“嫁妝的事情交給奶孃去料理。我再叫哥哥給你們在外邊買一處宅子,等收拾好了,你們就把事兒辦了吧,總是老大不小了,再耽擱下去,倒像是我們苛責似的。”
“皇后娘娘仁愛厚德,奴婢無以爲報!”蘋果兒哽咽道。
韓芊擺擺手,說道:“好啦!這是喜事,你倒是哭哭啼啼起來。你這陣子也着實累了,先下去歇着吧。”
蘋果兒謝恩之後,退了出去。
雲碩方輕笑着對韓芊說道:“怎麼樣,朕替你了了一樁心事吧?今晚該怎麼謝朕?”
韓芊微笑着靠在身後的榻上,問:“皇帝哥哥怎麼知道我爲了這丫頭操心?”
“你的什麼事兒朕不知道?”雲碩好看的長眉微微一挑,“事無鉅細,只要跟你有關的,朕都知道,都記得。”
韓芊笑嘻嘻的點了點頭,又煞有其事一本正經的說道:“所以說,其實皇帝哥哥你的心眼兒是最小的。”
“沒良心的小東西。”雲碩無奈的笑罵。
韓芊斂了笑,又輕嘆道:“我只怕,千夜那傢伙不能好好對我的蘋果兒。我的蘋果兒可是最最溫良賢淑的好丫頭。”
“都說你是個沒心沒肺的丫頭,其實,你的心裡裝的人裝的事兒比誰都多。”雲碩酸溜溜的哼道,“跟你比起來,朕可算不上小心眼兒。”
“我只關心我在乎的人。”韓芊說道,“不像皇帝哥哥你,要心繫天下人。”
雲碩失笑,細想想這丫頭說的原也沒錯。於是又勸道:“千夜爲了蘋果兒,連北蒙王的護衛統領都敢殺,而且是在衆目睽睽之下一劍取其性命,足見他對蘋果兒的心思,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再說,朕的人,你還信不過?”
“正因爲是皇帝哥哥的人,纔會恃寵而驕,不把人放在眼裡。”韓芊扁了扁嘴巴。
雲碩笑着拍了拍她交疊在膝頭的手背,笑道:“放心吧,朕的人再恃寵而驕,也不敢對皇后的人怎麼樣。”
……
因爲天氣熱,黃昏時分暑氣未消,雲碩在清涼殿後水閣中與韓芊乘涼。
韓芊近來胃口不開,晚膳亦不過敷衍,此時御膳房呈進冰碗,原是用鮮藕、甜瓜、蜜桃、蜂蜜拌了碎冰製成的甜食。韓芊素來貪涼,近幾日飯沒正經吃,這些東西倒是吃的不少。
雲碩怕她傷胃,總不讓她多吃此類涼寒之物,只命內官取了半碗與她。韓芊吃完了自己的那半碗,因見手邊小几之上另一碗中還有大半,玉色薄瓷碗隱隱透亮,碗中碎冰沉浮,蜂蜜稠淌,更襯得那瓜桃甜香冷幽,涼鬱沁人。於是她忍不住拿了銀匙,隨手挑了塊蜜桃吃了。
“噯,噯,哪有搶人家東西吃的。”雲碩修長的手指敲着案几,輕笑道。
韓芊含着匙尖,回眸一笑,露出皓齒如玉:“這怎麼能叫搶。”說着又挑了一塊甜瓜放入口中。
雲碩伸手將碗拿開,隨手交給小太監,說:“可不能再吃了,回頭又嚷胃酸,昨天也不知吃錯了什麼,今天早上全都嘔出來,眼下又忘了教訓了。”
正說着,外邊的吳四寶至水閣跟前回道:“陛下,太醫院衛大人來給娘娘請平安脈。”
“本宮好好地,整天請脈做什麼?”韓芊不等雲碩開口便直接回絕,“你去告訴衛大人,本宮的身體早就無礙了,這三日一次的平安買儘可免了。”
“人既然已經來了,還是叫進來診一診吧,今兒早上還吐了。”雲碩勸道。
“不要。”韓芊任性的靠在藤椅上,一動不動,“太醫進來,我還得去換衣裳,這一折騰又是一身的汗!”
雲碩聽了這話,頓覺無奈,便擺擺手對吳四寶說道:“罷了,讓他回去吧。”
吳四寶躬了躬身退了下去。
六月下旬,開始進入雨季。吳緲奉帝后之命返回京城辦差——爲千夜都尉和蘋果兒姑娘買宅子,佈置新房,料理婚事。
“哎呦!可憐咱家一個無根之人,卻偏生攤上這樣的差事!”吳緲忙裡偷閒朝着千夜抱怨,“你說你就是牽着不走打着倒退!當初咱家跟你提親你不應,怎麼樣?到了萬歲爺那裡一頓臭罵,你這腦袋就底下去了吧?瞧着吧,往後啊,你家那娘子定然壓你一頭,把你吃的死死的。”
千夜淡淡的笑了笑,沒說話。
“嘿!”吳緲看千夜笑得自得,便忍不住上前去推了他一把,“笑什麼呢,笑得這麼奸邪!肯定沒好事兒!”
千夜笑彎了眼,口氣十分欠抽:“是不是好事兒,公公你這輩子都沒法體驗了。”
“欺負人是不是?!欺負人是不是?!”吳緲氣得跺腳,“你再這樣,你這事兒老子不管了!”
“不管這事兒您也甭跟我說,您去跟陛下和皇后娘娘說。”千夜淡淡的說道。
“我……”吳緲氣節,狠狠地瞪了千夜一眼,坐在了地上。
千夜看了一眼吳緲胖墩墩的背影,上前去挨着他坐下來,用肩膀靠了靠他,輕笑道:“唉,前兩天回京城,我瞧見了一個好菸嘴兒,剛好身上有點銀子就給你買回來了。”
“東西呢?”吳緲氣哄哄的問。
“在蘋果兒那裡。”千夜笑道。
“得!眼見着你們夫妻同心了!送一樣東西,得讓咱謝兩個人是吧?”
“我這是想着您見她比見我方便嘛!您整天在內宮當值的人,對吧?”
“滾!”吳緲擡腳踹了千夜一腳,“你不說老子也知道自己是個內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