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華蒼君回來邀我一起吃飯,我搖搖頭稱身子不舒服,他看了我一眼轉身就走,我欲關門,他倏地轉過身來一手撐住木門:“身子骨不好就更應該要吃飯!”說完不等我作何反應,便一把將我拉出來,急急朝樓下走去。
華蒼君擇了二樓一個靠窗的位置,剛坐下掌櫃的便上來了:“華公子要吃點什麼啊?”
他沉着臉不說話自顧自的倒茶,掌櫃的又轉向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拿起茶杯說道:“大魚大肉,怎麼豐富怎麼上,反正華公子多的是錢!”
掌櫃的撇了撇華蒼君一眼,見他沒反對,一溜煙跑下樓:“小二,二樓滿漢全席!”
他摩挲着茶杯:“你倒是不客氣啊。”
我將茶一飲而盡放到他面前:“你也沒跟我說要我客氣客氣啊。”
他淺淺一笑又給我續了一杯:“原來你也有不講理的時候,還挺可愛的……”
剛進嘴的一口茶不由地噴了出來,猛地咳嗽起來。他悠然的坐着不動,只是微笑着看着我,這次的華蒼君跟以前的他完全不一樣,我坐下來細細朝他面上看去,想看看有沒有貼人皮面具的痕跡,奈何一絲縫合處都沒看到。不覺又端起來茶杯慢慢喝起來。
他笑意漸濃,語氣卻是淡淡:“我可沒有你的惡性趣,喜歡戴人皮面具。”
我沒好氣的懟回去:“我也沒有你的惡性趣,喜歡在身上藏蟲子!”
他終於哈哈大笑起來:“有意思,真有意思!我們打個商量如何?”
我瞪了他一眼,不說話,他端起茶杯朝我使了使眼色,我不理,他再使使眼色,我只好也端起茶杯。只聽他含笑款款道:“在下祁連山凌霄洞府華蒼君,敢問姑娘芳名?”
我嗤笑一聲,準備放下茶杯,他立即托住我的手:“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如何?”
我說:“爲何?”
他轉了轉眼珠笑意更深:“因爲你從來沒有認識過真正的我,我想讓你看看真實的我。”
我掙脫他的手,將茶一飲而盡:“真實的你我並不太想認識……”
他證了證,不禁握緊了拳頭:“爲何?”
這時上掌櫃的正端着滿漢全席春風滿面的朝我們走來,我認真道:“真實的你太會算賬,我這廂還差你四兩的房費,現下滿漢全席又上來了,我,我沒有錢……”
華蒼君:“……”
這一頓飯華蒼君吃得很歡快,因不要我給錢,我自熱吃得也很心安理得。二人吃飽後我又喚來小二將剩下的全都打包給行乞者送過去。
華蒼君優雅地揩揩嘴:“這行乞者多如牛毛,你送得過來?”
我看向窗外正好對上一個小乞丐的目光,小乞丐拉了拉一個老婦人的衣角,老婦人立刻拉着小乞丐跪到地上朝我磕頭,我立刻站起身來,小乞丐衝我甜甜一笑。我朝他指了指已經到了店門口的小二,他立刻拉着老婦人蹦蹦跳跳的跑了過去。
我長吁一口氣:“這世上有太多的不公,我因着你的緣故能在這富麗堂皇的酒樓坐着吃山珍海味,他們卻只能受嗟來之食。我因着你的緣故有高牀軟枕,他們卻只能露宿街頭。不過,他們這兩日卻是沾了你的光沒有餓肚子!”
他笑笑:“我說怎麼這兩日的飯錢增多了。他們飯錢我和你二八開,我八你二,加上房費抹掉零頭,不算你利息,你現在總共欠我十兩銀子。”
我朝他捏緊拳頭:“果然是高高在上的權貴,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哼!十兩就十兩!”說完橫了他一眼起身準備上樓,忽見二樓竟然只是熙熙攘攘地坐了幾座吃飯的,探頭望向街道,依舊車水馬龍,可總覺得有不安分的因子在四下游走。
華蒼君敲了敲桌面:“愣什麼神?會審在即,你這兩日好生的待在客棧哪兒都不要去。”
我思付着:“我總覺得會出什麼事兒……”
他挑眉看了看我:“你是指月兄?”
