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一般的手掌輕輕一拂,祁閒頓時覺得身子一輕,心中那怒火卻是瞬間消失的一乾二淨。
“祁施主,這天地之間,不知道的,不瞭解的事情,數不盡數。想要弄清楚一切的人不少,但是,功虧一簣的卻是更加多。”
“月滿則盈,水滿則溢,有些事情,並非是‘全部’才代表着完美。”
一個個文字,一道道話語,頓時化作一個個清涼的力量,滲入祁閒的心中,將他徹底撫平下來。
祁閒知道,慧勝這是瞭解自己那無端端的怒火之後,在向着自己說教呢。
祁閒並不討厭被人說教,但是,卻並不代表他會認同慧勝的話。
“天地之間一片迷霧,你叫我止步於霧霾之前,身存於方寸之地,我是決然不會同意的。”
“你金蟬佛宗只求救濟天下衆生,我卻沒有這般宏願,我只求天地之間一片清淨透明,只求雲層之上迷霧籠罩,只求一眼望盡蒼穹,無人遮蔽天空。”
“功虧一簣又如何?我便是死在那無盡虛空之中,也不願意淪落在這混沌大地之上!”
“我所求,不外乎萬物通明,一切了無!”
聽得祁閒這般話語,慧勝輕輕一禮,卻是沒有做出任何答覆,只是微笑着說道,“祁施主,小僧不明施主之志,卻是我的過錯。只是,這來人,祁施主可以應對之法?”
祁閒剛剛從一番心志抒發之中轉醒過來,聽聞慧勝這話,急忙放出感應,查知遠處的情形。
剛剛探知,祁閒的臉色頓時一變,啐了一聲,急忙抓起文采薇,雙眼看着慧勝。
祁閒的眼中,那意思卻是再明確不過,“你到底讓不讓開!”
卻沒有想到,那慧勝果真一步不移,一臉微笑的看着祁閒,甚至輕輕的施了一禮。
“慧勝,你這是做什麼?”祁閒問道。
方纔不是已經說了,對於文采薇沒有多大興趣了麼?怎麼依舊擋在這路上,不肯讓步?
“祁施主,那一位可不會如此懼戰,您既然繼承了那一位,怎麼可以面對區區一個雷鴞便畏縮不前,只思退卻呢?”
慧勝那直擊人心的聲音直叫祁閒皺起眉頭,但是,更多的,卻是疑惑。
那一位,到底是誰?
繼承又是什麼意思?
祁閒全然不明白慧勝的話,可是,偏偏這個說話只說一半的和尚,又偏偏不喜歡一點點的將話全部說個清楚。
“那可是化蝶中期的雷鴞,即便是你,也沒有資格說對方是區區雷鴞吧?”祁閒冷笑道。
“小僧確實沒有資格,可是,祁施主你卻是有着這種資格。”慧勝道。
祁閒皺着眉頭看了慧勝好一會兒,這才疑惑的問道,“莫非,你的意思便是,我一定要和雷鴞直面對抗?”
慧勝點了點頭,道,“金蟬佛宗也不希望,那一位的繼承者是怯弱之人,所以,還請祁閒施主奮起一戰!”
祁閒依舊是不明白,慧勝到底在說着什麼,依舊不明白,那一位是誰,繼承者是怎麼回事。
但是,慧勝的話中,那“怯弱”兩個字,卻是讓祁閒很是不快。
是呀,這些時間以來,是不是退步的太過了?
對付喬牧舒他們,精密佈局一年,還要等到對方只剩一口氣纔敢出現。
面對雷鴞,竟是想也不想,便思考後退。
當年,那個若虛修爲面對十多個化蝶修士而面不改色的祁閒去什麼地方了?
是隕落在那缺乏對手的海域之中了,還是隕落在防衛周全的玉皇世界之中了?
“不,我從來沒有變化,我,還是我!”狠狠的捏了捏拳頭,祁閒將文采薇放在地上,毅然轉過身去,抽出青羅玄光劍。
“慧勝,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將全部該說的東西,都說的清清楚楚。但是,在此之前,多謝了!”祁閒道。
慧勝施了一禮,而後,臉色微變,袈裟一甩,頓時揮出一道金色光芒,將文采薇籠罩其下。
而後,天空之中,貫穿天地的氣勢,降臨大地!
“慧勝,你也要和我搶人麼?”漂浮在半空之中,雷鴞俯視着下方,冷冷道。
“小僧不過暫時保護這位小施主罷了,至於搶人之事,想來,那是祁施主的事情了。”慧勝笑道。
同樣化蝶中期的慧勝,在雷鴞的氣勢之下,絲毫沒有受到半點影響,甚至留有餘地的保護着文采薇。
可是,祁閒卻是沒有這般實力,僅僅片刻時間,便只能撐着長劍,艱難的擡起頭來了。
即便如此,祁閒那一片通紅的臉,依然清晰的顯示出,他在這氣勢之下,到底受到了怎樣的傷害。
“小子,你恢復的到快,怎麼又想要來尋死了!”雷鴞冷喝道。
祁閒只覺得一道轟鳴之聲響徹自己的大腦,一下子,便狠狠的集中了他的靈魂深處。
暈厥,疼痛,直擊心靈的力量,讓祁閒叫苦喋喋,卻是絲毫不能反抗,絲毫沒有力氣反抗。
在巨人的腳下,就算是最爲強壯的螞蟻,又能做到什麼事情呢?
