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昌公主在問了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後,便讓於軻離去,由始至終都未曾因朝議之事向他發脾氣,這讓於軻很困擾,他開始懷疑,史書中關於這位薄命公主的記載是否真就屬實。
作爲新任的禮部侍郎,皇帝確實對他器重有加,甚至還破例的賜給了他一座府第。當於軻在傍晚回府時,府中下人便報告他,言普王內侍田令孜求見。
於軻暗吃一驚,要說這田令孜那可不是什麼好鳥,他是唐代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死太監,當然,一般能在歷史上留名的太監都好不到哪裡去,除卻蔡倫、鄭和幾個小概率太監之外,諸如漢之十常侍、唐之田令孜、明之汪直、魏忠賢等等,人們往往把宦官的名字與擅權亂國本能的聯繫在一起。
宦官之禍最重的就是引爲傲的大唐帝國,自肅宗以降,宦官們依靠着對神策軍的絕對掌握,勢力最終凌駕於皇權之上,他們很大程度上決定了皇帝的廢立,帝國中後期的皇帝們,大多數爲宦官所立,甚至是英明神武的憲宗、宣宗也不例外。時人將藩鎮之禍與宦官之禍並稱爲唐朝衰落的重要因素,自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這田令孜便是唐帝國最後一位擅權的宦官,當然,他此時也只不過是普王李儼手下的一名內侍,而這個李儼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僖宗,史書中他繼位時年僅十二歲,呼田令孜爲“阿父”,將朝政大權全權交給田令孜處理,這樣的一種昏奸搭配,唐帝國若滅亡那才叫真沒天理。
“這個田令孜,他來找我會有什麼事呢?多半不可能是好事吧。”於軻心有不願,卻不得不見。
“老奴參見於侍郎,於侍郎果然像傳說的那樣,年紀輕輕,一表人材,老奴今日有幸一見,實在是三生有幸啊。”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田令孜此刻只不過是普王身邊伺候的一個奴才,說什麼現在也輪不到他囂張。
“田侍官過獎了,某慚愧的緊吶,不知田侍官光臨寒舍有何見教。”於軻開門見山的問他有什麼事。
田令孜拍了拍手,幾個下人從外擡出了幾個箱子,他親手一一打開,裡面卻盡是些珍珠綢緞,珍玉奇玩的東西,於軻一見這些玩意,立時明白了他此來的用意。
想那懿宗皇帝膝下多子,普王李儼只是資質平凡的一個,況且還十分年幼,本來若依正常的立嗣程序,輪誰也輪不到李儼。而那李儼此時只怕也只顧着玩耍,根本不會對爭奪儲君有什麼興趣,倒是這做奴才的田令孜想靠主人昇天,自然會儲心積慮的爲李儼爭取儲君的資格。
於軻作爲新近的當紅人物,深得同昌公主和皇帝的信任,將來在朝廷中自然會扮演舉足了輕重的人物,田令孜作爲一個敏銳的宦官,自然清楚的注意到了這一點,所以纔想提前來拉攏結交,目的自然是想讓於軻在立嗣之事上站在普王的這一邊。
“好狡猾的死太監,看來能在歷史上留名的太監,都有那麼幾分過人的才華,雖然這才華比較噁心人。”
於軻在心裡把姓田的咒了一遍,他清楚的知道李儼是個比他父親李洵還要昏潰的皇帝,衰落的大唐帝國正是在他的手裡徹底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去選擇支持這樣的一樣人去當未來的皇帝。
於軻便將那些箱子一一合上,很客氣的說道:“於某隻是一個本份的小小侍郎,對普王殿下無功無勞,安敢受此大禮,煩請田侍官還是將這些東西帶回去吧,順便向普王致以於某的謝意。”
田令孜的臉色稍有變化,卻依然是笑呵呵的,他又將那幾個箱子蓋揭了開,道:“於侍郎客氣了,普王聽說於侍郎才華卓堪越,乃我大唐天下第一才子,十分的欽佩抵償賞,又想於侍郎剛剛爲官,積蓄定然不多,平日所用的開銷只怕不夠,故而才命老奴獻上這些薄禮,別無他意,於侍郎就不必見外了。”
“說的倒輕巧,所謂拿人錢財,與人銷災,這些東西我若收下了,那可真就上了你們的賊船了。”於軻分析的清楚,便又將箱子蓋合上,道:“普王殿下的關懷之意於某心領了,某雖然俸祿微薄,但好在府中開銷也少,日子還算過的充裕,如果實在到了揭不開鍋的那一天,某自然會去王府討擾,到時還望普王殿下不要嫌棄纔是。”
於軻既拒絕了收禮,又沒有說明要與普王劃清界限,言下之意就是以後還有打交道的時候。那田令孜開了兩次箱子,也不好意思再開第三次,又聽着於軻那意思比較含糊,便只得道:“於侍郎說的哪裡話,你若能光臨普王府,普王殿下當然是萬分歡迎,如果於侍郎有什麼爲難之事,請千萬別客氣,儘管來找普王殿下就行。”
“那是那是,於某初次爲官,有很多地方還不太懂,除了普王殿下,將來還要仰仗田侍官也多多關照纔是。”
田令孜聽他這話說得比較套近乎,臉色頓時得意起來,道:“那是自然,老奴雖然身份卑微,但是宮中朝中的一些事還是看得比較通透,於侍郎若有何不明之處,儘管來找老奴就是了。”
於軻又說了一番客套話,這纔將那田令孜打發走,此時已是華燈高掛之時,方纔想起肚中空空,卻是餓了。
還沒等吩咐下人上晚飯,雲娘便是領着一撥丫環們端着酒菜而來,於軻愣了一下,笑道:“還是雲娘你細心,這些酒菜怕是早就準備好了吧。”
雲娘邊指揮丫環們擺放碗碟,邊是盈盈笑道:“奴見郎君和那人談得投機,還道會留他吃晚飯,所以多備了一些酒菜,怎麼那人就走了呢。”
於軻哼了一聲,道:“投什麼機呀,下次有這種帶着禮物登門造訪的人你就早些告訴某,某也好躲出去避一避。”
“奴記下了。”雲娘卻是一臉的困惑,不解道:“有人送禮不好麼,奴在忠義莊時,經常見一些人來給老莊主和少莊主孝盡,也沒見他們拒絕過。”
於軻搖頭一笑,道:“錢財這個東西,那就是一柄雙刃劍,你不知道它什麼時候就會給你帶來禍害,有些錢當然是能收的,有些錢卻是萬萬碰不得,明白嗎。”
“還是不明白。”雲娘依然困惑,但這些事她也不太關心,只專注的給於軻添酒加菜。
便在這時,門外又有人報,言康縣公康承訓前來登門拜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