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等連溪的身體完全恢復,已經從連彤那裡回來好幾天了,每日上午循着連彤的琴聲練功,內力居然又有些長進。

最重要的是,這琴聲讓連溪對自己那磅礴的內力有了更好的控制力。

以前自己的六脈神劍不過只有少衝和中衝兩脈而已,而且用起來,也還不算熟練,威力總也有些欠缺,就像一個人有着一個裝滿財寶的寶塔,可惜門戶太小,一次只能拿一點兒出來,所以真到急用的時候,反倒覺得是巨漢扔雞毛,明明有那力量,效果卻很是差強人意。

而這一陣,連彤的琴聲帶着自己,漸漸將那門戶打開了不少,雖然只不過多了一個拇指的少商劍,但是所謂劍不在多,在精。所以連溪對其他幾脈也並不急於去學,但是就這少衝和中衝兩脈的真氣之劍卻已經練得很是純熟。

尤其是中衝劍,已經到了內力發於外,尚可在指尖環繞,收發自如的程度,連溪獨自在屋子裡嘗試過,中衝劍,自己甚至可以在指尖上形成一柄內力凝聚的匕首,雖然不如真的匕首那麼鋒利,但是卻可改變形狀,也很是好玩。

於是少衝劍犀利,中衝劍靈活,少商劍兇猛霸道。每一指劍,也算是各有特色。

連溪感慨,自己這個師傅,還是對自己不薄的。於是讓晴兒弄了幾個拿手糕點,自己親自提了,便要去犒勞自己這位師傅去了。

事實上,也是她想連彤了,這麼幾日不見了呢,上午的時候,有她琴聲相伴,倒也不覺得寂寞,到了下午,和晴兒或者老孃聊天也還好,就是到了晚上,那傲驕女子便開始在連溪的腦袋裡搗亂……

可恨的是自己受傷這麼幾日,她居然也不來看看自己……

到了連彤的聽雨閣,連溪左轉右折,過了林間小徑,一擡頭,便看到依然着了一身白衫的連彤,正依了二樓的觀景臺品茶,旁邊的歡兒捧着本書,低低的給她念詞。

低低的念詞聲中,連彤那憑欄而依的些微寥落,那白衫長髮的出塵氣質,那嬌美容顏的淡漠冷傲,從那二樓的木欄旁傾瀉而下,只瞬間便擊倒了連溪……

連溪手上擰着個食盒,望着樓上的人,樓上的人也居高臨下側過頭來看她,只一抹淡笑,便又是別種風情。連溪只覺得,便爲了這笑,今天這趟也是值得了。

只是連彤那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讓連溪頓時覺得要追上這天仙般的人物,只怕是有些難。不由得嘆息一聲,口裡唱到:“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連彤正微微垂頭看她,只見她一頭秀髮在頭頂用一個簡單的黑色髮箍束住,一隻玉簪隨意插來,黑絲如瀑布般在身後傾瀉而下。

一襲紅色長衫在身,顯得張揚奪目,白腰帶上一邊掛了把劍,增加了這人的硬朗,另一邊是一塊上好玉佩,又讓她多了股雅韻。手上雖然擰了食盒,但是一路走來,步履輕盈,姿態灑脫,當真是一品的脫俗美人。

再加上她脫口而出便是耐人尋味的佳句,更讓人覺得這人有說不出的美妙——連彤心下回想,怎麼今日見她,是如此迷人風度,而那麼多年裡,見着這人,卻總覺得拒人千里,嘴臉傲慢,半點兒也親近不起來呢。

當真一個失憶,讓人變了太多。只是這一變,變得讓人喜歡。

連彤微微揚脣,心想連溪丟了以前的冰寒傲慢,多了這股子灑脫風流,這天下,能比她美的,無論男人女人,只怕都是不多……

連彤感慨間,連溪已經從她視線消失,入了閣樓來,只聽得木質樓梯上一陣輕柔勻稱的腳步聲過後,連溪已經到了自己身後。

連彤轉過身來,背靠欄杆,輕輕揮手,讓歡兒去備飯,然後纖指拿過茶盞,玉手握了茶壺把手,微一擡手臂,清冽茶水帶着淡香,輕響中已經讓茶盞滿了七分。

“終於來了啊……”連彤脣角還是那抹淡笑。

連溪只聽得心頭一喜,嘿,這終於二字用得好,意思就是說,一直在等我了?

於是連忙放下食盒,開了蓋子:“特意讓晴兒準備的兩個糕點,過來犒勞師傅您老人家的……”連溪一邊說着,一邊把糕點擺上了有着鏤空花紋的小木桌。然後乖巧的拿起一塊送到連溪面前。

連彤接過來,笑着輕斥一聲:“什麼老人家老人家的,聽起來,像是七老八十的樣子,你幾天不來,一來就氣我的吧。”

連溪嘿嘿笑着,脣角飛揚,與那襲紅衫相映,當真是個難得的美少年:“我哪裡敢啊,你不是教導我,要尊師重道,不過這老人家幾個字確實不好聽,既然姐姐覺得不好,那以後不叫就是……其實關於稱呼,我私下以爲,叫師傅違了血親的關係,叫姐姐,亂了師徒的輩分,既然叫師傅不好,叫姐姐也不好,那我們不如拋卻世俗,叫彤兒好了……”

連溪說完,很自然的退後兩步,嬉笑着盯着連彤,準備着可能捱上的那一掌。

連彤臉上的笑一滯“又胡說了!”然後臉色又緩和了下來:“退那麼遠做什麼?又當我要打你?”

