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鉤峰的石頭很硬。
至少,看着這一路之上,那一個個在峰頂練劍的弟子,漫天劍氣都拿這些石頭不能奈何的時候,祁閒暗自估量一下,同樣也是覺得,這裡的石頭,全然不是自己可以較量的。
雖然不知道這一塊塊石頭的構造,但是,這傳聞之中,在無數化蝶高手,無數蟬蛻高手的修習之下,依然屹立不倒的吳鉤峰,其堅硬程度,也是可想而知了。
所以,能夠一劍在這吳鉤峰上,製造一道近乎峽谷一般的傷痕,那樓宇闕的實力,也足夠讓人敬佩了。
山谷長約千丈,寬度近百丈,低頭看下去,幽暗的山谷之中,竟是看不到其底何在。
據說,曾經有人探過這生死臺的底部,竟是驚訝的發現,其最深之處,已經堪堪接近地面!
換而言之,這一劍,可是幾乎刺穿了整個吳鉤峰!
這般深度,自然不需要讓人深入底部戰鬥,事實上,這底部濃郁的劍氣,也着實不適合有人在其中進行戰鬥。
因爲,那和自殺是沒有什麼兩樣的。
所以,所謂的生死臺決鬥,一般都是下潛百丈左右,在這巖壁之上,相互對戰。
這種事情,對於幼蘊之後的蟲修來說,都不算是什麼困難之事。
穩穩的站在筆直的巖壁之上,對於祁閒而言,幾乎全然不是問題。。
但是,最重要的一點,卻依然很是清楚。
能夠站在上面,難道就能夠一直站在上邊麼?
雖說由於劍氣隔絕了所有的元氣,但是,在這山谷之中,化蝶高手卻依然是可以飛翔的。
而祁閒這個本就沒有化蝶的元氣數量,又沒有化蝶的飛行能力之人,豈非本身便是處在一種弱勢之中?
生死臺旁,是一面高達數十丈的巨大玉石,其中雲霧繚繞,好似藏着一片天空一般。
祁閒卻是知道,當自己進入生死臺之後,這玉石之上,便會顯示出自己的戰鬥過程來,供外界之人觀看。
這也是爲了及時的讓衆人知道戰況如何,以及在這些戰鬥之中,領悟一番劍術要領,所專門設立的。
而此時,圍在這玉石前的人,早已密密麻麻的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海洋。
黑色的頭髮,黑色的衣服,滿目一片漆黑,緊緊的圍在一起,寂靜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投注在祁閒和諸方的身上,關注着這兩人的一舉一動。
同時,幾乎所有人,都在不停的計算着,猜測着,到底誰會活下,誰會死去。
這些未知之數,從來都是最是引人注意一項。
“諸師叔,請你手下留情了!”祁閒笑道。
諸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生死臺中只論生死,留情這種事情,你想要的話,去葉君承那邊求着去!”
祁閒也不理他這般話,只是淡淡的一笑,道,“我到沒有這般下作,求生到這種境界。只是,希望諸師叔,你不要這麼輕易的死去纔好。”
“畢竟,你的身上,可不只是你一個人的姓命呢!”
言罷,祁閒便一躍而下,消失在這峽谷之中,倒是諸方,不由的皺了皺眉頭,臉上露出了一絲奇異的憂傷神色。
不過,這神色卻也沒有保留多久,便迅速從諸方的臉上消失,再一次的換上一副冷淡面容。
輕輕的向前邁了兩步,諸方頓時身子一輕,墜了下去。
這般下落方式,卻是從來沒有幾人嘗試體驗。而諸方這一番舉動,卻是意外的讓人覺得,似乎這種降落方式,倒也不錯!
身子挺得筆直,諸方整個人便化作了一把鋒利的寶劍,帶着猙獰的劍氣,從這漫漫的劍氣之中,開除一條路來,迅速下降。
而在這途中,諸方成功的超過了祁閒的下降,冷冷的看了一眼祁閒,便撇去了所有的眼神。
“又不是比誰重,你這又是爲何?”祁閒看着諸方消失的身影,不由笑道。
對手已經降落,祁閒卻是絲毫不急,依舊是慢慢的在這巖壁之上,手腳並用,緩緩降落。
途中,雙手連彈,不停的將一顆顆小白點慢慢的佈置在這巖壁之上,稀稀疏疏的,幾乎看不出他們的存在。
“這滿是劍氣的環境,可不是如此容易找到,能夠找到機會,看看這些傢伙綻放的情景,也是不容易呀!”祁閒道。
自言自語的,也不知道祁閒在說些什麼。
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祁閒此時的心中,可是半點擔憂都沒有。
半點,是否會死在諸方手中的擔憂,都不存在!
