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軻甚至覺得康承訓有點可憐,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命運是何種結局,試問還會如此忠心耿耿的爲帝國效命嗎?
朝廷準了康承訓的計劃,雖然後來聽說那那翰林學士韋保衡採取了一定的阻撓,但皇帝對龐勳之亂的厭惡與懼怕,使他破例沒有聽從準女婿的勸言。
當康承訓將計劃中賞賜的消息傳達給三軍將士時,數萬之衆歡聲雷動,高呼雀躍,於軻從這些手舞足蹈的帝國將士眼中看到了興奮與貪婪。從發兵東進到現在,**的士氣達到了最高的頂點,縱然是之前的柳子鎮大捷也未能有這樣的效果。
帝國的榮耀與軍人的尊嚴在這些虎狼之士的眼中簡直就是狗屎不如,直正驅使他們去拼殺的動力還在於金錢,其實這也難怪,從古自今,哪個當兵的將腦袋勒在腰帶上搏命不是爲了混口飯吃,只有那些衣食無憂的騷人默客們纔會意淫出所謂的邊塞雄風,沙場豪情,軍人榮耀。
無論怎樣,大軍終於是出發了,康承訓留下了大將王式率一萬兵馬守柳子鎮,其餘人馬全部北向豐縣。
當在徐州溫柔鄉中的龐勳聽到了這個消息後,不由大驚失色,他很清楚豐縣在徐州的防禦體系中的重要性,康承訓的五萬大軍他並不懼怕,即使是失去了柳子鎮,他也有足夠的兵力與信心在西面阻擋住康承訓的大軍,但如果北面的門戶也被洞穿,曹翔的三萬大軍長驅直如,他和他的徐州就將面臨着**近十萬之餘的夾擊,那將是非常危險的處境。
正如於軻所料,龐勳命敗還的王弘立率兩萬兵馬去阻擋沙陀軍,以及圍攻宿州的馬舉所率三萬南面**,留其父龐直舉和謀士許佶守徐州,親率三萬精兵星夜趕路,前去解救豐縣之圍。
豐縣南十里,月黑風高。
“楊兄弟,請你回去轉告康招討使,就說某孟敬文一心向唐,只是爲龐賊所逼纔不得已忍辱負重到今天,而今既然朝廷肯原諒某之罪,某一定拼死以效全力。”
楊行密冷靜的瞧了一眼態度誠懇的孟敬文,藉着夜色的掩蔽,目光之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鄙意,用不帶任何感情腔調的語氣應道:“孟使君放心,你的忠心某一定代爲轉達,至於計劃之事,還請使君依約而行。”
“那是那是,到時還請康招討使看某號火行事,我們裡應外合,那龐賊就算有三頭六臂也休想逃走。”孟敬文應承的很痛快。
“那某就先行告辭了。”楊行密說罷便是順着女牆上的繩索,十分利索的竄下了四五丈高的城牆,腳步如飛,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好敏捷的身法。”城頭上孟敬文不覺驚歎,他的聲音引起了巡城士兵的注意,很快有一隊士兵叫嚷着奔了過來。
“奶奶的,沒長眼睛嗎,不認識老子是誰嗎!”孟敬文假意嗔怒,把幾個士兵罵的低頭不敢言語,接下丟下一句“好好給老子巡城,休要奸細混進來”便揚長而去。
叛軍的指揮成份相當的繁雜,那龐勳到底也有幾分謀算,對於**的這些降將,他從心底裡都不怎麼信任,故而在孟敬文的身邊安插了不少同他桂林起兵時的親信作爲副將,以來監視防範,所以他與**密使間的來往都是在見不得人的情況下進行。
在十里外的唐營中,康承訓與於軻已經等候多時,不知是因爲疲勞,還是對孟敬文的歸降信心不足的原因,康承訓一改以往的冷靜沉着,不停的在帳中來回踱步。
於軻倒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一口接一口的喝茶,這倒不是他心裡不急,而是在前幾日的行軍途中他不慎落馬,腿腳受了一點小傷,就算是想踱步也沒這個條件。
“大哥呀,我求求您坐一會行不,我的眼都讓你轉暈了。”於軻心裡這麼衝着康承訓嚷嚷,嘴上卻是淡淡而笑,輕鬆說道:“招討使莫要擔心,某料那孟敬文一定會歸降。”
康承訓一怔,道:“某倒不是擔心這個,只是怕你推薦的這個楊行密被龐賊安插的親信抓住,若是泄露了機密,整個計劃就泡湯了。”
“呵呵,招討使多慮了,某的這個楊兄弟身法敏捷的很,想要抓到他那是難如登天,何況某這兄弟性子耿硬,就算是殺了他也不會吐露半個字。”於軻對楊行密相當的信任和放心。
話音未落,外面親兵進來通報,言楊行密求見,康承訓與於軻相視而笑,康承訓忙叫楊行密進來說話。這時楊行密已在寨中將夜行衣換回了軍衣,進來拜見過二人後便將孟敬文的親筆書函遞上,並將孟敬文在城頭上吩咐轉達的話一字不差的說與了康承訓。
“‘逼不得已,忍辱負重’,哼,這位孟將軍可真夠偉大的。”康承訓冷言譏諷。
“逼不得已或許是真的,忍辱負重只怕是言不由衷了。”於軻知朝廷已答應孟敬文的條件,待平叛之後封他爲武寧節度使,在這個亂世中,能得罪人儘量少得罪人,所以他儘管知道孟敬文的話根本就是在胡說,但也不便直言揭穿。
康承訓看罷了信,臉色終於輕鬆了不少,道:“這個人貪心果然不小,已經答應讓他做武寧節度使,他竟還不知足,還想要在朝廷中也掛一個虛職。”
於軻一皺眉頭,道:“這個姓孟的實在過分,節度使之事相必朝廷已經做也很大的讓步,他現在又增加這樣的要求,只怕朝廷難以應允。”
康承訓哼了一聲,不以爲然道:“怕什麼,他要什麼某儘管應允就是了,朝廷不答應他,某答應他就是了。”
於軻一怔,很快從康承訓詭異的眼神中看出了什麼,試探道:“莫非朝廷在讓姓孟的爲武寧節度使一事上還有其他想法嗎?”
康承訓哈哈大笑,得意道:“不瞞於郎,其實某在奏章上根本就未曾寫這一條,朝廷也未曾應允那孟敬文什麼。此人根本就是一個反覆無常的小人,若然讓他當上武寧節度使,國家豈不養虎爲患,也許他就是下一個龐勳。”
於軻終於明白,讚道:“原來這只是招討使給那姓孟的使得一個緩兵之計啊,只是事成之後,不知招討使會如何處置這姓孟的。”
“叛國小人,留之無用,殺之即可。”康承訓滿含殺氣的話令於軻爲之一冷,接着他一揮手,向楊行密道:“你就再去一趟豐縣,告訴那孟敬文,只要他肯歸順,他提的要求就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