我點點頭苦笑道:“希望我是錯的……”小二這時端了壺茶過來,我問道:“小二,今兒個怎麼吃飯的大俠們少了很多?”
小二將汗巾往肩上一搭笑笑道:“這後天就是會審了,聽得嶗山派一位小師姐說她們掌門還有好幾派其他掌門攜帶弟子都先行去往卓刀山莊了。鎮上一下就少了一半的江湖人士呢!”
華蒼君吹了吹茶水:“哦,這麼大動靜?”
小二點點頭:“他們大多是半夜出發的,沒擱一塊兒走,聽那位小師姐說怕引人注意。”
我笑笑:“你同那位小師姐感情挺好的啊,她什麼都跟你說。”
小二紅着臉扣扣頭:“姑娘說笑了,人家都是名門大派的弟子你,我一個店小二哪能高攀,這都是半夜給她們送宵夜在門口不小心偷聽到的……”
我不語,自顧自地喝起茶。小二卻沒有要離去的意思,笑笑的一直站在那兒,我正欲開口,華蒼君丟了一錠碎銀子過去,他接過去掂了掂笑嘻嘻地下了樓。
不等我問話,華蒼君悠悠丟過一句話:“他可不會白白去門口偷聽,你既然要知道他的消息,自然是要花錢的……”
我悻悻點點頭,又受教了。
華蒼君望向窗外,沉思半晌,轉頭看向我:“這麼大陣仗,可能真會有什麼事兒發生。這兩日我可能不會回來,我會留個人在暗中護你,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我摩挲着茶杯:“那你會去告訴他吧?這事兒可能是向他去的。”
他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放心,待我弄清楚一定會告訴他,讓他多加防範。”
我點點頭:“謝謝你……”
他淺淺一笑:“他也是我的朋友。”
華蒼君走後我便去藥坊買了些藥材回來,在房間裡打算配幾種毒藥。忽聽得一陣敲門聲,我立即將藥都收了起來,起身去開門。
鵝黃衫的女子端着藥一臉憤然的站在門口,我轉身進屋:“進來吧。”
她將藥粗魯的放到桌上:“藥給你煎好了,你快說給我吃的什麼,舌頭都麻了一中午了!”
我施施然坐下將藥盅放到鼻下聞了聞,拿起瓷羹抿了一口:“你這火候沒把握好,得小火慢慢熬。”
她將佩劍抵在我咽喉處:“別得寸進尺!本小姐能給你煎藥就不錯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快說你給我吃的什麼?!”
我一個轉身輕巧的躲過她的桎梏,隨即在她身後點了定穴。我正了正脖間的紗巾:“小姑娘,別把不講理當成真性情,你這樣闖蕩江湖是要吃虧的。”
她似惱了,大聲叫了一聲:“啊!!!你們還不快進來,將這個臭女人給我綁咯!”話音未落,四五個白衣袂袂的俠士俠女破窗而入,我迅速朝她嘴裡又仍了一顆藥丸,閃到牀邊。
爲首的一名男子拱手道:“這位姑娘,小師妹雖不懂事,可你兩次三番投毒卻也說不過去。我等也不想難爲姑娘,還請姑娘你將解藥交出來,我等這就離去。”
鵝黃衫的女子氣得淚眼汪汪:“還跟她費什麼勁兒!直接殺了她再找解藥!”
男子大聲呵斥:“你閉嘴!師父一走你就鬧事兒!回頭師父知道了第一個辦的就是你!”
鵝黃衫女子立即委屈的嚶嚶哭出來:“我爹馬上就要座上盟主之位,你竟然還敢兇我?你敢兇我!信不信我……”
不等她說完男子一個手刀便將她弄暈,倒在了後面兩位女子懷裡。男子轉身拔出佩劍慢慢靠近向我:“這位姑娘可聽到了什麼?”