連溪看連彤似乎沒有出手的意思,嘿嘿笑着靠過來:“防患於未然,總是好的……”

只是話沒說完,只覺得耳邊勁風掃過,自己一個大意,雖然不曾捱上意料中的一掌,自己那可憐的耳朵,卻在瞬間落入了連彤的魔爪……

“我叫你愛胡說!”連彤咬牙切齒的說着,擰着連溪的耳朵狠狠的擰了個圈。

連溪疼得哇哇大叫:“鬆手鬆手……我可是會打女人的……啊……我錯了,不打不打……絕對不還手……”

“這就對了!要聽話”連彤鬆了擰着連溪耳朵的手,用眼神示意連溪在旁邊坐下來,然後又悠然自得的拿起茶杯,品茶去了。

連溪乖乖在桌子旁邊坐下,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媳婦兒般的雙手捧了那杯茶,斜着眼睛去看連彤。

“傷好了吧。”連彤問。

“謝謝彤兒關心,好了……”連溪連忙回答。

只等到回答完,才知道自己又犯了禁忌,也顧不得那麼多,只腳下用力,呼一聲便跳起來,只是茶盞也未曾放下來,滾燙的茶水在連溪慌亂逃離的大動作裡潑灑而出,灑在連溪的手上,直疼得她呲牙咧嘴。

“報應!”連彤冷笑,不忘記落井下石。

連溪卻把臉一橫,走了回來,茶盞往桌子上一放:“你愛怎麼怎麼,反正以後就叫你彤兒了,打死我也這麼叫了!”

連彤看着連溪突然現出的潑皮無賴相,先是一愣,然後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這天下,要是誰看到連女俠這般模樣,那定要以爲自己眼睛壞了”

連溪見這耍橫沒遇到什麼阻礙,便安穩了,只是提防着連彤突然出手,所以悄悄挪了挪椅子,離連彤遠了些。

“彤兒什麼時候教我冰魄劍法呢?你看我把劍都帶來了,紫月劍,和你那個一對的。”連溪得意非凡的說着,還順手把腰間的劍給拔了出來,只聽一聲劍吟,劍光四溢。心裡卻想着,不接受我叫彤兒是吧,叫着叫着,自然就習慣了,習慣這個東西,是非常強大滴!

連彤柳眉一豎,卻到底有些無奈,想想要老跟連溪計較,只怕是計較不過來的了。只得恨恨的看了她一眼,道:“劍收回去!你入了我門派,冰魂劍法當然要教你,只是這劍舞破空之聲雖然不大,但是莊上可不是沒有高手,要在這裡學劍,只怕還過不了父親的耳目,你要學劍,等晚上,我帶你出莊去纔好。”

“哇,出莊好啊出莊好,我還從來沒有出去過呢,正好悶壞了……彤兒帶我去郊遊了……”連溪興奮的把劍收了,又開心的貼過來:“咱兩要出嫁了,我猜你一定不會開口管嫁妝的事情,我可跟母親開口了……”

“啊?”連彤眉頭一皺,嫁妝還有什麼好開口的?連彤覺得,金銀財寶,沒什麼重要的,粗茶淡飯自己都能舒坦的過好些年,這些身外物,沒有半點兒意思,沒想到連溪倒還喜歡。

“我跟母親說了,金銀財寶我不要,我這麼說,姐姐不會怒我吧?反正去了漆家,想來不管這個漆三少爺是什麼貨色,好歹咱們是他名義上的夫人,吃喝用度少不了的。”連溪手指敲了下桌面,叩叩的響聲,表示她在思考。

“當然,本來嫁妝什麼,都不重要……”連彤對這個話題確實不這麼在意。

“不要金銀財寶,我就問母親要了連家布莊!”連溪雙眼眨巴着,一副客棧老闆抓着算盤打得噼裡啪啦的表情。

“啊?你要布莊做什麼?”連彤一愣,連溪這回答着實讓她意外。

“布莊能生錢嘛,有了錢,自然可以做很多事情,總不能以後咱兩要辦點兒什麼事情,要花錢的時候,還得找那個僞夫君吧?那多沒意思?夫家有,孃家有,不如自己有,彤兒你說是不是?”連溪很有些得意於自己的未雨綢繆。

連彤卻滿臉鄙夷:“你什麼時候這麼貪財了?”

連溪也不去管她,財這個東西,要太貪了,確實不好,但是要是沒有了,那絕對是大大的不好。連彤這會兒還不明白,等以後哪天要是需要了,就知道厲害了。

所以也不去答連彤的話,只是繼續問道:“你說母親給父親說這事,有多大把握?我擔心二孃從中作梗。”

連彤瞥了連溪一眼,本不想跟她探討這種沒有營養的話題,不過看她殷切的模樣,也着實想要這布莊,那表情,直接讓連彤想起想要玩偶的小孩子來,心裡那股子鄙夷,也就淡了。

“二孃雖然飛揚跋扈,但是論到機智卻是比不過母親的,這份家業,若能給你,母親自然開心,畢竟如果布莊不給你,還是得給弟弟們,如今你既然想要,母親自然會全力幫你。而父親歷來疼你,如今雖然你沒有武功不能繼承連家家業,但是父親在這個事情上多半不會不允,畢竟這些個家產終究要給兒女,又恰好幾個弟弟都不是經商的料……”

“彤兒的意思是,這事情沒問題?”連溪嘿嘿笑着,心花怒放了。

“你啊,都不知道要這個來有什麼用!”連彤最後還是斥責了一句。