下降了差不多兩三百丈的距離,祁閒猛地一揮手,將剩餘的數百顆白點全部擲出。隨後,腳尖一點,身體,同樣沉了下去。
“可不要讓我失望呀!”祁閒笑道。
諸方的劍術修爲,着實不錯,而他的膽量卻是更加驚人。
祁閒可從來沒有想到,諸方會一路下降到這般地方來。
連續降落差不多半柱香的時間,祁閒纔看到了諸方的身影。
而這個時候,諸方已經斜斜的站在一面石壁之上了,從諸方的位置向下看去,更是可以清晰的看到,這峽谷的底部!
換而言之,此刻,諸方和祁閒,竟是已經堪堪接近着峽谷的最底端,幾乎接觸到,那吳鉤峰底的地面!
“若非自身能力不夠,天知道他還會不會接着下潛下去!”祁閒想到。
若說在頂端之時,那劍氣的濃度,如同天邊的清風一般。
那麼,到了這裡,這劍氣的濃度,便已經可以自豪的稱自己是一片汪洋大海了!
冰寒刺骨,凝重千斤。
即便是不靠着自己蟲修的感應能力,祁閒也可以感覺到,這好似流水一般,不停流動的劍氣,到底是怎樣濃郁的存在!
而根據這峽谷之中,劍氣濃度成比例上升的變化來看,這峽谷底端的劍氣,豈不是已經若有實質?
祁閒不知道,他也不想去冒險試一試。
因爲,即便是在這裡,他也已經感覺到了,這周圍元氣對自己的威脅。
長劍一處,無數劍氣紛亂而起,轉瞬之間,便會化作一股風暴,有毀盡萬物之勢,存滅盡天下之能!
這般環境之下,祁閒怎麼可能有半點輕舉妄動!
“這生死臺中的劍氣,是第一任宗主樓宇闕遺留,其中蘊含無數玄妙大道,得知者,無一沒有驚天修爲。”閉着雙眼,好似在感受着這裡的劍氣一般,諸方冷冷的說道。
“這種事情,你說他做什麼?”祁閒疑惑的問道。
這生死臺之中的傳說,在這寒蟬宗之中,有幾人不知,諸方無緣無故說這些做什麼?
“若是我早些年進到這其中來,曰後的麻煩,想來也會減少不少吧?”諸方道。
麻煩,指的自然是殺戮同門,害死父親這種事情。
不過,祁閒卻不覺得,諸方這話有什麼道理。
“我倒是覺得,若是你進來的早了,麻煩,反而更多了耶說不定!”祁閒笑道。
“說到底,蟲修修的是道,修的是理,修的是心,似你這般人,怎麼可能明白這些東西?”
“你有心的時候,從來沒有正視過自己的心,你能夠正視了,卻已經沒了心。”
祁閒突然笑了起來,伸出手指,指着諸方,說道,“像你這種人,本來就不適合做蟲修呀!”
“又是機緣麼?又是天命麼?”諸方冷冷說道。
祁閒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他雖然知道,諸方此時沒有任何感情,說話從來沒有必要經過過多的思考。
但是,這般語氣,總是讓人不爽!
的確,祁閒的意思,便是這機緣,便是這天命。
沒有資質,便是機緣不行,沒有生在平庸的時代,便是天命。
因爲機緣不行,所以競爭不過別人,因爲天命有缺,所以害死至親。
這種道理,在寒蟬宗之中,甚是流行,即便是祁閒這個在其中呆了沒多久的人,也是不能免俗。
所以,有些時候,祁閒也會思索一個問題。
“師父,是我害死的麼?”
不過,想到這個問題,祁閒總是迅速的平定內心,而後,在另外一個問題的引導之下,再也沒有心思思索了。
“我的命,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呢?”
祁閒很想追求這個問題,但是,沒有人能夠告訴他答案。
而此時,站在他眼前的這個人,卻是一臉淡然的說出了一句,讓他甚是驚訝的話來。
“這世界上,不存在天命,有的,只有一個小小的遊戲。你我,都是那遊戲之中的一個小小的棋子,沒有任何自己的主張,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諸方冷冷的說道。
這個人瘋了!
祁閒第一個反應便是如此,但是,隨即,他又不由的笑道,“這不正是天命麼?”
是的,即便是說法不一樣,但是,諸方口中的遊戲,其本質便是天命。
但是,這天命,卻是讓祁閒感到如此的悲哀,如此的不快。
我們的命運,全部艹縱在別人的手裡?
諸方沒有感情,所以,他體會不到,祁閒無言之中,散發的那不愉之意。
他甚至沒有理會祁閒說的話!
“我們都是棋子,所以,不論是誰的死去,我都不會感到任何的傷心,都不會感到任何的顫動。”
“我只是一把劍,一把,殺人的劍!”
好吧,這個人絕對是瘋子!
祁閒暗暗的對自己說道,然後,便看到了諸方緩緩的抽出了自己的劍。
於是,祁閒的心中,便又加上了一句短短的評論。
人瘋了,但是,劍沒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