“祁施主,氣勢蘊藏於心,若是你自認爲自己沒有能力,那麼,在強大的氣勢都會化爲烏有,若是你肯定自己擁有強大的力量,那麼再弱小的氣勢,都可以揮發出冠絕天地的威力。”
恍惚之間,慧勝那溫吞的話語,突然出現在祁閒的內心深處,便好似祁閒自己的念頭一般,瞬間佔領了他的大腦,然後不停的迴響!
自己認可自己的力量麼?
祁閒猙獰的一笑,雙眼瞬間佈滿血絲。
“誰要……”
狂風驟然升起,祁閒的周身,竟是冒出一團有形的氣息,如同棉絮一般,聚做一團。
漸漸的積攢,棉絮聚做一片雲朵,而後,驚雷響起,利刃直下!
“誰要你來提醒呀!”
寂滅,孤傲,癲狂,種種力量,頓時化作一把鋒利的刀刃,輕輕一揮,便將雷鴞那似山似海的氣勢,盡數切割而開,分流劃道,各自分離。
而在這奇妙的氣勢之中,祁閒舉着青羅玄光劍,筆直的站立着身體,遙遙看向雷鴞。
“一個成型修士,你便是氣勢強了些,難不成還能在實力上,有什麼出人意料之處麼?”
雷鴞也是一驚,不過他卻是絲毫沒有慌亂,再怎麼說,作爲一個化蝶修士,對付一個成型修士,他還是有着絕對的信心的。
只是,爲什麼在這種絕對優勢之下,竟然會感到一種奇怪的感覺呢?
那感覺,是恐懼麼?
雷鴞雙眼一瞪,急電狂閃,顯然是發怒了。
“哼,恐懼?我修道數百年,何曾感到過恐懼,這般念頭,休想混亂我的心神!”雷鴞心中直罵道。
但是,這般情況,豈非本來就是一種恐懼麼?
“雷鴞,我承認,你比我高出兩個大境界,我遠遠不如你的實力。可是,你莫非以爲,我這手中長劍,是用來裝飾的麼?”祁閒笑道。
話音未落,祁閒已經騰空而起,化作一道冰藍色的光芒,向着雷鴞刺去。
“清月冷雨”的劍招,加上祁閒的縱身之勢,一時之間,整個祁閒都化作一直弓箭,攢足了力氣,劃破天空!
雷鴞自然不會懼怕於這劍招,冷哼一聲,也不見掏出什麼兵器,只是猛地一揮手,頓時,天空之中,一條長河橫布,攔住了祁閒的前進之路!
深青色的長河,波光粼粼,斑駁的光影反射,撒向四面八方,竟是如同真正的河流一般,兀自出現在天空之中。
只是,這長河之中,那淡淡的消融之氣,那一道道不停吞沒天空的力量,又哪裡是普通的河流可以辦到的!
祁閒卻是絲毫沒有停下身子,筆直的刺了進去,飛濺出一片水花,然後,消失無蹤!
“哼,小子,這‘蝕骨奔流’消融天下萬物,你竟然敢一頭扎進來,雖是勇氣十足,不過,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這“蝕骨奔流”本事雷鴞數百年修煉所得,本是作爲一套防禦之術來使用的,卻是沒有想到,祁閒竟是一頭鑽了進去,全然不顧這其中肉眼可見的消融力量。
雷鴞看到這情況,也是微微一愣,不過,對於他來說,這種愣神最多也不過持續片刻罷了。
迅速的反應過來,雷鴞頓時冷笑着叫囂出來,同時,手中亦是絲毫沒有遲疑,飛快的輸入元氣,加強這“蝕骨奔流”的力量!
但是,剛一輸入元氣,雷鴞頓時感到不好。
這“蝕骨奔流”便好似一個大鍋一般,裡面盡是滾燙的沸水,任何生靈進入,都只會在其中漸漸的變軟消失。
而現在,雷鴞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自己這“鍋”裡,竟是好似放入了一塊岩石,竟是怎麼,都消融不了!
“這是怎麼回事!”雷鴞眉頭一皺,正詫異之間,那深綠色的長河之上,竟是驟然爆發出一道巨大的水花。
轟隆!
巨響之下,一個光團頓時衝出其中,勢如破竹的向着雷鴞刺來。
金色的光幕包裹着身體,長劍挺立,冰冷的眼神如同兩顆寒星一般,向着雷鴞投向刺骨的冰寒之氣。
而在身後,那深綠色的長河之上,逐漸的浮現出一道金色的光芒,如同小小的光源在水底升起,迅速的佔領整條水流。
而後,驟然爆裂!
“祛邪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