我偷偷從窗幔裡掏出一瓶毒藥握在手心裡,笑笑道:“我聽到什麼不重要,重要是的再過一刻鐘她若不吃解藥,便無力迴天了。”
男子皺眉將劍抵在我心口:“我沒功夫同你耗下去,速速將解藥拿來,保不齊還能留你一命!”
我撥開他的劍鎮定至若的走到桌邊坐下來:“如此說來我給不給解藥,大多難逃一死。既然橫豎都是死,不如大家一起死,也好有個伴兒。”
男子立刻緊張的四下張望,剩下的幾個男女也開始慌亂起來,我將藥盅裡的藥喝了個乾淨,真苦!
男子收了劍拱手道:“姑娘可是唐門弟子?”
我說:“月影公子,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卻妄想在這兒人才輩出的武林裡稱大,除了你們的師父不服,哪一派又能服。我們的目標一致,在這裡相互殘殺自亂陣腳算不得明智!”
男子順勢坐下來:“我們的目標可算不上一致,武林盟主家師想做,你唐門的掌門同樣想做!”
我笑笑:“我唐門自然想,試問出席會審的哪個門派不想做盟主?只不過自己沒有那個實力的,便只能依附強大的門派分一杯羹罷了。”
男子道:“家師遊說了那麼多門派掌門,不同意的應都去了你唐門處吧?這樣也好,屆時也就是我們兩家爭,總好過個個都來搶!既然如此,現在我們確實不該自相殘殺,姑娘你給我們解藥,我們這就走。到時共同殺了那個月影,我們再光明正大的對戰!”
我將手心的瓷瓶仍了過去:“紅色的給你家小師妹吃,褐色的你們幾個吃。”
男子有些遲疑,我續道:“誠如你所說,得月影先死,我們的目標才能實現。我沒理由害你們!再說我唐門雖然用毒無所不用其極,但我們也是正派的門派,斷不會做一些有辱門派的事兒!”
男子打開藥瓶倒出一顆褐色藥丸一口吐了進去:“會審之日再見!”說完領着一幫人浩浩蕩蕩出了門。
果然是要對付月影!就算他再武功超羣,江湖各大門派羣起而攻之,月影他只有死路一條!我得趕緊通知月影,這薔薇是審不得了了!
倏地,又一個身影從已經殘破的窗口飛身進來:“女娃娃你剛纔好威武啊!那劍抵着你脖子你都那麼淡然!”
我這纔想起華蒼君說留個人暗中護我,果真是暗中!我白了他一眼:“威武你個頭!你就是怎麼暗中護我的?!”
糟老頭摸摸鼻尖:“嘿嘿,這些個小嘍嘍你玩得遊刃有餘有的,老頭我看戲看入迷了,忘了你被脅迫着……嘿嘿……”
我一把推開他徑自將收起來的藥一一拿出來,得儘快配出更多的毒藥出來才行:“前輩,我想找你辦件事兒。”
糟老頭興沖沖的跑過來:“什麼事兒?幫你把藥拿出去賣錢嗎?”
我白了他一眼:“我寫封信,你將它交到月影公子手中,可好?”
糟老頭聞了聞藥盅:“他現在估摸着沒空看啊……”
我急急拉過他的衣袖:“爲什麼?”
糟老頭笑嘻嘻道:“沒有告訴你嗎?會審提前了,在就今天晚上,他好像挺忙的,跟那個卓老頭忙進忙出的,我剛從山莊回來……”
手裡的藥瓶瞬時散落一地,這麼快!我將已經制好的毒藥急急放進衣袖裡:“快,快帶我去卓刀山莊!”
糟老頭攔下我:“晚上纔開始,現在還有一個半時辰呢,你去那麼早也沒用啊!?”
我抓起糟老頭的領口,焦急着憤憤道:“快帶我去!!快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